【東籬】難忘的一次早退(散文) ——新堡初中記事之八
一個人的生活中,一定有許多美好、有趣的事情令人難忘,也有一些溫馨、舒適的細節(jié),給人成長的快樂。然而,在一個人的生活中,特別是青少年時代,總會出現(xiàn)一些可笑、荒唐、離譜的錯誤,幸運的是,有家長、有老師或者朋友及時地指出,促使他反省自己、認識自己,督促他改正錯誤,漸漸走向成熟,變得理性。一個人,在青少年時代,如果能遇到這樣的老師,這樣的朋友,真是他的幸運,而這樣負責任的老師和朋友,都是他成長道路上的貴人。
一
初中三年,上學的日子,一直是平淡的、單調(diào)的、重復的。可是,那個階段也是學生身體和心理變化最大的時期。現(xiàn)在說的孩子成長過程中,有兩個叛逆期,其中一個就是初二時期。從表面看,每天上學放學,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實際上,每個人的心里,卻暗暗滋生出千千萬萬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頭腦中也時時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
不切實際的想法和稀奇古怪的念頭,多數(shù)是一閃而過,并沒有付諸實施,倒也沒有多少印象。最離譜的是,初二年級第一學期,一個寒冷的冬天,第二節(jié)晚自習快結束的時候,忽然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天天上晚自習,好煩??!天又這么冷,回家到熱炕上暖和暖和?!甭曇綦m然不大,影響卻不小,因為全班同學都聽到了。
話音剛落,就有三三兩兩的同學走出教室,回家去了??吹剿麄兏宜阶耘芑丶?,瞬間,我也感到特別寒冷。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回去吧,回去吧。今天作業(yè)完成了,又不影響學習。家里的熱炕太舒服了,快快回去暖一暖?!?br />
一想到熱炕,心里就不淡定了。“回家吧,快下晚自習了。這么冷的天,老師應該不會到教室檢查人數(shù)吧?”抱著僥幸的心里,我也跟在那些同學的后面,偷偷地溜出教室,悄悄地回了家。剛走出教室門,心跳加快,擔心給老師看到,想返回教室。可是,看到前面出去的同學已經(jīng)跑的不見影了,也看不見老師到教室。于是就安慰自己:“沒事,剛才的同學都沒有給老師抓住?!?br />
二
第二天一大早,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班主任雷緒閣老師站在門口,臉色鐵青,怒氣沖沖。
我低下頭,縮起身子,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等到上早讀的鈴聲停下來,班主任慢慢地走上講臺,神情嚴肅地說:“昨天晚上,提前跑回家的同學,站起來?!?br />
聲音不是很大,可是很有威懾力!
教室里靜悄悄的,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糟了!昨晚老師到教室檢查人數(shù)了!天吶!這可怎么辦?從來不敢早退,就這一次,就給老師發(fā)現(xiàn)了?真是運氣不好。我的腦子亂成一團,主動地站起來了。
迫于老師的威嚴,昨天晚上提前跑回家的人,大概有七八個吧,一一站了起來。
接下來,雷老師就發(fā)火了,開始了一頓疾風暴雨式的狂批:“天氣冷了,我們有些人就害怕了。那天氣冷了,老師也不來上課,行不行?如果是上戰(zhàn)場,你們這些人就是逃兵,就得接受軍法處置。父母千辛萬苦供你們上學,而你們就是這樣怕苦怕累,糟蹋父母的血汗錢,你們這些人,還有沒有良心?如果不想上學,就早點回家種地,還能為家里省點學費!”
在我們學校,雷老師一向以言辭犀利、嚴格要求學生而出名。她對自己的學生,要求極高。在上初中之前,就多次聽學長們說過,雷老師如何如何厲害,學生怎樣害怕她的一些事情。而這一次晚自習時間,私自逃學,在雷老師看來,這是非常嚴重、不可饒恕的錯誤,必須嚴懲。
面對老師的批評,沒有一個人敢吭聲,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大家低著頭,乖乖聽著老師的訓斥。此時,我的心里非常后悔,后悔昨天晚上自己偷懶的行為,后悔自己隨波逐流,后悔自己對自己放松了要求。為了讀書,母親付出了多少心血,自己在學校卻是得過且過,竟然還早退回家!
十幾分鐘過去了,老師批評累了,可是她心里的并氣沒有消除。于是,她不準我們上課,站在教室外面,繼續(xù)反省自己的錯誤。
那是有生以來我熬過的最難受的一個上午。站在教室外面,聽到老師在教室講課,豎起耳朵,想好好聽聽老師在講什么內(nèi)容,可是斷斷續(xù)續(xù),有些還是聽不清楚。只好不斷反思自己的錯誤,心想,昨晚到底怎么了?為什么看見人家回家,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著走了呢?并沒有人叫自己,也沒有人拉著自己,而自己卻選擇了偷懶和違紀。老師生氣,老師罰站,其實都是自己的問題。為什么更多的同學能堅持到晚自習下呢?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上午,中午回家吃飯。到了下午第一節(jié)上數(shù)學自習,老師又叫我們站到教室外面,繼續(xù)罰站。
平時上學,感覺下午時間比上午短多了。但是,那一天下午,感覺卻是相反的,時間真是特別漫長。感覺整個人都麻木了,渾身感到疲憊無力,好像比在田間干活還要辛苦的多。在田間干活,心里沒有負擔,而且還有成就感。而這個下午,卻站在教室外面,一分一秒地熬時間,為自己的錯誤而反省。
三
直到上了晚自習后,老師再次來到教室,叫我們這些逃學的人站起來,再次批評教育了一番,然后才允許大家坐下。
老師這次的批評,語氣緩和了許多?!澳銈兿胂?,你們犯了錯誤,我為什么要批評呢?還不是為了你們好。說實在的,你將來長大了,考上大學了,工作了,賺錢了,有誰會把工資交給老師呢?你只要能承擔起自己的社會責任,能孝敬你們的父母,老師就很高興了,就算沒有白教你們。老師現(xiàn)在管你們,這是老師的工作,也是老師的責任。”
“這一次你們早退,沒有遵守學校的紀律,是一個嚴重的錯誤。但是,只要能改正錯誤,努力學習,以后還是好學生!”
是啊,聽著老師的話,合情合理。因為我們逃學,惹的老師生氣,難道老師是為了自己嗎?在學校,能遇到這樣盡職盡責的好老師,真是我們的幸運啊!可以這么說,班主任雷緒閣老師,她就是我生命中的貴人!
對我來說,這是黑暗又痛苦的一天,也是我成長過程中突然醒悟的一天。從早上到下午,連續(xù)站了七八個小時,腿都酸了,腳也酸痛。更讓人難受的是,自己怎么就不遵守紀律,私自逃學呢?簡直不可思議!但是,正是由于這個讓人難忘的錯誤,讓我明白了毛主席曾說過的:“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不犯錯誤,一種是未出生的人,一種是已去世的人。”可見,無論做什么事都不怕犯錯誤,只要知錯能改,就是一個好人。
事情過去了許多年了,可是這件事卻深深地留在記憶之中。每每想起這件事,我都很慶幸,慶幸老師的認真負責,慶幸自己的好運氣,沒有在成長的過程中走歪路、走邪路。
后來大學畢業(yè),我也成為老師。做了老師,少不得要經(jīng)常批評、提醒那些犯錯誤的學生。我感覺,在批評學生的時候,我特別喜歡說:“老師批評你,是為你好。你看,大街上那么多人不守規(guī)則,我向來都不去管?!被蛘呤牵骸拔沂抢蠋?,提醒一下你,這是我的責任?!焙迷谖液苄疫\,學生面對我的批評和提醒,都能正常地接受,也希望我的學生將來想起我,不會說我是不負責的老師就萬幸了。
2024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