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楊桃樹(散文)
路邊攤擺著很多吃的,有水果,也有蔬菜,更有硬貨——籠子里的青頭鴨。廣東這邊以青頭鴨為美,而我相中其中的楊桃,其色澤明亮中透露著熟色,還不減年輕般的青色,味蕾一下子就涌動,于是咽下幾次口水。盡管還沒有吃到,就已經(jīng)知道這攤位的楊桃鮮香可口,酸甜入心。
由于個頭特別大,吃一個仿佛就能夠不吃午飯,所以買了兩個先嘗嘗味,畢竟一次性買多了,放久了也會過期。水果貴在在其新鮮的時候吃食為最佳。稍微用清水清洗一番,邊邊的硬棱也不愿放棄,于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頃刻間,果汁噴涌而出,我的嘴角,還有手指都沾染了酸甜汁水,然而我并沒有終止狼吞虎咽的樣子,反而繼續(xù)自己的貪婪。的確,邊邊的硬棱并不好吃,但是我都決定要做出新的吃法,又怎能半途而廢呢?平復了心情,單獨地細細品味這部位,才發(fā)現(xiàn)這部位味道是青澀,即使是在熟透了楊桃里,而口感略微比果肉硬一些,嚼了幾下,一股清涼的感覺席卷全身,若有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
天空下著龍舟水,它跳過窗簾,穿入我的胸膛,直達我的心底。
關于美好童年的那棵楊桃樹,如決堤的熱淚滾滾而來。嗚呼!童年原來如此純真,是一棵樹、一枚果的執(zhí)著與熱愛,才造就了當今年近三十也不曾忘卻的故事。江邊煙雨繚繞,我的心情隨著龍舟逆流而上,回到西江岸的家鄉(xiāng)。去看看老屋旁的楊桃樹,嘗一遍又一遍會心的快樂,楊桃的美味何曾休止?不,是貫穿我的童年的燦爛時光。
一、堂親們純真的快樂
雨過天晴,露珠在樹上憑著風兒彈奏起童年的樂章,歡快的節(jié)奏感染了我們,引得大家都快快爬上樹,去聽,去彈奏年少的快意。
同一輩的人群之中,數(shù)我最胖,最能吃,爬樹也是最笨拙,常常逗笑了堂親,但我也是聰明的,利用手臂的力量生拉硬拽一點一點爬上第一個大枝椏,然后就可以了,因為樹上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樹枝了。
他們都不屑于一顧,尤其是老樹干上新長的嫩枝的果實,而這恰恰成為了我的不二選擇。這果實如手腕粗大,還有更讓人喜愛的,個別竟然有拳頭一般大,哎呀!老天爺眷顧著我啊!我知道他們不會跟我搶,所以我也懶懶地爬去,不慌不急,不忙不亂的。這簇果實就長在伸向房屋的那根主枝,只是被家主攔腰截斷了,所以才有了新枝生長出來。爬了小幾米,就已經(jīng)到了,看著滿是紅色花朵駐扎在枝頭,特別地誘人,再探向花朵之上的水果,翠綠欲滴,個個鮮明光澤,一看就喜笑顏開了,滿心歡喜地去嘗一口美味,誰也不能阻攔,哪怕就要電閃雷鳴,再或者爸爸媽媽喊我們小心點,不能得意忘形?。⊥莻€最大的,青綠色也已經(jīng)消退的,整個顏色鮮綠宜人的。左手扶著一枝小小的枝丫,右手伸進果堆里,繞開小果,和未成熟的,直達那個心想的果子,手指輕而牢固地拿捏著,然后輕輕向右一旋轉,果蒂發(fā)出一聲蒼脆的聲響后,離開了母體,來到了我的肉嘟嘟小手之中。
來不及炫耀,用衣角稍微地擦拭,然后咬去棱邊,因為這個部位的味道是苦澀的,不好吃,多被長輩告知不能吃。大家都異口同聲地發(fā)出歡呼,“好甜啊,酸中帶著甜,世間難有這般幸福!”我們都是愛吃的,很少會討論這楊桃的品質,所以我們經(jīng)過了一陣歡聲雀躍后,再次沉浸在吃美味的樂趣之中,然后我們都是各自欣賞這自己的“勞動成果”。
看著地上掉落的楊桃,有的已經(jīng)熟透發(fā)爛了,有的才是初初成果,這種果卻被風吹雨打摧殘落地。當然也有因為我們一眾人失誤蹭落地的,在此深感歉意,未能對楊桃善始善終?。?br />
哥哥鼓勵我到細苗的枝丫上探索屬于自己的美味。一開始我是膽怯的,但是看到他們都吃得飽飽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我也是被感觸到了,便一鼓作氣,向“新世界”發(fā)出征討計劃。
枝丫不停地在抖動,有的果實也被這巨大的動靜震落了,我一時間也是六神無主,可是家人在后面支持著,也有清瘦的弟弟在樹枝上鼓勵著,我眾望所歸,不能不上??!我最后挑了一枝還算特立獨行地大枝椏吧!筆直,斜生,多枝,碗口粗大,咋看都安全,所以我便開始了我的勇敢成就之路。
如果是從這枝的底部爬上去是爬不上的,因為光溜溜的沒有枝丫,需要從橫腰伸過去的中等大小的枝丫順路爬過去,然后到達它的第一處側枝條上,這樣才能算爬上了??赡苁沁@樹枝比較粗大吧,所以沒有感受到晃動。從而心神更加堅定了,有了膽量向未知發(fā)起沖擊。順著枝丫。一步,一握,一看,一探,一試,再一步,一握,如此重復了。走出三兩步,哥哥大聲吶喊著,告訴我成功了,就在此處摘吃的,我也是如愿以償啊,把美食擁入懷中,把家人的期待留在心中。然后,下來時并不順利,但也總算撐過去了,多花了點時間,和積累了些寶貴經(jīng)驗,下次一定可以爬上更高的樹枝呢!相信自己一定會更加勇敢的。
剛停了不久,又再狂風帶著烏云席卷而來,勢必要狂風驟雨了,我們三下五除二,一個從側枝下,一個從樹干下,一個從樹上一躍而下。原本寂靜的天空變得吵鬧了,而吵鬧的楊桃樹卻變得寂靜了。
快樂竟是如此簡單,一棵楊桃樹上的果實就是我們的樂園。
二、堂二姐的新吃法
幾天后,雨后的天空格外寧靜清新,我們紛紛出來觀望花鳥飛云,這一刻,生命仿佛有了一種欣賞之美。堂二姐便有新的想法——生腌楊桃片。我們都是吃貨,所以不會拒絕,于是屁顛屁顛地忙起來了。
首先需要挑選半生不熟的楊桃,我們卻在樹上找來找去犯難了,何為半生不熟,何為二姐心中的楊桃呢?嗚呼,難啊!我們最后拿不定主意,于是三人一人拿了一種回去,有個頭大的,也有個頭小一點的,基本上,顏色都是青綠色為主,不黃熟,也不青生。想著就高興了,三人帶著三種果回去,必定會猜中的。露珠打濕了我們的肩膀,卻澆不滅我們的熱情,快手快腳地行動起來了,上樹摘,下樹回去,一氣呵成,沒有半點拖沓。沒過一會,姐姐便來了,還說到,“你們這幫吃貨,又偷吃了!”我笑得樂呵呵的,沒有反駁,于是順著二姐的意思回去了。盡管樹側旁的果實也是很美味,但是有要事要辦,不能浪費分毫時光??!
姐姐斬釘截鐵地說著:“不要那么多,要點生一點的,熟一點的,這樣味道才均衡,才能滿足你們這群怪獸,吃東西時從來都是不留余力的!”我們笑著笑著就更開心了,因為美食即將大功告成,沒有什么時候比能夠果腹更有愜意了。
我好奇地問:“為什么不把棱邊去掉?這個部位不是不好吃么?”
一連串的問題并沒有難倒二姐,而是輕描淡寫地回我:“味道吧!有它味道才貫穿整個味蕾,才能多有層次感,有時味道就像生活,不能只是順順利利,偶爾的坎坷磕絆,也是認識人生的寶貴課程吧!”二姐略微放緩了語氣,一邊洗著楊桃,一邊輕輕地說,“放心吧!味道一定好吃!”
我沒有疑慮,便在一旁欣然等待了。
切片,放鹽,用兩個大的鐵的菜碗互相蓋在一起,然后不斷翻拋,當然是封閉條件下的。拋了一會,我們都聞到了酸酸的味道,也有不少果汁從碗縫流出來了。于是我等眾人紛紛告知二姐,應該是成了,我們都迫不及待了,別再煎熬我們這群吃貨了吧!我們如是期待著。而二姐認為時機未成熟呢,還需要再拋一會,這樣才會有深入果肉的味道。至于什么味道,二姐也是只字未提。
再過了兩分鐘,整個客廳都是楊桃的酸味,這時,二姐才開始停下來,然后,大喊一聲:“家人們,過來嘗嘗我的手藝?!蔽业谝粋€搶先吃到,味道是咸,卻有很濃烈的甜味,由于特別好奇,所以問了問,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原來二姐也是第一次做,還是五叔五嬸剛剛告訴她的,二姐也是好奇心滿滿的,于是大大方方的嘗起來了。她自己也是對自己的手藝頻頻點頭稱贊,嘴里還蹦出“妙不可言”。
原來,二姐是現(xiàn)學現(xiàn)用,難怪剛才她堅持要多拋一會,原來是擔心好心做壞事了呢!
之后,我們吃過大餐之后,二姐也會做生腌楊桃給我們吃,這一吃就吃到了楊桃樹的生命終點。好幾年里,我們都曾是這樣開心,一起爬樹,相互交換果實,并排坐在樹椏上,笑看比我們小爬不了樹,關懷小小孩子的心思而給他們一個兩個嘗味吃。
后來,我們都長大了,我們有了生活的本領,所以,楊桃樹的離去對我的影響并不大,而是那份純真再也埋藏心底。二姐的吃法也好,我們生吃也好,也都要離開了,也不會熱淚盈眶了,因為我們要一起長大,去扛起生活的大旗,而不是懷念過去的快樂。
三、美麗的結局
在楊桃樹被挖掘機推倒前,我們還會到樹上摘吃的,可是樹已經(jīng)老了,果實再也沒有大的了,都是些又小又苦的果子,真的不如人意啊。
我們還是往常一樣爬上爬下,就是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而我再次爬上那枝細苗時,才發(fā)現(xiàn),我們真的長大了,樹枝咯吱咯吱地響,而樹枝連接處的皮也爆裂了,露出鮮綠色的內皮,很有可能會斷裂,是我更胖了,樹枝撐不住了,無法支撐起我這樣一位重量級人物了。眼淚一下子就飛濺了,卻找不到任何堅韌的思想來控制自己的情緒,只好慢慢等待心情平復,真情莫過于依賴和想念。
當蓋新房子的時候,由于位置的不夠,楊桃樹被裁員了,最后,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又如起初一樣平靜無奇。
在我家鄉(xiāng),楊桃又稱“木斂”。木頭終究是要浴火成灰的,所以我釋懷了,當自己沒有價值,就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了,而是把位置讓出來,給有能力的新人來擔任,為人為已作出最后一分貢獻吧!歲月靜好,我們都在——楊桃安息吧!天堂一定很美,那里也有喜歡在你枝條上活動的孩子,更有垂涎欲滴的樂此不疲的貪吃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