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最好的時光(散文)
一
鍋中加水煮沸,打入一顆生雞蛋,轉(zhuǎn)至小火??粗扒灏包S,看著它在沸水中先飄散開再聚集到一起。此時放入一包被女兒稱之為特別好吃的茄皇方便面?;鹪匍_大一些,再放入幾棵洗好的小白菜,煮沸兩三分鐘后,關(guān)火。盛入碗中的方便面加雞蛋,便是我今天的午餐了。
說實話,這方便面并沒有女兒所形容的那樣特別好吃。在我看來不過就是一碗很普通的面罷了。中午時分下班回到家,肚子餓了又感覺有點累的情況下,愛人和孩子都不在家就懶得去做費事的飯菜,煮上一碗面既省時又省力還能裹腹,僅此而已。
剛盛入碗中的面,紅色的湯汁混合著綠色的菜葉,看上去形態(tài)也還不錯。番茄醬的味道在升騰的熱氣中撲面而來,但并沒有十分誘人。因為我能明顯感覺到吃這一碗面只是因為我餓了,而不是因為覺得它很好吃。一邊吃著面,我還在努力尋找女兒所描述的“非常好吃”的感覺。但我知道每個人的口味不同,這是沒辦法勉強的事。后來我又開始回想,回想自己第一次吃康師傅方便面的時候,我分明記得那幾乎是一種令我驚艷的口感啊。而現(xiàn)在,在我眼前的這一碗面里,我無論如何也沒能找到當初的感覺。是經(jīng)年歷久方便面的味道真的改變了嗎?我想應(yīng)該不是,而是我的口味每天都在發(fā)生著變化。
曾在一本書中看到有人問蔡瀾:“你去過那么多地方,覺得哪里的風景最美?”
他回答:“和對的人在一起看到的景色最美?!?br />
又問他:“哪里的美食最好吃呢?”
他回答:“只要是和對的人在一起,哪里的美食都夠味兒?!?br />
讀后想一想,覺得他說得真是很有道理。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大凡是和對的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會覺得哪兒哪兒都好,一切都是對的。時光就像是插上了一對飛翔的翅膀,一眨眼的工夫就飛走了。反之若是和不太對付的人在一起的時候,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樣,時間的指針也像是有了千鈞重量,變得寸步難移。
和對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往往不需要太多言語。也許只是那么三兩個人呆呆地坐在一起,偶爾一個會意的眼神,一兩句暖心的話語,甚至只是大家無聊地沉默著,卻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會讓人感到無比輕松隨意,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
此時我又在想,這個所謂對的人,其實也包括我們自己。人生中除了熙熙攘攘和迎來送往以外,還有很大一部分時間和空間,需要我們獨自安放靈魂,獨自去面對這個世界。當我們自己處于一個十分輕松坦然舒服的狀態(tài)之中,自然也會覺得周圍的人、事、物都是和諧美妙的。簡單來說就是自己心態(tài)好的時候看誰都順眼,看什么都順心,吃什么都夠味兒。
二
若是遇到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無論是獨處還是與友人相約在一起,你會覺得每一束陽光都異彩紛呈,周圍的一切事物都飽含著生機。渾身暖洋洋的,仿佛已置身于夢境之中。在這夢境中有千萬種念頭忽靈靈閃現(xiàn)著,仿佛是一池錦鯉在水中蹦來跳去。起初你會想要抓住一些什么,然而很快你會發(fā)現(xiàn)一切都顯得那么徒勞。每一個念頭其實都像是一個小小的生靈,它與時光共存亡,只屬于那一時那一刻,并不能被真正留下或是被帶走。索性就由它去吧,完全放空自己,盡情享受當下內(nèi)心的坦然與安寧就足夠了。生命不必永遠都那么堅韌和頑強,還可以柔軟一點,生動一點。
有時候,我們會感覺到有很多朋友圍繞在我們身邊,和我們共享歡樂時光。有時候我們又突然覺得自己很孤單。那些杯籌交錯和歡歌笑語的時日,不過是過眼云煙。人生中時常要踽踽獨行,要自己呆在一個房間里去泡一杯茶,去煮一碗面。每個人的內(nèi)心深處,都有一個寬廣而又寂靜的世界。
前幾天,安靜了許久許久的同學群被一位同學發(fā)出的一句話給打破了。
“咱們今天開學了!”
有幾位同學立刻冒出頭來呼應(yīng)和感慨著。
“一晃20多年過去了,如果有時光穿梭機,真想回去看一看。”
“都是老頭和老太了”
“咱們永遠都18歲![憨笑][憨笑][憨笑]”
“轉(zhuǎn)眼一萬多天了。”
“眼睛都花了,老花鏡一戴,嘿,真清楚。”
“離退休也沒幾年了。”
……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大概冒頭說話的人和沉默不語的人內(nèi)心深處都在翻江倒海。我的內(nèi)心也掀起了波瀾,我在努力尋找那一年開學第一天的一些記憶。
那是一群剛剛步入成年的大孩子,我們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了一起,走進了同一間教室。我們彼此用清澈的羞怯的熱情的眼神打量著對方。四十二名同學,樣貌不同,性情各異。那時候的我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和向往,還未曾想過,在接下來四年的共同學習生活中,我們能和誰成為朋友,能和誰成為知己,和誰即便是四年之間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后來時光給出了答案。我們收獲了各自不同的成長,也分別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親密朋友。一路風景一路歌,和對的人相遇,遇見真正的友情總是有著可遇而不可求的神秘機緣。有的人或許只是一面之緣,卻能讓你立刻感覺一見如故。有的人你和他天天在一起,心卻仿佛隔著十萬八千里。
如今看來,那些逝去的青春年華已成為無可挽留的人生風景。但我絕不會就此肯定地說,那就是我們生命中最好的時光。因為每個人的成長經(jīng)歷完全不同,每個人的花期也不同,我們都是在完全不同的生命狀態(tài)里各自生長,開花,結(jié)果。在每一個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份獨一無二僅屬于自己的最好的時光。
三
人生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著變化。所以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我們會有不同的朋友。所謂對的人就是恰如其時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彼此志趣相投情感契合的人。
其實交朋友這件事真有點像狗熊掰棒子呢,總是走著走著,老朋友可能就走丟了幾個,然后又會遇到幾個新朋友。會走丟的朋友不能稱之為真正的朋友嗎?每當想起往事總會順便想起某一些人,涌起一些愉快而又復雜的記憶。我想只要是曾經(jīng)進入過我們心里的人,即便是走丟了或是少了聯(lián)系也還是會時常掛念。真正走不丟的朋友,實在是少之又少。這也是一件很讓人無奈的事。每個人的起點各不相同啊,而且有的人走著走著就加快了腳步,有的人卻喜歡走走停停。所以我們會相遇,也會別離。只能說相遇是一種緣分,而分開是各自的一種成長。
還是拿我這碗面來說吧??祹煾捣奖忝娴目谖兑恢笔窃谂c時俱增,而我對口味的要求也在不斷變化。我想只有當我們恰巧合拍時,我才能再次找到那種令我驚艷的口感吧。
正值盛夏時節(jié),小小的院子里墻角邊有幾株絲瓜秧,看上去柔柔弱弱。它們依附著墻壁不斷向上攀援生長。有幾根長勢強勁的枝條已悄悄越過了墻脊,枝上的黃色花朵像是在借著高處炫耀著自己的盛開,引得蜜蜂和蝴蝶煽動著美麗的翅膀,雙雙飛來。
你若盛開,蝴蝶自來。最好的友情和愛情,應(yīng)該就是這樣一幀美麗的圖畫吧。在最恰當?shù)臅r間遇到最恰當?shù)哪莻€人。在你最好的時光,成為你最想成為的人,并與你最想遇到的那個人不期而遇。彼此深深吸引相互依戀,相知相愛不離不棄。這正是人生中,最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種美妙境界。
愛情和友情,乃至親情,人世間的所有情感都是依附著每一個“我”而錯綜復雜地存在著。有時我們會為過去而感到遺憾,因為自己的年少無知,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可能辜負了什么人或是錯過了什么事。感到遺憾也是一種成長,交織的情感會在遺憾過后得到修復,得到改善和升華。
在我心中最好的時光,就是一次次美麗的邂逅。是在自己最好的生命狀態(tài)之時,與美景美食美人,與一切美好情感的邂逅。
2024年9月14日原創(chuàng)首發(fā)于江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