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鄰居千面(小說)
遇見好房子,全是安心;遇見好鄰居,全是暖心。如果不是,全是煩心!
尤其是有好鄰居的重要性。韓笑進城買房后才深深體會到好鄰居對于宜居多么重要!可惜她這點福氣少了點。
剛搬進新樓不久,韓笑就遇到兩次鄰居罵街。這兩個鄰居身份迥然不同,一個是鄉(xiāng)下進城務工的婦女,一個是某醫(yī)院的男大夫,據說在小兒科工作。兩人罵街的水平不分伯仲,語言的蹊蹺能上吉尼斯大全。韓笑心里不亮堂。不過,韓笑有自己的精神勝利法,反復在心里說:他們罵的不是我,我只是耳朵難受的厲害而已。
重點需要提及樓上的鄰居。韓笑第一次見到的不是自己家樓上房主,而是一位租客。這是個中年婦女,租房伺候學生的,丈夫貌似干工程。她有三大明顯愛好:穿高跟鞋、剁豬肉餡、剁雞鴨鵝。她在家里也穿高跟鞋,來來回回點響地板,一趟兩趟三趟,點的韓笑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坑坑洼洼。她忍著。因為她覺得人家在自己的房子里,得有點人家的自由。好在她平日里上班,只有中午晚上或者周末才有機會聽響。天不明樓上就在廚房剁餡子,中午樓上在廚房剁雞鴨,一下一下一下,剁得我她能數清她心上的裂紋。她忍著。韓笑是一個能站在人家的角度思考問題的人,一直覺得,因為人家孩子上學就得吃點好的,人家在自己的房子里,得有點人家的自由。盡管自己很難受,也得克制自己。
韓笑是一樓,那人在二樓。三樓房主是一位銀行女職員。三樓的銀行女職員姓薛。薛女士不干了,跑下一樓問韓笑怎么忍得???鼓動韓笑上二樓找,說自己在樓上都忍無可忍,問韓笑是樓下深受其害,為何不去找一找?去上門找一找名正言順。韓笑說,我這個人,素來是虎相貓性,看著五大三粗的有個兇勁,可是遇事往往先選擇忍為上,并且喜歡站在人家的位置想一想。三樓薛女士看看韓笑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角色,用失望的眼神瞟一眼,登登地跑上樓拍響二樓的門,自己交涉去了。
二樓有些收斂。三樓薛女士綽號“國際警察”,還是有些威力的。
有一次韓笑上樓,正好遇見二樓鄰居。二樓鄰居笑瞇瞇地與韓笑打招呼。韓笑就忍不住地問二樓鄰居怎么家里經常有動靜。二樓鄰居就立馬義憤填膺地說:“你在樓下你都沒找過我,你真善良!三樓找我好幾次啦!怎么著,我在自己家里穿穿高跟鞋剁個雞鴨的自由都沒有了嗎?”韓笑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與三樓薛女士一起采取聯合行動,二樓給自己都頒獎了。
二樓的聲音逐漸又響亮起來。還是那種殺耳虐心的動靜??墒遣痪?,這種聲音銷聲匿跡了。韓笑很納罕。后來遇到三樓薛女士,她得意地告訴韓笑:二樓鄰居搬走了。
三樓薛女士說了她的謀略:她專門去買了豬肉與大白菜,一天中午趁著午休,她專門在二樓孩子床頭對應的位置,當當當地剁起來。不一會兒,就把二樓鄰居剁到了三樓來叩門。二樓說影響了自家孩子休息,三樓薛女士就說我當你們不怕影響呢!二樓鄰居悻悻地下了樓。三樓薛女士如法炮制。三樓薛女士居高臨下,二樓鄰居不敢戀戰(zhàn),選擇了戰(zhàn)略性轉移。
二樓第二位鄰居是一位年輕的婦女,也是位租客。她領著一兒一女租房在城里上學。據說她十七歲與人私奔就生下了女兒,跟的男人是一位生意人。這個女人很和氣,待人也好。有一次韓笑說下水管堵了,應該維修,她主動說攤分。韓笑讓她聯系與原房主,她說可以自己先墊付。韓笑從心里一下子就喜歡這位鄰居。后來因為韓笑懶的操心,就一直沒改道。二樓新鄰居還主動詢問了兩次。
與第一位租客相比,韓笑覺得樓上第二位鄰居家要安靜的多。但是三樓鄰居薛女士仍然說二樓動靜大,說一到晚上就有放音樂的聲音。韓笑說是不是人家在看電視?三樓鄰居薛女士說不是,樓上好像是群居,晚上有人跳舞。韓笑完全沒有覺察。三樓薛女士說你真善良,她都這樣了你還替她掩飾!韓笑說真的沒有聽到什么。三樓鄰居薛女士就開始發(fā)布一些不甚可靠的小道消息:二樓小媳婦成了棄婦,她男人外邊有家,家外有家的男人樂不思蜀。
二樓三樓矛盾終于白熱化。一天晚上二樓三樓各自對著窗子開火了。開始時指桑罵槐,再后來是直接對罵。從老祖罵到本人,從揭露不著調到詛咒生病,罵詞基本不變。三樓薛女士覺得罵著人有損力氣,直接給原房主打了電話,警告原房主如果不把小媳婦攆走,到時候直接叫原房主住不了。原房主連夜帶自己的獨生子前來督戰(zhàn)。原房主一邊拍門一邊聲援三樓,她隔著門對小媳婦說:“要臉吧要臉吧?敢在我的房子里罵人!”門開了,她的獨生子打了小媳婦幾個耳光,小媳婦敗下陣來。這場戰(zhàn)爭才算平息。
夜里三點,韓笑就在窗前。她想上去替二樓小媳婦打個抱不平,問問房東的兒子:人家給了你家房租,房子是人家的!你憑什么到人家里扇人家的耳光?丈夫拉住韓笑,不讓韓笑惹事。丈夫遇事膽小如鼠,韓笑沒個撐腰的,有點善心正義也發(fā)揮不好。何況,他也不是想操心的人,自己也像摻多了水和的面,想硬往往也硬不起來。
小媳婦丈夫不歸家,她自己沒了收入,兩個孩子又不好管,又和樓上經常戰(zhàn)爭,娘家人來把她接走了。兩個孩子沒人管,孤苦伶仃地在樓上住了幾天,后來,孩子的爸爸露面了。這個男人不是個負責人的人,三兩天之后,他把自己八十多歲的老爹派來盡撫養(yǎng)義務,自己又不見了蹤影。那老人晚上陪著兩個孩子睡覺。老人鼾聲如雷,一憋氣子能打好幾十。韓笑晚上睡不著,就數鼾聲。有時整夜不睡,能數到上千個不止。
韓笑忍著。她心里想:兩個小孩沒有這個打鼾的老人,該多么可憐?但是三樓薛女士容不下耳邊的噪音,又給房主打電話,說要是不給趕快把老人弄走,她就去買上超級音響與震樓器,到時候房主來住時,她聽了多長的呼嚕就放多長時間的高音喇叭,震動多久的震樓器,嚇得房主租金也不敢掙了,直接把祖孫三人攆走了。
這種惡人磨惡人的技巧韓笑覺得自己不會應用。三樓薛女士運用自如。
二樓房主終于出場了。房主是不差錢的主,男的是中學教師,女的在地震局工作,獨生兒子才二十五歲,就又有了兩個孫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兒媳婦高高挑挑的,全家人一人一輛小車。女主人的好多親戚都在北京很有頭臉。
他們開始重新裝修房子。砸地面,切割地板磚,嗤嗤啦啦一天不住。有時像上千個深秋老蟬一齊在那里聲嘶力竭!弄得人心煩意亂看破紅塵。韓笑告訴自己,忍!忍!!忍!
韓笑盼一切恢復平靜。等來了房主的喬遷之喜。女房主見面很客氣,有時會把一些小蔥茄子什么的,走到門口時敲敲門給韓笑一點。韓笑若客氣,她就說:遠親不如近鄰,叫韓笑不好意思不收。
兩個孩子有時候玩瓷蛋蛋,冷不丁就一聲。不過比比以前的聲音,韓笑覺得這個就是樂音了。
房主大約也就住了兩年,忽然有一天見男房主在樓下搬家。他告訴韓笑樓房賣了。韓笑很納悶怎么許久不見女房主露面?等到那男房主又去樓上搬沙發(fā),三樓薛女士趴韓笑耳根悄悄問: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韓笑真的納罕。
三樓說,有一天晚上女房主拿著鑰匙下樓去,把停在樓下的車子給劃了二三十輛。警察來逮人她藏在衣柜里不敢出來。三樓薛女士鄙夷地說:“她還有臉主住?”我就說她是不是病了?三樓薛女士說,哪里的?。克褪菈?!
女房主的同學住在另一座樓上。那同學告訴韓笑女房主是喝醉了酒。韓笑倒是覺得女房主更像更年期綜合征。
總之,二樓易主了。
新房主是一對年輕夫妻,他們帶著一個很小的女嬰。
進進出出地上家具,韓笑要幫忙新房主說不用。新房主男的英俊,女的柔和,見了主動笑著打招呼。樓上經常靜悄悄的,有時候看著他們上了樓,頭頂也沒有多大響聲。
較之以前,是不是可以心滿意足?根本不行。韓笑的煩惱來臨了。
大約是秋秋,他們搬來大約不到一個月,韓笑到陽臺上去洗衣服。洗衣機上的臟衣服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白沫,韓笑很詫異。韓笑抬頭看看頂端三分之一的面積已呈魚鱗癬,低頭瞅瞅地上有水漬未干,上面蒙一層白糊糊,再看看北面的墻已經霉斑點點被綠毛占領。韓笑的思維一下子就和黃曲霉毒聯系起來,糾結群蛇一樣得開始虐心!遇到新女房主,韓笑跟她說了。女主過來看看沒表態(tài)。韓笑遇到男主再說一遍。男主就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您找人修修吧。
韓笑很詫異那人的淡定,就說要修也得您修,上邊的事情,下邊怎么修?
新男主看以碰瓷的眼神看看韓笑,然后說了一句:我們會負責的,走了沒了但沒下文了。
周末,韓笑正好在家,聽到陽臺管道有動靜,過去一看,墻上往下滴水,頂端大片泡濕,墻上的綠斑猛一看似乎失水的浮萍起了滄桑,地上水四處流竄。韓笑趕快上樓去,小心翼翼地說了情況。男主看韓笑仍舊像看碰瓷的。女的這才告訴我,他們安裝洗衣機時大概弄壞了管道。
韓笑只好求助物業(yè)。物業(yè)很負責,到他們家查看并讓他們維修,對韓笑家的墻壁沒有管。韓笑看看西邊墻面白白凈凈,望望東邊墻面滿目瘡痍,心里如同兩只貓在撓爪。
他們真的修理了。不過自此以后,那男主在樓下遇見韓笑,不再主動打招呼,有時候給他孩子點水果,堅決不讓要,弄得韓笑十分無趣。女的沒看出來什么,遇見仍舊笑著打招呼。
畢竟叫人家花了錢。韓笑莫名其妙地有了負罪感。
相安無事幾個月,遇見淡淡打個招呼。男主又開始與韓笑講話。
這份平靜在一個夜里碎了。韓笑夜里2點18分起夜,順便看看自己新上的理財項目,發(fā)現折了,一時懊惱起來,輾轉反側的數時光。不知從什么時候,就聽到吧嗒吧嗒的聲音,好似傳說中的雨打芭蕉。叫醒老公問緣由,老公迷迷糊糊的的說什么也沒有。韓笑原以為是自己幻聽幻覺。瞇眼準備找找睡覺的感覺,那種雨打芭蕉的聲音逐漸明朗。韓笑忍不住翻身下床,有水滴落到頭上,韓笑大驚!踉蹌著摸到燈,這才發(fā)現臥室成了水簾洞:頂端一米多長的裂縫,正在往下落“珍珠”!地上一攤明亮。
韓笑匆匆穿上點衣服上樓去,使勁敲了一陣門,沒敲開?;氐郊依?,老公還埋怨:你用那么些勁干什么?嚇著人!
自己的房子破了,還惦記著人家!還怕嚇著人!聯想到種種,韓笑不由自主地開始數落老公。被數落的老公趕快起床,韓笑把被誰打濕的箱子轉移開,箱子里盛著她的各種證書。
兩人眼眼瞅著大珠小珠自由降落,愣是從四點等到五點二十一分。韓笑用微信給樓上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打通,只好在群里打招呼。韓笑再去樓上敲門,門開了。
女主穿著套褲披著羽絨服。韓笑說你去俺家看看,俺家漏水。她說我沒法去看,俺家暖氣片漏水。說著就要關門,韓笑硬闖進去一看,地上滿滿地是水。屋里一片狼藉,閑置的鞋子飄起了小船。她說暖氣壞了,韓笑說你關上閥門啊。她問閥門在哪里?韓笑說就在你家門口。韓笑找到一個開關給關上了,不自信,問了句是不是你家的?別把人家的給關了,好冷。她說,管他誰家,都關了就是。韓笑覺得給人家關了會挨罵,喊老公出來確認。老公上來說關的對。老公又給關了回水管。韓笑讓她回房穿好衣服到下邊她家看看,自己就下來了。
不一會兒女主下來,看看落水處,還拍了照,說:我們會負責的,上去了。韓笑跟上去,看看滿屋水,便下來拿了自家的拖把,到他家里去幫著趕水。老公也上來,開始給她提供維修暖氣的號碼。看得出她手足無措,趕水的時候把厚厚的水層攆到老公腳邊,差點沒過腳踝,老公卻沒覺察。他大叫著提醒韓笑濕了鞋。韓笑說濕了就濕了吧。
女主把水從客廳往衛(wèi)生間攆,水半路就跑了。韓笑在洗手間門口附近,用笤帚掃水。一波一波,水層開始由厚變薄。
周六韓笑意外跌倒,磕碰到墻角上,碰著脊椎處,在家躺了兩天,這才是周三,不敢太用力。又惦記著請假了,別人會很累,要到單位點卯上班。覺得磕碰點又疼便不再干了,回家準備上班。
晚上,女主來了。左手提一箱牛奶,右手提一瓶油。韓笑原先不讓她進,想想又不妥,讓她進來,她過去看了裂縫,凹陷處懸浮了星點的水珠。又看了被水熄滅了的客廳的燈,說我們會負責的,要了電話加了微信,還用微信發(fā)了一個紅包讓韓笑買燈,韓笑沒領。
韓笑說咱修理一下吧。把你家地板磚掀開,看看裂縫多大,修修,看看燈怎么泡滅的。她滿口應承。臨走交代,奶給我兒子放假回來喝,油過年炸東西吃。油是花生油還是玉米油,沒細看。韓笑讓她帶回去,她不帶,沒法推讓,因為韓笑起坐仍舊不十分自如。韓笑真的有了心病,提上她家的油與奶,去了她家。商議從他家修理一下。她不十分熱心地答應了,她說讓她對象聯系韓笑。女主送都沒送。
一會兒男主來敲門了,滿以為是商量維修的。他說他們會負責的。又說他學歷低,僅僅是??啤T仍谇鄭u干,一月六七千,后來考回本縣,一月三千二,落差大,辭職了,投資失敗,現正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弄得韓笑兩口子沒法再談什么修理,話題一下子轉到怎樣為他找個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