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意味著一個人的出身以及他的社會關(guān)系和社會位置。不管是從精神上來說，還是從法律上來說，都是一個人在社會上生存的基本依據(jù)。可是浙江省寧波市有個22歲的女子主動報案，竟然說自己是個“黑戶”——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她的家在哪兒，家人又有誰？女孩記憶，仿似被離奇“擦除”，她對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出生地，所保留的印象其實很少，撥開迷霧，竟藏著一段非同一般的往事。她為什么會沒有身份呢？特殊的她最后能否找回身份？
　　 ——題記
　　
　　 2022年6月24日上午，浙江省寧波市公安局鄞州分局百丈派出所里頭走進了一對年輕男女。長相敦厚的男子首先開口說：“我們是來找警察求助的。”
　　 百丈派出所所長蘇烜宜就同民警干事譚向陽和秦穆杰予以熱情接待，并詢問他們因何事需要求助。那個看上去文靜瘦弱的女子就開門見山地說：“我已經(jīng)22歲了，可是從小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
　　 “沒有身份證？這是什么意思？”未等女子說完，蘇所長就倍感疑惑地問道。
　　 很快這名年輕女子就神情無奈地解釋說：“我沒有戶口，更沒有身份證，除了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之外，其它關(guān)于自己的信息，那是啥也不知道?！?br />　　 這話就讓蘇所長聽得都有點愣住了。當(dāng)今這個社會沒有身份證，意味著什么呢？沒法正式入職工作，沒法買房租房，甚至連銀行卡、電話卡都辦不了?？梢哉f是“腳板上釘釘——寸步難行”。
　　 這名女子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么她是怎么生存的呢？她又為什么會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呢？
　　 帶著這一連串疑問，蘇所長當(dāng)場就對這名年輕女子進行了進一步的詢問，那女子也終于詳細地介紹了自己。
　　 她說：“我叫蒙敏敏，目前就生活在寧波市，在我的印象當(dāng)中，我是12歲的時候，離開的家鄉(xiāng)，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由于出來的時候年紀比較小，所以到現(xiàn)在只模糊記得，我老家是在廣西，具體是哪個市哪個縣，我是完全不知道。至于爸媽和其他家人的名字，我也不記得了?！?br />　　 乍一聽，蒙敏敏似乎解釋得挺多的，可是再一細想，這個解釋似乎讓人更不能理解了。
　　 令人疑惑之處主要有兩個方面：其一，12歲時，那時她還只是個孩子，蒙敏敏怎么會只身離家來到這么遠的地方呢？其二，雖說12歲時，她還只是個孩子，但是那個時候她也應(yīng)該記事了，又怎么會到現(xiàn)在對“家”一無所知呢？想來想去蘇所長擔(dān)心蒙敏敏該不會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而有所顧慮吧？
　　 于是蘇所長就讓譚向陽、秦穆杰等幾位民警把蒙敏敏帶到了一間會議室耐心地進行了勸導(dǎo)，看到警察是這樣的一個態(tài)度，蒙敏敏終于放松了，她的話便也逐漸地多了起來?？墒撬酉聛淼脑?，卻讓所有人跌進了一片更大的疑云之中。
　　 首先蒙敏敏解釋了她12歲離家的原因。
　　 她說：“在我的印象當(dāng)中，我有個哥哥，當(dāng)時剛滿12歲的我早已輟學(xué)在家了，我的哥哥出外打工。自己就想跟著哥哥出來見見世面，我記得哥哥當(dāng)時是在廣東的一家工地上班，由于我年紀小，無法工作，只好天天待在哥哥的宿舍里等他下班。我倍感無聊寂寞，久而久之，我就跟哥哥產(chǎn)生了一些矛盾，哥哥天天就說我‘哎呀，你個啥也不會的傻妹妹’之類的話。當(dāng)時的我雖然年紀小，可是很有自己的主見，眼看哥哥總是指責(zé)自己，我就很不開心。因為我不想回去，我想的是反正都讀不了書，那就找個廠子上班，這樣會安靜一點?？墒歉绺鐓s以我年齡太小為由死活不同意，就這樣我和哥哥因意見有分歧，鬧矛盾了。然后我一怒之下就出走了。不過，當(dāng)時的我可不是離家出走，而是去偷偷地給爸爸打電話了，想跟爸爸說一說自己的委屈，就想聽爸爸說一句安慰自己的話，也想讓爸爸勸一勸哥哥，可是這電話打過去，不僅沒得到爸爸一星半點兒安慰，爸爸反而還大聲吼我，說我一個個頭不到一米四的小女孩能干什么活兒，還是乖乖地聽哥哥的話，別凈給哥哥添亂了！一聽這話，我就快崩潰了。我記得，當(dāng)時爸爸的電話號碼是記在一張紙條上，那是我離開哥哥之后，與家里頭唯一的聯(lián)系方式。可是我被爸爸這一吼，我一氣之下就把爸爸的那個電話號碼給撕了。這一撕，撕毀的可不只是紙條，而是我與家最后的一絲關(guān)聯(lián)。從此之后，我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家里頭了。之后的十年，我都是獨自在外討生活，以至于對家失去了印象，甚至不記得爸爸媽媽和哥哥的名字?！?br />　　 蒙敏敏對此就進一步解釋說：“我自己輟學(xué)很早，只讀了小學(xué)二年級，識字本身就不多，所以才不清楚家人的名字到底是哪個字，究竟該怎么寫。當(dāng)然了，我對家倒也不是全無記憶，基本的一點輪廓那還是知道的。我知道那地方長什么樣的，但名字說不上來，大致印象告訴我，那地方就是在大山里面處于半山腰的那種。我只模糊記得爸爸的名字的讀音，爸爸好像叫蒙guiyan。只是不知道guiyan這兩個字具體是哪個字。也不知道爸爸的年齡。”
　　 到這里關(guān)于蒙敏敏的信息總算多了一些，但是仔細一琢磨，她這番解釋仍然存在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說12歲就獨自在外，又沒有身份證，那么她是怎么生存的呢？再比如說，蒙敏敏就那樣跟家里頭斷聯(lián)了。家人難道就沒有找過她嗎？說到蒙敏敏的情緒，似乎是更加低落了。跟蒙敏敏一起來的那名男子，也開口了。他說他覺得蒙敏敏或許有什么難言之隱，因為每問一次，她都不愿意說，肯定有苦衷。所以，后來他就不再問了。原來這名男子叫賀暖冬，是蒙敏敏的男友。
　　 據(jù)賀暖冬說，一開始，就算是對他，蒙敏敏也不敢明說自己沒有身份證的事兒。她當(dāng)時只說她的身份證弄丟了，還懇求他說能不能拿他的身份證幫她租個房。大概就是這樣子。后來相處久了，賀暖冬才知道，蒙敏敏別說身份證了，甚至都沒戶口，也沒有家。在賀暖冬看來，因為這個原因，蒙敏敏過得相當(dāng)不容易。比如說，她平常感冒了，既不能去醫(yī)院就診，也不能到藥店去買藥。當(dāng)初那會兒可麻煩了?？墒琴R暖冬發(fā)現(xiàn)，即使如此，蒙敏敏似乎也沒有去辦戶口的意思。怎么回事呢？賀暖冬也納悶。問得多了，蒙敏敏只說，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她記憶力比較差，只記得她叫什么名字。直到最近，兩個人考慮到如果未來談婚論嫁，沒有身份證，那根本就不可能領(lǐng)證結(jié)婚。蒙敏敏這才鼓起勇氣在賀暖冬的陪伴之下來到派出所。
　　 蒙敏敏究竟真的是因為年紀太小，文化又不多，記憶模糊了，還是說她的確是留了一些秘密沒說出來呢？這個時候就連詢問她的蘇所長等警察都有點兒急了，急的不是蒙敏敏不開口，而是考慮到如果蒙敏敏不提供更多的信息，就無法幫助她找回身份。沒有身份，她未來的日子或許只會是“掛著臘肉吃齋——難熬”。眼看著蘇所長等警察真心為自己著想，蒙敏敏也有些動容了。她低著頭緩緩地說出了一句比較讓人驚訝的話。她說小時候，其實她是一個棄嬰。原來蒙敏敏從頭到尾說的父母只是她的養(yǎng)父母。蒙敏敏說到現(xiàn)在，她也忘不了10歲那年得知自己是棄嬰時候的傷心與痛苦。
　　 有一次，她同學(xué)問她：“你是撿來的是不是？”她就非常難過。在蒙敏敏想來，或許從那一刻起，她與家里的感情就驟然疏遠了。再加上當(dāng)時養(yǎng)父母的關(guān)系也并不和諧，總是吵吵鬧鬧，這也是她12歲那年會選擇跟哥哥去廣東并且不肯回家的原因。至于離家之后，家人有沒有找她，蒙敏敏悲觀地覺得誰又會費盡心思地去找一個養(yǎng)女呢？或許正是這種思想，每天縈繞在蒙敏敏的腦海中，蒙敏敏在潛意識當(dāng)中總是想忘記過去的那些痛苦。
　　 所以“家”這個概念在蒙敏敏的記憶里頭，消逝得格外地快，她對家的印象也就越來越淡。甚至到現(xiàn)在，那些關(guān)于“家”的記憶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至此原因總算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了?？墒沁€有個疑問，那就是12歲離家之后，蒙敏敏是怎么生活的呢？說起這段經(jīng)歷，蒙敏敏的眼淚猶如擰開的水龍頭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說那是一段充滿艱辛坎坷而又讓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原來，在跟哥哥分開的時候，蒙敏敏身上并沒有什么錢，她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好些個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好在她還算是幸運。不久之后，她遇到了個心地善良的四川姐姐，叫王巧敏，王巧敏在四川的一個小縣城開了一爿飯館，她看著蒙敏敏無家可歸，非常同情，于是就對她說：“你還這么小，要不你去我那里，你看你在這里過的是什么日子呀?！逼扔跓o奈，她就只好跟這個四川姐姐王巧敏走了。在四川姐姐王巧敏的小飯館，蒙敏敏一邊幫工，一邊也算是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這一過就是五年多。蒙敏敏覺得自己也算是長大了，一直留在四川并不是她想要的。這個時候她又結(jié)識了一名女性網(wǎng)友，叫寧欣，兩人聊得很融洽，感情不錯。于是就約定可以互相作伴，一塊出去打工。寧欣說準備去寧波打工。她就問：“寧波在哪里？”寧欣就實打?qū)嵉馗嬖V她：“寧波是一個大城市，比你在現(xiàn)在的地方要好得多！”
　　 就這樣，涉世未深的蒙敏敏就帶著6000塊錢積蓄坐了一輛順風(fēng)車來到了寧波。可是來了之后才知道，沒有身份證，想找個正式的工作，幾乎不可能。蒙敏敏只好又找了一家小飯館。面對白手起家的葉老板的詢問，蒙敏敏不敢說出真相，只說身份證丟了，好在葉老板看中了蒙敏敏勤勞能干，選擇了相信她。就這樣，蒙敏敏總算有了糊口的工作?？墒撬淖夥繂栴}依然沒能解決。甚至就連領(lǐng)工資都沒辦過銀行卡。那段時間，過的日子那真是“黃連煮苦膽——苦不堪言”。
　　 她直言不諱地告訴蘇烜宜所長和譚向陽、秦穆杰等幾位民警說：“有時候租房子，別人來查那個暫住證，真是搞得自己好像是個犯人一樣。經(jīng)常要躲著人家。誰要我沒有身份呢。那也是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直到遇見男友賀暖冬，他起初是飯館的?？?，一來二去的，我們兩個人就漸漸地熟悉了，產(chǎn)生了感情。在男友的一再鼓勵之下，我才有勇氣來到派出所向警察求助?！?br />　　 聽了這么多，不難發(fā)現(xiàn)，蒙敏敏年紀雖不大，經(jīng)歷卻相當(dāng)?shù)厍郏仁窃庥隽擞H生父母的拋棄，之后又離開了養(yǎng)父母，一路磕磕絆絆，可以說是完全靠自己長大的。如果未來她還不能擁有戶口，擁有正式的身份，將來的生活勢必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聽到這兒，百丈派出所的蘇所長和譚向陽、秦穆杰等幾位民警都動了惻隱之心——他們暗自下定決心篤定要幫助蒙敏敏找到她的身份。
　　 可問題是怎么幫呢？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蒙敏敏提供的信息如此之少，不知道家在哪兒，不知道父母姓名，就算現(xiàn)在是大數(shù)據(jù)時代，可是這樣一點檢索條件都沒有，讓人不禁有一種“瞎子摸象——無從下手”之感！
　　 怎么弄才能幫蒙敏敏找到家人從而查證她的真實身份呢？雖然沒有完整的線索，蘇所長和譚向陽、秦穆杰等警察思來想去的，覺得還是要在細節(jié)上下功夫，一點一點地引導(dǎo)蒙敏敏看能不能夠喚出她更多的記憶。首先蘇所長憑借著偵查經(jīng)驗，想先鎖定一個大的范圍，怎么鎖定呢？蘇所長就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蒙敏敏的姓氏上。蒙，似乎這不是一個特別常見的姓氏。蘇所長當(dāng)時就想，有關(guān)她這個姓蒙的姓氏，十之八九會有聚居區(qū)的這么一個情況。
　　 果不其然，經(jīng)過譚向陽與秦穆杰兩位民警多方查詢，他們向蘇所長反饋了一個重要信息：姓蒙的這個姓氏大多居住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河池市。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這算是有了一個大方向。不過河池市下轄兩區(qū)九縣，蒙敏敏的出生地又是哪兒呢？這就關(guān)乎到細節(jié)了。蘇所長叫民警譚向陽和秦穆杰把河池市11個區(qū)縣的名字一個個念給蒙敏敏聽，看有沒有可能讓蒙敏敏聽著比較耳熟的那個。還真別說，當(dāng)念到南丹縣的時候，驟然之間，蒙敏敏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倏然報告說，她依稀記得，她從小跟養(yǎng)父在一起就是在南丹那邊長大的。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如果能夠鎖定南丹，那可就太好了。接下來又該怎么查呢？還記得吧，蒙敏敏記得養(yǎng)父的名字的讀音——姓蒙，諧音是“guiyan”，他還有個女兒叫蒙敏敏。于是一輪高強度的模糊檢索開始了。會查到這個人嗎？大家滿懷希冀，可是結(jié)果卻讓人油然而生一種“陰雨天看月亮——大失所望”之感。
　　 原來，蘇所長專門讓人從網(wǎng)上查了諧音為“guiyan”的各種漢字的蒙姓人名，查詢結(jié)果顯示，根本就沒有符合條件的人員。由此看來，要查詢蒙敏敏養(yǎng)父的名字幾乎是沒希望了。那蒙敏敏還有沒有可能再回憶起其他親人的名字呢？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嗎？還是那句話，功夫不負有心人。蒙敏敏自己也很努力地回想，沒幾天，蒙敏敏終于告訴蘇所長，她記得小時候在姑姑家寄宿過一段時間。姑姑的名字她不清楚，可是表姐表弟這兩個玩伴她卻記得。表姐似乎叫蒙秀麗，表弟似乎叫蒙志。
　　 這委實又是一個令人重燃希望的好消息。那么依據(jù)這個能查到一些什么嗎？因為她說的都是諧音，蘇所長覺得她的記憶力可能會出現(xiàn)偏差。因此，經(jīng)過一番千辛萬苦的查詢，結(jié)果還是一無所獲。這可真是讓人頓感“汽車擱炮——氣餒”了。同時蘇所長也意識到，這樣遠程查詢或許真沒什么希望。要想真正讓蒙敏敏找到身份，或許還得讓蒙敏敏本人回一趟廣西，實地向廣西警方求助。的確這或許要比他們寧波警方去查要輕松許多?？墒谴蠹叶溉挥忠庾R到蒙敏敏連身份證都沒有，她壓根兒就沒辦法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從浙江到廣西2000多公里，她怎么去呢？這下真讓人一時陷入了“參謀長皺眉頭——一籌莫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