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孤島(微小說)
暑假里,吳樂聽到爸媽計劃著要去旅游,講到還會坐游輪,興奮地蹦蹦跳跳。掐指一算距離上次旅游已兩年之久,他盼望著這一天快點到來。
豪華的游輪優(yōu)雅地航行在深藍(lán)之上,湛藍(lán)的天空飄過幾朵閑云像幾塊潔白的絲帕。幾只海鷗掠過給絲帕綴上了幾朵活靈活現(xiàn)的花。
吳樂手扶欄桿望向無邊無際的藍(lán),感受著海風(fēng)輕輕拂過臉頰。天是藍(lán)的,海也是藍(lán)的,云是白的,浪花也是白。他仿佛置身于幻境,海天被倒置。
爸媽并排站在游輪的甲板上,十指相扣,臉近乎貼在了一起。爸爸穿著帥氣的禮服,牽著一襲白色長裙的媽媽,畫面極其唯美。讓他想到泰坦尼克號上那浪漫的場景,恍若間船頭站著的是杰克與羅絲。海鷗聲聲里,他沐浴著陽光,吹著海風(fēng),頓感無比愜意。
往往美好的都是短暫的。這天夜里,海上刮起超級颶風(fēng),浪頭狠狠地?fù)舸蛟诖w上,海水猛灌向甲板。尖叫聲與推搡間的謾罵淹沒在驚濤駭浪的嘶吼里。
恐懼致使吳樂縮緊在船艙的角落顫抖,身體跟隨著浪頭上下起伏。船艙外,一道數(shù)十米的巨浪襲來,掀翻了游輪,暈眩與嘔吐讓他難受到幾近窒息。隨著冰冷的海水倒灌進(jìn)來,爸媽的身影互相交錯,離他越來越遠(yuǎn)。前所未有的恐懼脅迫著他努力穩(wěn)住身體,把手伸向爸媽,但卻無能為力。
一陣陣眩暈,翻滾,身體不聽使喚地撞在了船艙壁上。無盡的黑暗里,猶如藏著無數(shù)只狂暴的猛獸咆哮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費力地睜開雙眼,周圍一片黑暗,只能隱約聽到浪花互相拍打的水聲,他仿佛被困于混沌之中,判斷不出自己是死是活。稍作歇息,他逐漸感知到下半身還泡在海水里,手觸摸到一些粗壯的植物根系。他用盡全力抓住它們,以確保自己的身體不被海水拖著忽高忽低,難受的眩暈讓他幾次干嘔,來自于黑暗的恐懼讓他瑟瑟發(fā)抖。
他小聲地呼喚著爸媽,海浪的拍打是唯一的回應(yīng),眼睛適應(yīng)了一段時間,周圍漸漸有了粗略的輪廓,卻依舊辨別不出方向。
求生的欲望讓他順著粗壯的根系往上爬,腦海里回憶著發(fā)生的事,想到爸媽和藹可親的面影,想到游輪在海闊天空里的愜意,想到自己將要面對的未知。
他哭了,哭得那么傷心,卻無濟(jì)于事。
他摸索著站起身來,他不知道這是岸邊還是島嶼,更不知道黑暗的未知里有什么在等待著他,黑暗深處隱約傳出未知生物的低吼。
他渴望此時爸媽能夠點亮一盞燈,讓他能夠在這黑暗里辨別方向,他不停地在心里勸說自己這是夢,并狠狠掐自己。希望能夠醒來,看到親密無間的爸媽滿臉愛意地看著自己,撫摸著自己的頭說。
“小傻瓜,是不是做噩夢了!”
刺骨的冰涼和海風(fēng)的怒吼,讓他知道這不是夢。他被困在了一個彌漫著絕望的小島。
想到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與其困在這里還不如被野獸吃掉更舒服一點。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懼。
一雙適應(yīng)黑暗的眼睛,看到遠(yuǎn)處黑壓壓的云團(tuán),出現(xiàn)一道道如神秘符號的閃電,緊接而來是震耳欲聾的轟鳴。他裹緊身上濕漉單薄的衣物,用盡全力摟緊身邊粗壯的根系。無助、孤獨、恐懼、絕望一波波襲來,一道閃電過后,轟?。∵青?!剛好打在他的身上。
“?。〔灰?。”吳樂從一聲驚呼中醒來。
此時,他正倒坐在爸媽臥室的書桌前,雙手緊緊地抱著粗壯的椅背,手里的筆也掉在了地上。地上有幾粒從門縫里蹦進(jìn)的碎玻璃渣。
“臭娘們兒!能過就過,不能過離婚!”
“離就離,明天早上誰不去民政局,誰出門讓車撞死,當(dāng)初我真是瞎了眼,找了你!”
一浪蓋過一浪的咒罵從客廳席卷而來。他看著地上的碎玻璃,像極了海水拍擊在甲板上碎成的浪花。他知道剛買的新茶幾再次成了爸媽打架發(fā)泄的倒霉蛋,打砸的是茶幾,碎得卻是他的心。
“唉……”
他長呼一口氣,回想著剛才的噩夢,陷入沉思。不知慶幸逃離了那個孤島,還是后悔又闖進(jìn)同樣恐懼的世界。
他望向床頭之上那張爸媽的結(jié)婚照。爸爸穿著板正的西服,張開雙臂抱緊一襲白色婚紗的媽媽,像極了夢里船頭上的杰克與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