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愛是餃子(散文)
一
父親第一次來姥姥家,中午吃飯時,姥姥說:“大華,你是第一次來我家,我呢,也沒給你準備啥午飯。咱們家有現(xiàn)成的肉和菜餡,咱們包餃子吧?!?br />
姥姥那時正開著餃子館,肉和菜都是現(xiàn)成的。姥姥又說:“我就這么一個閨女,閨女從小就愛吃餃子。我不是給你出難題,如果你不會包餃子,那對不起,我不能同意你和我閨女在一起!”
姥姥之所以出此難題,她以為父親如果不會包餃子這門親事就算了。姥姥是個明事理的人,也不是嫌貧愛富,不同意父親和我母親,不是因為父親有啥不好,只是因為父親有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媽。奶奶厲害,十里八鄉(xiāng)提起奶奶,凡是認識奶奶的都說惹不起。
就說一件事吧,奶奶剛和爺爺認識時,爺爺家里不光窮,還有一個癱瘓在床的老媽,因此凡是了解爺爺家里現(xiàn)狀的,都沒人敢嫁給爺爺。奶奶可不管這個,她認識爺爺后,不光覺得爺爺人長得帥氣,還覺得爺爺人靠譜踏實。于是她就不顧家里反對,沒要任何彩禮就嫁給了爺爺。那在當時那個年代,奶奶的行為可是一個壯舉。一時間,各種猜測議論都來了,說啥的都有。爺爺通過和奶奶接觸了一段時間后,了解了奶奶的為人,他不聽任何流言蜚語,不帶猶豫地娶了奶奶。
奶奶和爺爺結(jié)婚后,奶奶為了掙錢給爺爺?shù)哪赣H治病,拯救爺爺貧窮的家,拿了娘家媽給的嫁妝錢,和幾個走南闖北的大老爺們一起,開始去佳木斯進皮貨做買賣。為了省下一些票錢,有時奶奶會和幾個逃票的老爺們一起偷爬火車。那種行為確實不是太好,但是不逃票,拿回的貨還不夠車票錢。爬火車是有危險的,有兩次奶奶還從火車上摔了下來,但顧不得腿傷,照樣爬上火車去拿自己的貨。
回到家賣貨時,平板車上拉著爺爺?shù)哪赣H,還隨身帶著爐灶,一邊賣貨一邊照顧著自己的婆婆。她知道她賣貨一天時間上沒個準,如果把婆婆放家里她也不放心呀!不知道咋回事的,還以為奶奶車上拉的婆婆是她的親媽呢,后來人們了解了事情經(jīng)過,都夸奶奶孝順。在賣貨過程中,剛開始奶奶沒辦營業(yè)執(zhí)照,四處躲城管,見到城管,她顧不得賣的貨,推著木板車拉著婆婆就跑。她說貨沒了丟了,她可以再花錢去進,婆婆可不能不管。后來城管知道她的不易,即使沒收了她的貨,過后也會教育她,讓她拿回去。不了解事情情況的,都說是因為她厲害能胡攪蠻纏,城管不敢惹她。一時她的名聲大噪。姥姥怕以后自己閨女嫁給父親了,有個“名聲不好的婆婆”閨女受氣。故意出此難題,以為這樣父親就會退縮。
父親剛開始真不會包餃子,他愛母親,聽姥姥說完立刻表示:“我現(xiàn)在真不會包餃子,但為了茉莉我可以學呀!你容我一天,如果還不會,我就自覺撤出?!?br />
姥姥一聽有戲,心里想:一天你就能學會包餃子,誰信呀?就說:“那就給你一天時間?!?br />
那天,父親離開姥姥家后,回到家和奶奶說起了姥姥的條件,奶奶連夜就教會了父親包餃子。第二天一早,奶奶和父親一起去了姥姥家,奶奶和父親一起給姥姥一家包了餃子。那天,奶奶還和姥姥表示:“你就放心地把閨女交給我兒子吧!你閨女愛吃餃子,想吃了我兒子就給她包。我兒子不光給她包,我這個婆婆也會給她包。你怎么疼你閨女,我就怎么疼!我疼她,就是疼我兒子!”
聽了奶奶誠懇的話,姥姥把心放進了肚里。姥姥說:“只要以后有人代替我給我閨女包餃子吃,我就放心了!”
二
父親愛母親,雖然平時工作很忙,但只要在家都會給一家人包餃子。他包餃子的手藝雖然是和奶奶學的,但勝于奶奶。因為奶奶包餃子只有兩樣餡最拿手,一個是羊肉大蔥餡的,一樣是酸菜油渣餡的。因為這兩樣餡都是奶奶的婆婆和我爺爺愛吃的。奶奶以前沒嫁給爺爺時,可是從沒下過廚房,更別說會包餃子了。但嫁給爺爺后,她為了照顧婆婆和爺爺,開始學著下廚房。爺爺手把手教會了她做飯。當她聽爺爺說自己母親就喜歡吃羊肉大蔥餡和酸菜油渣餡水餃時,她就和躺在床上的婆婆取經(jīng),學會了包這兩種餡的餃子……
那時我家雖然不富裕,但也會在每個節(jié)日或者父親休息的日子,我們一家人包餃子吃??梢哉f,我家吃帶餡的食物比較多。因為奶奶愛吃餃子,母親也愛吃餃子。因此,父親就愛包餃子。我家包餃子放肉很少,多數(shù)會放豬大油,或者放一些粉條碎。有時父親還學著姥姥餃子館包餃子方法,放一些炸的油條切成丁代替肉。
我上大一立冬那天,我學習忙回不去家。父親和母親還專程來了我學校,還背了面和面板,帶了肉和菜以及一些調(diào)料在我宿舍給我們宿舍人包了餃子。那天,父親手把手地教會了我包餃子。我記得我還說,等我學業(yè)有成回承德養(yǎng)他們,天天給他們包餃子。
誓言是鏗鏘有力的,而有些事情卻趕不上變化。大二的下半年,我母親突然病逝,沒過多久,我父親也因腦肌瘤去世了。從那天后,我開始變得萎靡不振,辦了休學逃回家里,每天與酒為伴。家附近有個大疆餃子館,每天長在那里餃子就酒以淚洗面,醉酒后就去南山看母親。哥經(jīng)常阻止我不要酗酒!屢次苦口婆心勸我注意身體。他說:“母親已經(jīng)走了,即使你喝死了她也不會回來了。你喝死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怎么辦?”聽著哥的勸,我禁不住和他抱頭痛哭。哥說:“回家吧,我包餃子給你吃?!?br />
哥不會包餃子,那天他第一次包餃子包了一上午,下午兩點多,才蒸好了五個拳頭大的餃子,而且還漏了餡。吃著餃子,我心痛到無法呼吸。我連連說:“好吃!好吃!”
從此后,哥為了防止我出去,每天都給我包餃子,餃子越包越好。
三
在省會上學時,學校附近有個“康佳餃子館”。我喜歡吃她家的大白菜水餃,感覺和我父母包的一樣味道。因為無緣由地喜歡,所以我經(jīng)常去她家餃子館小坐喝酒。
開飯館的是一位阿姨,她名字叫康佳。四五十歲的樣子。每次她看見我去,都會給我留一個雅間,我喝得酩酊大醉時,她會給我拿來鋪蓋讓我睡在那個房間。
時間久了,阿姨和我熟了,她曾問過我為啥總是酗酒?我就和她講了我父母的事。她聽后,沉思了一會就問我:“你會包餃子嗎?如果會我想求你幫忙幫我包餃子。如果不會,我教你?!?br />
我剛開始真以為是阿姨想讓我?guī)退?,就尋思她?jīng)常幫我,照顧我。我不好意思拒絕她。就答應(yīng)了她。每天下學后,我就來飯店幫他們包餃子,然后客人走了??导寻⒁潭松蟿傊蠛玫臒岷鹾醯娘溩?,我們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搶著吃餃子。那種情景,讓我仿佛置身在家的氛圍里。特別是康佳阿姨,知道我愛吃燙嘴的餃子,端上一盤剛煮好的餃子,沒等我們吃完呢,又趕緊端上一盤,冒著熱氣剛出鍋的餃子,放在我面前喊道:“誰也不許吃呀!熱的先讓葉子吃!別人看著!她吃涼了你們再吃!”
然后,大伙都齊刷刷不動筷子,就像訓練好的士兵。那一刻,心里的暖,立刻會讓我眼眶熱而癢,淚在眼底爬動。由于每天忙忙碌碌,快快樂樂的,我忘記了喝酒。而且一有閑空,康佳阿姨就和我聊天,和我談心,講人生的大道理。她說:“誰的父母都不會陪誰一輩子。離開兒女只是早晚的事。要學會堅強。你堅強變優(yōu)秀了,才不會辜負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在她的勸說下,慢慢的我從悲傷中走了出來,變得快樂起來。
我在飯店幫忙期間,康佳阿姨還每月給我開支,她說是我的勞動所得。有時我學習忙,幾天不去她飯店。她都會端著剛煮好的熱乎餃子,來學??次遥€會給我?guī)б恍┠毯退?。也就是從幫康佳阿姨餃子館幫忙開始,我懂得了自食其力。從那后,我開始半工半讀,最多的時間,我在康佳飯館打工,另外我還兼職了兩個學生的英語輔導,一直到我大學畢業(yè)。
如今,我閑暇時喜歡包餃子,或許我最拿手的就是包餃子。因為每次吃餃子,我習慣在微信朋友圈里分享給我的朋友同事,從他們的點贊評論中,明顯能看出有許多人喜歡吃餃子。他們評論最多的是我家淡雅曉荷社團的老師,他們說,很想吃我包的餃子。他們的評論讓我有了一個大膽的設(shè)想,那就是我有一個愿望,如果以后有機會,我一定會邀請許多愛吃我包餃子的人,來我家吃餃子。讓他們嘗嘗我包的餃子。假如有那么一天,我真不再干醫(yī)生了,我要自己開一個養(yǎng)老院,去接納那些無依無靠年紀大的老人,盡自己的能力去贍養(yǎng)他們。然后給他們包自己最拿手的餃子,用自己的愛去溫暖他們,讓他們安度幸福的晚年。這就是,愛是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