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山水一道橋(散文)
皖南有奇山,水生江南韻。山水是皖南的底色,池州東至這片綠山秀水寶地,所轄鄉(xiāng)鎮(zhèn)多依山而建、臨水而居,漫步其中,水墨徽色身影相伴。仿佛行走山水畫中,小橋流水,詩情畫意更濃?!皹颉弊鳛樯剿畧D中極為常見的元素,為人們?nèi)氘嫴哒刃凶叽蜷_了通道。
以一座橋為引子,把山水相連,更添山水的自然之美,生活也就有了不竭的源泉和靈動的詩意。
一
山從來不會主動走出來,于靜謐中獨安一隅,你來或不來,我就在這里。山是風(fēng)景的橋,風(fēng)景站在橋上,向我招手。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我自小在農(nóng)村長大,我是大山的孩子,大山是我永恒的故鄉(xiāng),離家多年,住在鋼筋水泥叢林中,故鄉(xiāng),只在夢中。山水一道橋,我總想轉(zhuǎn)身就踏上這道橋。
天藍(lán)藍(lán)、水清清,“浮島森林公園”如出水芙蓉伸出的纖纖玉指上那枚綠寶石,格外的溫潤,格外的多情。
浮島怎么形成的,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我想應(yīng)是屬于天造地設(shè),這可不是我一廂情愿。原木連廊,依山環(huán)繞,沒有破壞原生態(tài),拾級而上。島上的樹,自由自在,想怎么長就怎么長,想長多高就長多高,沒有人會在意,把生機和活力長滿全身,任你靠近。不用尋尋覓覓,隨處可見百年松樹,挺立著偉岸身姿,伸出遒勁有力的胳膊,不時飛來大自然的歌手停在上面,我叫不出名字,只聽見天然的聲音,“啾啾啾、啾啾”,時而急促、時而緩慢,看到我,也不驚訝,盤旋幾下,又飛向某個枝頭。此時秋意正濃,嬌小的紅楓羞紅了臉,伴著鳥兒婉轉(zhuǎn)的歌,隨心跳一段嫵媚的舞,松果也加入這場生動的舞會。
哦,浮島,是大自然精心搭建的一座橋,一座只容風(fēng)景而來的橋。
還有山上的石頭,扁也好,平也好,圓也好,方也好,豎躺著,橫臥著,聚在一起疊羅漢,背對著背想心思,竟顯隨性所欲,任你凝視。
只是這樹、這石,屬于浮島所獨有,你若給它換個位置,恐怕就失去了事物本來的味道和感覺。一陣一陣風(fēng),一場一場雨,日光沐浴,月華籠罩,是靜謐安詳?shù)奈兜?。我的心亮了一寸,又一寸?br />
黃色的銀杏葉,火紅的楓葉,黃綠的竹葉,愛撿樹葉的我,常常拾起一些帶回夾在書頁里,沾染一座山的風(fēng)情,這是大山的孩子跟大山親近的方式。我試著從地上拾起一片,卻什么也沒抓住。我笑了,也釋然了,這是要我放下,把俗事和喧囂拋諸腦后,滿身塵垢滌蕩殆盡,做一回仙翁吧。
浮島,浮島,也許,這本來就是仙居。詩云:“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此處不正是詩佛要找的輞川,陶公的桃花源。
從市井到浮島,就像從紅塵到桃源,連接兩個點的是心橋。一顆向往美好的心,總是能為自己的抵達(dá)架設(shè)一座橋。
今日,池州各地區(qū)作協(xié)一眾風(fēng)流雅士紛紛慕名而來,不知要作多少詩篇,故而山水更加靈動詩意。
一座煙雨亭,那么適宜地出現(xiàn),晚一分則嫌怠慢,早一分則嫌多余,盡顯爛漫和仁厚。仿佛知我要來,它便在此等待。輕嗅,是清雅的木香,站在亭下,什么也沒說,好像又什么都說了,整個世界靜謐且遼闊。寧靜而致遠(yuǎn),致遠(yuǎn)則心境開闊,開闊后風(fēng)景迭生,神清氣爽!
亭也是橋,是勸人不要走過去的橋。生活中的風(fēng)景,我們嘗嘗錯過,亭是否就是提醒著我們,應(yīng)該在風(fēng)景中站住,和風(fēng)景相處,不要輕易地走過去。我覺得亭就是橋的另一種存在。
二
好山必有好水。江南的生活圍繞著水,水養(yǎng)育了江南人。
浮島上面是藍(lán)藍(lán)的天空,腳下碧波萬頃。水來自哪里,又流向何方?一定是小橋流水人家。古往今來的鄉(xiāng)野美景,都沒有逃出這幾個字。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長江水浩浩湯湯,水路十八彎,彎彎繞繞來到此地后竟然溫柔謙遜了許多,千年沉積的“臨江平原”,香山白茆巽隅畈,神山頭旁香隅埠,在水一方,讓人心生向往。
季節(jié)在浮島不斷蝶變著,也就是在橋的那一邊,在那邊,深情地向我們頻頻招手。
春天,桃園、梨園,楊梅園,一朵朵,一簇簇,一樹樹,把生命的榮華綻放,風(fēng)輕時淡雅,風(fēng)息時馥郁。
夏日,荷花園,水面清圓,碧波蕩漾,一圓圓葉,一莖莖荷,風(fēng)姿灼灼,千里荷香。要是周敦頤來了,定要新作一篇《愛蓮說》:“蓮之愛,同予者東至人。”
秋日,菊花園,華貴的金菊,素凈的白菊,冷艷的紫菊,淡雅的金菊,陶翁來了也舍不得走,哪一朵都讓人憐愛、讓人沉醉。
在蕭瑟的冬日,棗園做著大紅色的夢,它積蓄尋常日子的甜蜜,是人們對生活最深沉的熱愛。
茶園、黃精園,根系被濕潤的土壤滋養(yǎng),青枝綠葉,四季如常。我們看到四季阡陌上,萬物生生不息,以自在歡喜心度日常。
四季“八園”,瓜果飄香,可觀賞、可食用。“八”發(fā)音與漢字“發(fā)”相似,因此常被視為財富和成功的象征。在中國文化中“八”也被認(rèn)為是吉祥的數(shù)字,寓意著富貴、吉祥發(fā)財。
四季“八園”,八方來財,曾經(jīng)的貧困村早已是魚米之鄉(xiāng),富饒自不必說。
水,簡簡單單一個字,卻隱藏著人生的智慧。有橋便有水,水滋生了風(fēng)景,也滋養(yǎng)了人們的思想,獲得了生活的智慧。滴水穿石是日積月累;順流而下,是柔靜和順;高山流水,是詩意美好?!熬有苑钱愐玻萍儆谖镆病?。
沒有這些人類智慧,山水不能相依,水也不會托起橋,順暢地從橋涵經(jīng)過。其實,山水本就是一道橋,載著過橋人通往勝景。追求美好生活的人們更懂得這樣的山水之橋等于日子的重要,山水如橋,總是通往人心深處。
三
人們往往居山野羨慕鬧市,住鬧市向往山野。我們總想找到生活中的一種平衡。于是,人們在橋的前后來來往往,這也是我們心中必須有一道橋的意義。
工作的時候,肩膀硬了,胳膊酸了,還是要工工整整地坐在那里,低頭沉思,埋頭干活,累了乏了,頂多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喝一杯濃咖啡,再泡上一杯濃茶,然后搖一搖迷糊的腦袋瓜子,清醒了,工作模式再次啟動,這是我們的日常,每個人的故事大致一樣。橋的那邊,山水風(fēng)景總是可以擺渡我們的疲憊,把另一種風(fēng)景注入我們的生活。
行走在浮橋上,人人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一文友拍到我和同行文友照片,我們二人手牽手,一束陽光恰巧照在我們身上,把身心照亮,身心皆安然,帶回了山的風(fēng)情水的爛漫,回來后投入生活和工作,就有了源源不絕的活力,人就有了精氣神。一橋之隔,橋的一邊是隱秘,另一邊是進(jìn)取。
過了浮橋,但不能忘記浮橋,應(yīng)該慶幸那道橋承載著我們精彩的瞬間。
譬如此刻,我坐在桌前,寫下當(dāng)日的所獲,有山水的滋養(yǎng),心是甜的。文字也是抵達(dá)風(fēng)景的橋,我在橋上。
回望歷代經(jīng)典山水畫,對橋的描繪可以說不計其數(shù)。宋代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橋是全圖的高潮,描繪了以虹橋為中心的汴河兩岸,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交通景象,讓人仰望。元代夏永的《映水樓臺圖》以及明代沈周的《廬山高圖》還有清代王時敏的《杜甫詩意圖》等等,都出現(xiàn)了橋。大才子王希孟所作《千里江山圖》,在近12米的長卷中精細(xì)描繪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的橋有十座,畫盡北宋錦繡河山。
白嶺村,山巒疊翠,溪水潺潺,村轄14個村民組,面積54724畝,在這幅山水巨畫上,架起一座經(jīng)濟(jì)橋、生態(tài)橋。渾然天成的山水風(fēng)光,也因架了一座橋,山水的靈氣就被打通了,橋是點綴是連接,是勾連,山水人文優(yōu)勢也就轉(zhuǎn)化成了高質(zhì)量發(fā)展勝勢。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一方人也可以讓一方水土發(fā)揮最大的價值。
未在浮島留宿一夜,成為我此行的遺憾,也為下次找個理由。人生在世,總有那么一處,讓你魂牽夢繞。
橋已經(jīng)有了,還是一道山水橋,看遠(yuǎn)山,行綠水,我來去自如。
我常常想,很多人熱愛生活,即使在路上遇到坎坎坷坷,也從容而過,一定是心中有一道山水之橋,度過自己的腳步。越過一道橋,走到山水處,山水又是一道橋,也是幸福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