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緣】難忘那個春節(jié)(散文)
一
1990年春節(jié)那天,晴空萬里,天氣暖和,一家人團團圓圓坐在桌邊準備吃年飯。正當爸爸手拿一瓶“息烽氡泉” 酒,快要打開時,為給家人一個驚喜,我旋即轉身,從自己屋里拿出了一瓶國酒茅臺來,說今年過節(jié)喝茅臺。
我原本以為大家會開心得不得了,豈料事與愿違,一家人都用驚奇和不解的目光盯著我,好似我犯了什么大錯一樣。尤其是在貴州息烽縣黑神廟區(qū)供銷社工作的大哥最為驚訝,他從我手里接過酒仔細端詳一番后,隨即對家人們說,你們知不知道,這東西是中國的白酒之王,是稀罕物,價值上百元一瓶,一般人家享受不起。媽媽是個脾氣火暴,性格耿直之人,聽大哥這樣一說,想到我是一個鄉(xiāng)里的“當家人”,十有八九是別人送我的,就站了起來,一下子從大哥手里把酒拿過來遞給我,板著臉對我說,誰送你的,把它還回去。我們只希望你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實實工作,咱們家不喝這稀罕物!
媽媽話音未落,一家人不停地點頭,表示贊同??吹酱蠹抑钡臉幼?,我又好氣又好笑,急忙解釋說,你們真是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這是我寫作獲得的獎品。前不久,貴州省團委、貴州茅臺酒廠和貴州各大新聞媒體開展征文競賽,我寫了一篇稿件,在《貴州日報》上發(fā)表后,經評審獲得“三等獎”,獎品就是這瓶茅臺酒。為讓大家相信放心,我又轉身跑進屋里,把獲獎榮譽證書和樣報拿出來給大家看。
這下子,家人們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地了,臉色由陰轉晴,高興萬分,叫我快快打開,讓大家嘗嘗。說實話,我也從未喝過這種灑,不知道開酒方法,就笨手笨腳地把酒瓶從酒盒里拿出來,用力拉扯酒瓶口徑上的兩條紅布帶,企圖打開封得很嚴實的瓶蓋,但手勒出了一條紅印,仍未拉開。隨后我想到用打火機燒掉瓶口上的封貼。大哥在旁邊笑著對我說,這不行,一燒味道就變了。你仔細看,酒瓶口上暗紅色的貼紙上有一條線樣的切口,用手輕輕一撕,瓶蓋就打開了。唉,自己一點也不心細,簡直就是猴子戴手套——毛手毛腳。
酒瓶打開后,我趕忙將酒瓶嘴對著酒杯倒酒,奇了怪,這酒怎么也倒不出來。這時,大哥又對我說,看來,真是隔行如隔山。這酒和一般酒的包裝不一樣,你抱著酒瓶抖兩下試試。按大哥說的方法,我終于把酒倒了出來。哇塞,酒倒出后,瞬間滿屋都飄著酒香。媽媽平時下地勞動疲倦后,有回到家里喝兩盅的習慣,久而久之,算是家里喝酒的“行家”了,她一邊喝一邊說,真是一分錢一分貨,這酒和其它酒的味道大不一樣,喝到嘴里清香潤甜,順著喉嚨一滑,五臟六腑都舒坦了。從不喝酒的父親,也開天辟地喝了一小盅,直說這酒香味純正。家里人壓根就沒想到,寫文章居然就能寫出一瓶瓶好酒來。一個個都夸我了不起,有出息,又問我寫的啥內容,讓我念給大家聽聽。
二
看著家里人高興,我就敘擺起了這次寫作獲獎的詳細經過。1989年11月,我在息烽黑神廟區(qū)團委工作時,到區(qū)屬新場鄉(xiāng)了解鄉(xiāng)團委工作開展情況。到鄉(xiāng)后,我看到畢業(yè)于縣畜牧職校,有著獸醫(yī)手藝,年輕有為的呂仕龍,為幫助農民增收致富,自愿丟下高收入的個體獸醫(yī)不干,毅然決定到鄉(xiāng)里擔任薪酬較少的鄉(xiāng)團委書記。他上任后,馬不停蹄地到縣里請來縣科技人員,在鄉(xiāng)里舉辦科學養(yǎng)豬培訓班,并要求村民推廣科學養(yǎng)豬。
剛開始,無論呂仕龍和鄉(xiāng)干部怎樣動員,村民們就是無動于衷。這時,他了解到村民對科學養(yǎng)豬有些半信半疑,生怕誤了一年春,十年理不伸的情況后,想到百說不如一干。于是,小呂率先讓家里人帶頭,實行科學養(yǎng)豬。同時,動員有文化、能吃苦的陳國分等十戶團員青年作為推廣科學養(yǎng)豬的示范戶。那期間,他想盡法子,盡其所能幫助他們解決養(yǎng)豬中的困難和問題。不到半年,這十戶團員青年飼養(yǎng)的數十頭豬仔全長成了一百多公斤大的肥豬,出欄銷售后,變成了富裕戶。
隨后,呂仕龍又乘勢而上,到鄉(xiāng)轄各村寨舉辦科學養(yǎng)豬培訓班,要求全鄉(xiāng)團員青年帶頭,實行科學養(yǎng)豬。遇到思想守舊的農戶,就親自登門上戶做工作。有一天,天上下著小雨,道路濕滑,他到離鄉(xiāng)政府十多公里遠的四坪村譚守成家做工作,不小心摔下路坎,腳被扭傷,疼痛不已,同路的一名干部見狀,勸他回鄉(xiāng)衛(wèi)生院治療一下??伤贿_目的,誓不罷休,仍拄著木棍來到了譚守成家。一家人被他忘我工作的精種感動了,終于同意應用新法養(yǎng)豬。就這樣,在他的指導引領下,該鄉(xiāng)大多數農戶都實行了科學養(yǎng)豬。當年僅養(yǎng)豬一項,戶均收入達五百多元,成了全縣科養(yǎng)豬示范鄉(xiāng)。
緊接著,勇于創(chuàng)新,不怕吃苦的呂仕龍在全鄉(xiāng)普遍推廣科學養(yǎng)豬的基礎上,又在鄉(xiāng)里舉辦了科學種煙、種柑桔、種油菜等培訓班,并成立了鄉(xiāng)養(yǎng)豬、柑桔、烤煙等科普協會,通過協會牽線搭橋,讓鄉(xiāng)里農戶相互學習,相互交流,取長補短。同時,小呂還自己花錢印刷有關農技資料上萬份,發(fā)給本鄉(xiāng)青年農民。一分汗水,一分收獲,在他的辛勤努力下,新場鄉(xiāng)許多貧困戶的腰包逐步鼓了起來,甩掉了貧困帽子,走上了致富路。大家親熱地稱小呂是農民致富的“財神爺”。
那期間,我耳聞目睹呂世龍無私為民的事跡后,感動不已。熱愛寫作的我回到單位后,一方面要求全區(qū)各級團組織要向呂仕龍學習,以他為榜樣,帶領全區(qū)青年苦干實干,更好地開創(chuàng)脫貧致富新局面。另一方面,決定把小呂為民致富的事跡投送到有關報刊。恰在這時,真是芝麻掉到針眼里——巧了,我無意中看到《貴州日報》在頭版中段刊登了貴州省團委、貴州茅臺酒廠及貴貴州新聞媒體等單位、部門聯合開展“九十年代第一春,青年寫青年好新聞大賽” 征文啟示。立馬題筆,寫了一篇題為《新場鄉(xiāng)的財神爺》的小通訊。寫完后,按征文要求,立馬投稿到《貴州日報》征文編輯部。
投稿不久,我被上級組織調到區(qū)屬流長鄉(xiāng)任黨委書記。那期間,盡管工作再忙,我每天都要看報,心里期盼著自己的稿件能刊載出來。記得1990年元月18日那天下午,我下鄉(xiāng)回來,剛走進鄉(xiāng)政府門前的院子里,鄉(xiāng)辦公室工作員盧興華拿著一份《貴州日報》對我說,恭賀你,你寫的文章登報了。我喜出望外,趕忙接過報紙一看,上面果真刊登了我寫的文章,并附上了征文標識。
更讓我驚喜的是事隔三月,我突然接到縣委宣傳部通知,說我寫的那篇征文獲得了三等獎,獎品是貴州茅臺酒一瓶,叫我近期抽時間去征文主辦單位貴州省團委辦公室領獎。說實話,得此喜訊后,我當晚激動得一晚上睡不著覺。到半夜時,好不容易睡著,就夢見自己到了省團委,領到了一本紅紅的證書和一瓶包裝精美的茅臺酒呢。
三
第二天一大早,我從流長鄉(xiāng)坐班車到息烽縣城,又乘坐客運車往省城趕。由于當時息烽縣到省城未通高速路,唯一通往省城的210國道車多路窄,時常堵車,緊趕慢趕,歷經七個多小時,最終在當天下午三點鐘趕到了團省委。團省委宣部負責人十分熱情地接待了我,并把獲獎證書和一瓶茅臺酒發(fā)給了我。我接過證書和獎品后,心里猶如飛機上掛郵筒——高興(信)。
走出團省委后,我一下子回想起一件事,前年中元節(jié)那天,家鄉(xiāng)一位名叫何建剛的老伯,家住貴陽省城,離家多年,回鄉(xiāng)祭祖認親,提了兩瓶酒來我家,剛一進門,不小心,手里提著的兩瓶酒從口袋里掉落在地下,“哐當”一聲,瓶子摔碎了,酒流了一地,心痛萬分??吹绞掷镞@瓶酒來之不易,為把它安全帶回家,就趕忙在城里小店買了一個小布袋,小心翼翼把茅臺酒裝進去,抱著它乘坐返程的客車。
一路上,我想到馬上要過春節(jié)了,全家人按照慣例又會聚在一起喝上兩杯。又想到爸媽一輩子口朝黃土背朝天,靠種地的一點微薄收入送我讀書,送我走上了工作崗位,我得好好孝敬他們。今年過年,我一定要把這瓶好酒帶回家里,讓爸媽喝上最好的國酒茅臺,讓家人開開心心過個熱鬧年。主意打定后,我回到單位,把這瓶酒當作寶貝一樣保存起來。
這期間,沒想到在縣城的一個好友,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給我打電話說,說他急用茅臺酒,市場上不好買,希望我把酒賣給他。當時一瓶茅臺酒市場價格約一百元,他愿出雙倍的價錢給我。那時我工資僅有六十余元,妻子聽了后,心動了,勸我賣了這瓶酒,換來的錢可以買更多更需要的東西??晌也粸樗鶆?,初心不改,毫不猶豫把酒拿回家中,過年和家人一起分享。
時光匆匆,歲月流逝。轉眼間幾十年過去了,多年來,我除了搞好自身工作外,始終筆耕不輟,并相繼在中央、省、市報刊雜志上發(fā)表了百余篇文章,出版了長篇小說《瘋狂的風》和散文集《河邊上的鵝卵石》,曾多次獲獎。尤其是近年里,在江山文學網發(fā)表散文、小說、隨筆一百六十余篇,獲得精品一百四十多篇。
盡管如此,我心里始終忘不了那次獲獎,忘不了那瓶茅臺酒,忘不了那個快樂的春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