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黃河灘(散文)
“啪——啪——”黃河水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地拍打著臥在黃河岸邊的牛頭巖。我和小娘娘(小表姑)常常仰望著它鼓凸的兩個土灰色犄角,猜想它在這里臥了八千年還是一萬年?可我們總也猜不出。我們又數(shù)它臉上一圈圈泛白的水跡,估算它歷經(jīng)多少次潮起潮落?而大人是沒工夫理會這些的,他們的心思都在田里。
“三夏”大忙時節(jié),河灘人在田間地壟忙得忘記早晚,連素日一起做針線的大嬸娘(大嬸)和大娘娘(大表姑)都顧不得拉句話。這樣的時候,姨爺仍像包產(chǎn)到戶前當生產(chǎn)隊長時那樣,背著手,滿河灘轉(zhuǎn)悠,微駝的高大身影印遍莊稼地。不同的是,社員變身村民后,他不會再呵斥人,他就那么一聲不吭地轉(zhuǎn)悠著,轉(zhuǎn)到自家沙地里才開口朝三大大(三表叔)、四大大(四表叔)督戰(zhàn):“集上的瓜攤都叫人占光了,你兩個囊還沒把車子裝滿!”邊催著,邊伸腿下了瓜地:“婊子兒使力氣不行,吃干飯倒歪得很,一頓三碗!”他罵罵咧咧地抱起一個瓜挨在耳邊拍著瓜聽聲音辨生熟,放下生的、摘走熟的,一鍋煙斗的工夫已把手拉車裝滿。他又朝著兩個大氣不敢出的兒子手一揮:“走,快拉走,你兩個早去早回,地里還一堆活兒等著哩?!?br />
大大、娘娘、嬸娘……聽著這些稱謂,你一定很別扭,其實我比你更別扭。但只能這么稱呼,誰讓我是黃河灘人家的親戚呢。
走出瓜地,姨爺又背著手轉(zhuǎn)到離河遠的麥地,大大大(大表叔)、大嬸娘(大表嬸)、二大大(二表叔)、二嬸娘(二表嬸)、大娘娘(大表姑)五個人握著鐮刀嚓嚓嚓地割麥子,十畝麥地已割完六畝。他望著地里躺得齊刷刷的麥子滿意地點點頭。這時,太陽已照到頭頂,姨奶奶左手提一柳筐飯菜,右手拎一茶壺水向麥地走來。她老遠就扯亮嗓子喊開了:“吃飯嘍,我的娃兒們!”
姨爺問姨奶奶:“五娃哩?叫五娃也到地里吃吃莊稼人的苦,他尕娃子坐在陰涼瓦屋里不曉得飯是打哪兒來的?!?br />
“沒幾天就考高中哩,叫娃好好兒念書,咱家要能出個吃公家飯的多好,蹬自行車,戴手表,衣裳兜兜里插鋼筆?!?br />
“張口閉口念書,不就是給撒懶找個由頭么,你就好好慣著吧!”姨爺瞥了一眼姨奶奶說:“咱們守著黃河,有這些肥地,還有撈不完的大鯉魚,啥飯能有咱河灘上的飯好吃?!焙退惺来钤诤訛┥系霓r(nóng)人一樣,有黃河做靠山,姨爺說話腰桿子挺得很直,口氣也大。
一到吃飯時間,不用找,小娘娘、六大大就尋著飯香跑來了。河灘上的娃娃,在大人眼里就是吃和耍兩件事。20世紀80年代初,我們衛(wèi)寧平原偏遠的黃河灘上,小學還沒有普及,娃娃們就是在放驢、摸魚、撿貝殼、挖慈姑中不知不覺長成大人,從莊稼地里開始耕種自己的人生。
糧食入倉,就能美美地消閑一些時日,就要尋些樂子。黃河灘上家家戶戶堂屋里支起棋牌攤子,院落樹下擺上茶桌,廂房炕上排開針線籮、剪刀筐,男人打牌、喝茶、諞閑傳,女人用碎布頭拼布活、剪窗花、扯磨。這還不夠,隔三岔五,還要從鄉(xiāng)上請一場牛皮燈影子(皮影戲)。
要說也怪,河灘村和我們村同樣吃著黃河水,不過是河灘村頭枕黃河,我們村離黃河三里路??删瓦@三里路距離竟把兩個村子的生活光景拉開一大截。在河灘人為盼一場牛皮燈影子望眼欲穿時,我們村已看上露天電影。但這絲毫沒有削弱我三天兩頭往河灘跑的熱情,尤其河灘的牛皮燈影子,我定然不會錯過。玩伴小芳就納悶,咱們村廟臺子上真人演的大戲咱都記不清看多少場了,咱還稀奇河灘的牛皮燈影子么?我說我攆到河灘,圖的是坐在戲場子里瞧灘上人看戲時那些好笑的場面。
但是,河灘人從來不到我們村看露天電影和大戲,你套個牛車都拉不來,他們只看牛皮燈影子。母親說,那些個冥頑不化的,黃河水吃多了把腦殼吃僵了。
后來外出機會多了,問起別處黃河灘上的人家,都說那種古老、神秘、獨特到底和別處不一樣?,F(xiàn)在想來,或許在他們心里,黃河本身就是一種文明、一種文化,他們只想原汁原味地保留和傳承,因而對現(xiàn)代文明有一種本能的排斥。
太陽偏西,“突突突”一輛手扶拖拉機開進黃河灘,不消說,鄉(xiāng)上的干部送牛皮燈影子來了。“鄉(xiāng)上送戲來了!《鍘美案》,今兒晚上演《鍘美案》!”灘上人興奮不已,奔走相告。大伙兒早早地吃了晚飯,扶老攜幼,全村出動。村部戲臺前幕布剛掛好,臺下已黑壓壓坐滿人。戲場子邊賣瓜子的、賣棉花糖的、賣爆米花的也支好攤子等在那里。
“咚嗆、咚嗆、咚咚、咚嗆……”天色黑盡,一陣密集的鑼鼓敲罷,蒼涼哀怨的二胡聲響起,戲開場了。人們屏住呼吸,眼睛直直盯著幕布。戲場子里頓然沒了喧鬧聲,連吃奶的娃娃都停止了哭鬧。燈火搖曳中,秦香蓮踮著小碎步出場了,甩廣袖,側(cè)身,拭淚,悲悲戚戚地唱開了:“……倘若是中黃榜早報音信,也免得二雙親望穿兩眼,終日里盼子倚門……”這一折戲唱得秦香蓮幾度哽咽難語,惹得戲場子里一片啜泣。當秦香蓮再度拭淚,唱道:“可恨郎君貪富貴,不念夫妻骨肉情,二嬌兒饑餓難當哭聲慘,乞食街頭淚不干……”這時,戲場子里有好幾個女人再也抑制不住,壓低嗓子哭出聲來,有的抽噎著簡直要背過氣去,比死了爹娘還傷心。這一度讓我納罕不已,我一個小娃娃都曉得那是假的,戲嘛,都是人編的,哪能就把人哭成這樣。每回我給奶奶學說這一出,奶奶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灘上那些個傻婆姨喲,都是吃黃河水的,咋還不如個我孫女明白!”
更好笑的“戲”還在后頭。這不,那些女人還在為秦香蓮的悲苦遭遇擦鼻抹淚,殺妻滅嗣喪天良的陳世美出場了。當陳世美目無王法,在包公面前口出狂言:“縱然有人將我告,敢把我當朝的駙馬怎開銷?”話音未落,一個漢子一個箭步?jīng)_向幕布朝陳世美撲打過去。隨即,一個鄉(xiāng)干部上前一把拽住漢子的胳臂:“戲,這是戲喲,我的兄弟,你咋就當真了哩……”鄉(xiāng)干部好生一頓軟話才把漢子勸下。眼前這一幕直接把我笑翻了,黃河灘上這些個愚人呀!而當幕布上鍘刀落下,陳世美人頭落地時,滿場子轟然響起大快人心的叫好聲,那些淚水尚掛在臉上的婆姨媳婦,轉(zhuǎn)眼又咯咯咯咯地笑開了。
黃河灘人那種人戲不分的愚癡,在歷經(jīng)人世創(chuàng)痛的今天,總會不經(jīng)意躍入腦際。而今我才懂得,他們那分明是借戲哭自己的命運,消解胸中塊壘,寄托懲惡揚善的樸素愿望……
夏收后,不管演不演牛皮燈影子,我都天天往黃河灘跑,因為姨爺宅院里的杏子熟了,還是甜核的。還有,在黃河灘任我們瘋、任我們野,都沒人管。比如睡覺,睡炕、睡房頂、睡院子里,愛睡哪睡哪;在黃河邊耍水、摔膠泥、撿石頭……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呼哧呼哧地跑進姨爺家院門,我一身熱汗,踩著院墻邊的土坎就上房了。這時節(jié)黃河水大得很,不是撿貝殼的好時候,小娘娘和六大大一準在房上耍著。我曉得黃河灘人家房頂上都砌著一溜兒用黃膠泥抹過的小谷倉,聽姨爺說這是灘上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好法子,稻谷、麥粒、苞谷啥的盛里頭,黃河水最大的時節(jié)也不怕受潮。上到房頂,他們兩個果然正蹲在谷倉邊數(shù)杏核。見我來了,六大大忙不迭地給我揪了一堆杏子。正吃杏,小娘娘提議進空谷倉納涼。好主意,我正稀奇這些谷倉呢,便瞅準一個空倉翻進去。此時,毒太陽西沉了,清涼的微風從河面上吹來,涼颼颼地傳遍全身,那真叫一個爽!我在谷倉里靜靜地躺著,聽浪濤拍岸的嘩嘩聲,漸漸地,心里生出一些念想。我問六大大長大了想干什么,六大大說他長大了要當拖拉機手,開上拖拉機,“突突突”,好不威風!我說:“我長大了要當供銷社的售貨員,往柜臺前一站,多神氣!”輪到小娘娘,只聽她哧哧哧地笑,不吭聲。六大大說:“小姐姐,你到時候就等著坐我的拖拉機,跟上我一天到晚走鄉(xiāng)串村,缺不了你的營生。”六大大和我同歲,那一年我們九歲,小娘娘大了我們兩歲。
能招待一頓演牛皮燈影子的戲班子,是足夠在黃河灘夸上三個月的。那可不是誰家想輪就能輪上的,村委會主任專挑屋院亮堂、女人燒菜手藝好的人家。
這天,村委會主任把戲班子領(lǐng)到姨爺家,姨奶奶受寵若驚,喜得又是搓手,又是攏頭發(fā)。六大大更是高興得一個蹦子跳老高:“我給咱摸兩條魚去!”他跟我和小娘娘擠眉弄眼說了一聲,便脫下褂子搭肩上,只穿件汗衫,晃著圓圓的腦袋,咧著厚嘴唇笑著沖出院門。姨奶奶追出門叮囑道:“看把你小機靈鬼能得,早去早回哦,娘還等你的魚下鍋哩。”“好嘞!”六大大回頭應道,笑得一臉陽光。
黃河灘上的席,缺啥不能缺黃河大鯉魚。六大大摸魚手腳麻溜在黃河灘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六娃一下水比魚兒還狡黠,哪有他逮不住的魚哩?!睉虬嘧右粊恚还艿秸l家,不大工夫,六大大就用柳條串一串大鯉魚送過來,河灘人沒有不夸贊的。開飯時,吃著噴香的黃河大鯉魚,說起摸魚小英雄六娃,鄉(xiāng)干部就會豎起大拇指:“好得很!小伙子快快長大,鄉(xiāng)上干事情正缺這樣的好苗子!”
日頭西斜了,姨奶奶在灶房等魚下鍋,左等右等不見六大大,就喚小娘娘和我去河邊催。平日里,六大大都是從牛頭巖旁的河淺處撥開河柳下水的,今兒該是也不例外。我們朝牛頭巖走去。沒錯,六大大的褂子果真搭在牛頭巖上。“六娃……”“六大大……”天都快黑了,我和小娘娘還沖河面徒勞地喚著,不覺間,牛頭巖跟前已擁滿了人。
六大大沒了。
姨奶奶瘋了。她一口咬定她的六娃叫鄉(xiāng)干部用手扶拖拉機拉走了。每天雞叫頭遍,她就翻身下炕往鄉(xiāng)上跑,到鄉(xiāng)上逢人就哭鬧著要她的六娃,姨爺匆匆喂過牛羊便也攆到鄉(xiāng)上。尋見姨奶奶他先安撫:“六娃在哩,你再別吱聲,我這就把六娃給你領(lǐng)來?!币棠棠桃宦狇R上安靜了。姨爺兜轉(zhuǎn)一圈回來哄姨奶奶:“今兒六娃跟著鄉(xiāng)干部下村了,明兒回來。走,咱先回家吃飯?!边@一招很靈,一下就把姨奶奶勸回家了。等到次日雞叫頭遍,姨奶奶又跑了,姨爺再攆去哄回來……偶爾,姨奶奶鬧騰累了,臥炕上睡去,姨爺就背著手走出院門。這當兒,小兒子歡蹦亂跳的影子就真生生在眼前晃。他苦著臉走到河岸邊,看著浩浩湯湯的黃河仍舊若無其事地向東流去,和他生在黃河灘上頭一眼看到的沒啥兩樣。這時他就想,多少人吃黃河喝黃河,黃河毫發(fā)無損,可是人呢,下了黃河,一個浪頭過來就沒了。走近牛頭巖,他把目光移向小兒子歿了的那片水域,兩腿一軟,踉蹌著扶住牛頭巖,忍了很多時日的濁淚河水一樣滔滔滾落……
四年后,五大大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澳敲?,到中衛(wèi)城里倒騰著做個買賣也是個好路子?!蔽宕蟠笤谖覀兇宓耐瑢W陸廣仁勸道。“啥,進城做買賣?守著個黃河,干點啥不來錢,誰傻到那個程度!”五大大坐船到縣城學漁業(yè)養(yǎng)殖技術(shù),第二年開春就在黃河灘上挖了幾個池子。五大大要養(yǎng)魚。這讓四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哥哥瞧不上眼:五娃就是個二流子,書沒念成也罷了,回家不安心學種莊稼,成天在灘上瞎晃悠,一心思謀著養(yǎng)點啥。你尕娃子養(yǎng)啥也不能養(yǎng)魚,咱們屋后頭黃河里的大鯉魚都逮不完,誰稀罕你養(yǎng)的魚。五大大梗著脖子不理會幾個哥哥。到夏忙時節(jié),哥嫂們都撲在莊稼地里,他卻不知從哪弄來一輛舊自行車,車后座安上兩個用鐵皮焊的水箱,每天一早就馱著兩水箱魚坐船進城。天黑回來,魚賣得一條不剩,一進院子,他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沓票子數(shù)起來。
姨爺瞅著五個兒子都能撲騰日子,就放手了。他每日除了照顧姨奶奶,就出門倚靠在牛頭巖上曬太陽。有時候,想小兒子想得實在難悵,他就對著河面唱一段寧夏花兒:
走哩走哩喲
越走喲越遠了
眼淚的花兒飄滿了
哎~的喲
眼淚的花兒把心淹了
……
蒼涼感傷的花兒在河面上飄蕩一陣,漸次消失在亙古不變的濤聲里。唱上一段,把腔子里的苦水倒一倒,他心里就能好受一些。
“通車了!通車了!中衛(wèi)黃河大橋通車了!”又是一個“三夏”大忙天,大伙兒正埋頭在田里搶收莊稼,五大大從城里賣魚回來吼叫著報信。大大大從田里直起腰身一臉蒙,心下嘀咕,黃河大橋通車有咱莊稼人啥事,就沒搭理,接著埋頭割麥。巨龍一樣橫跨中衛(wèi)黃河兩岸的大橋,甭提有多帶勁,以后進城再也不用眼巴巴等船;那幾池子魚根本不夠賣;灘上杏子吃不完正好拉到黃河對岸賣掉,再把灘上人常念叨的雞腸子辣椒買回來……好處多了去了,等我把日子過紅火給他們瞧。討了個沒趣,五大大回去的路上憤憤地想。
姨奶奶沒活過六十,臨咽氣前還嘟囔著央求姨爺把她的六娃領(lǐng)回來。老宅院只剩下姨爺一個孤老頭子。分家后,幾個兒子一家賽一家地在老宅院前墊地基蓋新房。姨爺不過問,也不插手,他只是坐在老院子里點上一鍋子旱煙吧嗒著,在繚繞的煙霧中默默地反芻光陰。
中衛(wèi)黃河大橋通車不久,五大大用養(yǎng)魚掙的錢買了一輛客貨兩用車。魚不夠賣,他又挖了三個池子,還雇了人。不幾年,縣農(nóng)機干部送技術(shù)下村,他又學會了養(yǎng)蝦、養(yǎng)螃蟹,越干越大發(fā),黃河灘上大把的年輕人跟他干上了水產(chǎn)養(yǎng)殖。每天一大早,灘上就像鍋開了一樣喧騰,捕魚撈蝦的叫嚷聲、轟隆隆的馬達聲,吵得姨爺直皺眉頭。他接過大兒媳婦端過來的米湯和饃饃,吃罷就到河沿邊溜達去了。
姨爺老了,他瘦削而灰黑的臉上皺紋密布,有著與河沿的牛頭巖一樣的滄桑面容。陽光好的時候,他會蹲靠在牛頭巖上曬暖暖。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他半閉著眼睛陷入冥想。
1960年到1962年那幾年,他頂著壓力帶社員在黃河灘上開荒種田,灘上老老少少八百來人沒有餓死一個。包產(chǎn)到戶,他手把手教幾個兒子犁田耙地,把他們教成地道的莊稼人。那些年他心里頭對日子總有一股熱辣辣的念想,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可人活一輩子和晝夜流淌不息的黃河一個樣,這道兒總是曲里拐彎的。自六娃沒了,他這條歷經(jīng)風浪的人生長河就像遇到險灘,就此改道了,他只能咬牙接著蹚下去。好在,蹚著蹚著,又蹚出一路景致。想到如今成群的孫兒孫女一個個憨墩墩的模樣,想到河灘上的好光景,他臉上的褶皺如水波紋一樣蕩漾了幾下。
話又說回來,沒有黃河哪來咱們這個河灘,哪來河灘的子子孫孫。黃河歷盡千辛萬難東奔大海,沒準人終了也會走到一搭,老伴兒要是見到六娃保險啥病沒了。這樣想著,他的心境寬闊多了。
此時,金燦燦的陽光灑下來,整條黃河閃閃發(fā)光。這條蕩盡人世悲歡的河流,仍像姨爺平生第一眼看到的那樣,后浪推著前浪,沉穩(wěn)平緩地流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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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對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時光變得更豐盈和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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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真誠和溫暖編織起快樂舒心、優(yōu)雅美麗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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