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泗水飛渡(散文)
一
湖南別稱三湘四水,我家鄉(xiāng)也叫泗水?!般簟弊侄嗔巳c水,則是有數(shù)條不知名的小溪,環(huán)繞滋潤。還有貫穿長樂的武水河,也從泗水鄉(xiāng)穿行而過。武水河上有數(shù)十座大大小小的橋,供人行走,方便兩岸人們出行。武水河上還有一座特殊的空中建筑,高高的、窄窄的,橫架兩岸。這是飲水渠,它有一個響當當?shù)拿帧羲w渡。
泗水飛渡橫跨武水,連接兩座山,是將泗水鄉(xiāng)的山泉水引到井頭鎮(zhèn)的飲水天橋,也就是空中水渠。村里的讀書人把它叫做渡槽,古韻悠悠。孩子們則叫它天橋,氣勢宏大。官方題名為“泗水飛渡”,文化氣息撲面而來。
上世紀七十年代,政通人和,百廢待興。長樂的中心地帶井頭江鎮(zhèn)成為生活物資和農(nóng)副產(chǎn)品的交易中心,也是當?shù)靥厣l(xiāng)村文化的中心。井頭鎮(zhèn)人口密集,水資源嚴重缺乏。為解決井頭鎮(zhèn)農(nóng)田干旱、飲水匱乏之困,經(jīng)五十多天,幾十里路采點測繪,相關部門決定在泗水鄉(xiāng)泗水村上垅組小茶山與對河的百町山上,建一座橫跨武水河的引水工程。
六個村莊,三十多個領導班子,一千多位勞動人民,歷經(jīng)八百多個日夜奮戰(zhàn),建成飲水渡槽,一“橋”飛架,甘泉自流。
飛渡離地面高約七十八米,離河床差不多八十米,相當于二十層樓的高度。河面中間一個大橋拱,大橋拱上五根立柱,河岸兩邊分別各有五根立柱,在泗水人民去井頭鎮(zhèn)的必經(jīng)之路上,渡槽立柱上書寫“水利是農(nóng)業(yè)的命脈”“毛主席萬歲”的字樣,歷史的見證歷經(jīng)風風雨雨,雖滄桑而不失當年的氣魄。水是生命之源,是家園所在。泗水飛渡引水工程,以其不朽的身姿,詮釋了水的重要性。
這座天橋,宛如一條銀色的綢帶,輕輕拂過波光粼粼的河面,將高山清泉引入干渴的農(nóng)田,為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注入了勃勃生機。它不僅是水的使者,更是井頭江人民生命的守護者,讓鎮(zhèn)上的交易如魚得水;讓干涸的土地煥發(fā)了新的活力,讓農(nóng)民的笑容在豐收的季節(jié)里綻放。
泗水飛渡如今已失去了原有的灌溉飲用功能,但它依然傲然地橫跨在武水河上。武水河繼續(xù)流淌,滋養(yǎng)著這片土地和人民。
引高山清泉,澤萬畝良田。泗水飛渡永立在井頭江鎮(zhèn)人民心中,像一條跨越天塹的巨龍,飛舞天際。
二
我初一那年,一個對世界充滿好奇又略帶青澀的年紀。一個陰沉的日子,天空仿佛被壓得很低,烏云密布,暴雨如注,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進去。這樣的天氣,總是讓人心生畏懼,因為它極易引起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給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帶來無盡的困擾。
學校為了我們的安全,決定提前放學。那天,我們只上了三節(jié)課,便匆匆收拾書包,踏上了回家的路。走出校門,雨勢依舊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更加猛烈,像是天空在宣泄著某種情緒,任性得很。我和同學們撐著傘在雨中艱難前行,回家的路變得遙遠起來。
路上必須經(jīng)過一座名叫上垅橋的地方。那是橫跨武水河的一座小橋,平日里,河水靜靜地流淌,橋上也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然而,那天的情況卻完全不同。由于暴雨的沖刷,武水河的水位迅速上漲,上垅橋已經(jīng)被漫水淹沒,河水湍急,波濤洶涌,仿佛一只兇猛的野獸在肆意咆哮。
站在橋頭,望著那洶涌的河水,我們心中都充滿了恐懼和不安。怎么辦?回家的路被阻斷了,我們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有人提議說:“我們可以從天橋上過河?!?br />
孩子們稱呼的天橋就是泗水飛渡,一座南水北引的渡槽,平日里很少有人走。但在今天這樣的緊急情況下,它成了我們回家的唯一希望。雖然心中充滿恐懼,但我們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我們一行人,手拉手相互鼓勵,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座渡槽。渡槽上寬底略窄,中間過水約七八十公分深,兩邊的槽身二十公分寬,大約一米遠設立一個橫拉桿,非常結(jié)實穩(wěn)固。我們互相鼓勵,手腳并用,一步一步,艱難地像毛毛蟲向前蠕動。
時間仿佛凝固?!般羲w渡”四個字,此刻最貼近我的胸口。我耳邊只有風的呼嘯、雨的滴答以及自己心跳的聲音。我緊緊抓住渡槽的拉桿,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平衡,掉入那洶涌的河水中。但正是經(jīng)歷這份恐懼和不安,讓我在今后的歲月坦然面對風雨、面對世事無常,更加珍惜身邊的親人朋友。
三
第一次在風雨交加中穿越泗水飛渡后,它仿佛就架在我心中,成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我總在幻想,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再次踏上那座天橋,重走一遍那段歷程,去感受高空俯瞰泗水中學的那份寧靜與遼闊。我想感受高處如何不勝寒的體驗,看看遠方到底有多遠。
調(diào)皮蛋蔣敏頭腦最聰明,只樂意當組長,他曾提到過“放雞毛”的趣事,這更激發(fā)了我的好奇心與向往。于是,我從教室的雞毛撣子上輕輕地扯下一把雞毛,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等待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那個日子來臨了。陽光微溫,暖風習習,我再次站在了泗水飛渡的起點。這一次,沒有了風雨的阻撓,我心中更多的是期待與激動。我深吸一口氣,克服內(nèi)心的恐懼,穩(wěn)穩(wěn)地踏上了天橋。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堅定,那么自信。
當我站在橋的最高點,俯瞰遠方的泗水中學,我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我輕輕地放出一根根雞毛,它們隨風起舞,飄向遠方。那些雞毛,帶著我的理想,帶著我的青春記憶,一起飛向了遙遠的天邊和未知的世界。
數(shù)年后,我離開了故鄉(xiāng)去城里工作,踏上了人生的另一段旅程。城市的喧囂與繁華讓我漸漸忘記了那份純真與寧靜,但每當夜深人靜時,我總會想起那天橋,想起那些飄向遠方的雞毛,想起那個充滿歡笑與夢想的午后。
佇立城市街頭,我心中卻滿是對故鄉(xiāng)的懷念。懷念那座見證了我成長的泗水飛渡,懷念那些與我一起走過青春歲月的伙伴們,懷念那個曾經(jīng)簡單而美好的時光。
歲月流轉(zhuǎn),泗水飛渡雖已失去原有的功能,然其傲立河上,猶似水利先驅(qū)之豐碑,銘記著那段引水灌溉、造福蒼生的光輝歲月。
泗水飛渡是我心中永遠的風景。無論我走到哪里,那份對故鄉(xiāng)的眷戀與思念都會如影隨形。有一條武水河,有一座上垅橋,還有泗水飛渡,匯聚成一段美妙的光影,在心里循環(huán)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