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翩然(散文)
超哥出差了,一周。
于是趕在周日悄悄地挪了一下窩,收拾了一下城南的房子,為自己提前打點好接下來一周的衣食住行。所幸平日里就是個不愛打扮的糙人,除卻棉被毛巾等生活必需品,僅需簡單收拾幾件換洗衣服即可。當然,水果零食也必須買上一大堆,連著幾天無人陪著聊天,勤快的小嘴巴只能用美食來打發(fā)了。
因為天生完全沒有方向感,所以結(jié)婚之前爸媽不讓考駕照,結(jié)婚之后老公也不讓考駕照,統(tǒng)一的理由就是:不要當個“馬路殺手”去殘害他人。不得已,本周上下班的司機由老妹替換上了崗。我倆的工作單位相鄰,住的小區(qū)也隔得不遠,蹭她的車回家其實相對更加節(jié)約時間。同事看我在門口等車時開玩笑說了一句“小丁你有些四肢不勤耶!”笑而不答?!八闹磺凇痹诖蟊姷钠毡橐庾R里是一個貶義詞,意味著能力的缺失。但在我看來“四肢不勤”也是有不同原因的,大體可以分為兩種:不能與不用,即被動與主動,兩者不能一概而論。被動是因為自身沒有能力去做好需要應對的事情所以只能夠退而避之,而主動的“四肢不勤”則是我本凡事皆可為,但因為身邊有人護之,故而無需因瑣事去滋生煩惱。前者是一種悲傷的無奈,而后者則是一種無言的幸福。慶幸的是,我的原因是后者。所以,當我在車上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笑話和老妹一起分享時,她只笑著回了我一句:“誰讓你命好呢!”
不過,上班要老老實實地坐上一天,難免腰酸背痛,必須要好好活絡(luò)一下筋骨,所以遇上晴天,還是會選擇自己步行上下班的,來回的路程算不上遠,不到一個小時,就當是散步了。再說,最美人間煙火氣,只有在小城里慢慢悠悠地晃晃,仔細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才能夠感受到真實生活里的美好。
之前并沒有和爸媽提起超哥出差這件事,怕給他們增添一份擔心。但當我第一天晚上在衛(wèi)生間刷牙時,屋外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開門見老丁,第一句便是“你怎么一個人跑這里來待著了?”原來,老丁在樓下散步時發(fā)現(xiàn)一直空著的房子里忽然亮燈了,便趕緊跑上來一探究竟,大概率是誤會我和超哥鬧矛盾了吧。在聽了我一番解釋之后,他眼中滿滿的疑惑與擔心才慢慢消失。
父女倆就這樣坐在沙發(fā)的兩頭,各自抱著手機,他打他的斗地主,我玩我的數(shù)獨,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慢慢地回憶過去,從他當年的青春到我曾經(jīng)的年少。當聽到老丁提起我的性格不再似以前那般樂觀開朗時,控制不住的淚水忽然無言地撒了一地。年近不惑,還能夠如此肆意地哭泣,大概率也只有在自己的父親面前才能做到了吧!聽了我零零碎碎的煩惱與抱怨,老丁只淡然地說了幾句:“人在這個世上只能活個幾十年,不管再怎么努力,最后的結(jié)果都一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也還不錯,接下來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繼續(xù)舒舒服服地活著就好,沒必要去考慮太多的亂七八糟!”心里一下子輕松了許多?;蛟S這就是父女倆骨子里的復制吧,直而不肆、傲而不屈,相同性格的老丁總是清楚地了解著我的心思,三兩句話就能把握到我腦子里的困惑點,然后精準地打開它,這也是我喜歡和他聊天的原因。
老丁的話讓我想起了莊周夢蝶的故事?!拔粽咔f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鼻f周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快樂而悠然地翩翩起舞,四處遨游,根本不知道自己原來是莊周,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是莊周。莊子用一個唯美的夢告訴了人們自己“萬物皆一”的宇宙觀和“物我兩忘”的人生追求。
如果說和老丁的聊天給我?guī)淼氖且环N心靈上的釋然,那么化為雪花“翩然”而去的瓊瑤留下的那一份的遺書則給了我很多的感慨。這幾天空閑之時總會搜索出來慢慢品讀,一頁文字,無數(shù)遍,原來,告別也可以如此淡然美好。此刻也真正感悟到生活與生命的不同之處。在金錢、權(quán)力等許多元素的滲透之下,每個人的生活質(zhì)量存在著很多的差異,周邊總會有人感嘆社會中存在著太多的不公平,甚至因此而狂躁而抑郁。但在生命面前則無需任何的忿忿不平,因為生死面前真的人人平等,無關(guān)社會地位,無關(guān)貧富榮辱。即使你強大有名如瓊瑤,也不得不踏上老去這條生命自身走向枯萎的必經(jīng)之路,也會去抱怨“上蒼對于生命的過程,設(shè)計得不是很好”,大概也會承受風燭殘年的生理痛苦。因為生理的痛苦是這個世界施與人類的不可抗力,我們無法拒絕逃避,然而,心理的痛苦則取決于我們自己,只要我們夠勇敢,能夠活出強大的自我,就能不負來世間走一遭!
為了不讓一個人獨住的我感到孤單,接下來幾天,老丁都會在吃過晚飯之后就來到家里來陪我,八九點鐘再晃回去,偶爾還會帶上小侄女過來搗搗亂,讓這個空蕩蕩的房子里不再那么寂寥。
每天晚上超哥也會在下課之后就發(fā)過來視頻。話不多的他會拼命找一些話題來聊上幾句,但每次都是開始簡單地嘮叨上幾句之后接著互相咧著嘴干瞪著眼盯著彼此。不過就算這樣,對于打發(fā)一下這幾天忽然變慢了許多的時間還是有些幫助的。
生活里也有很多朋友的照顧。知道我是一個迷糊著過日子的人,一朋友會幫忙從家里帶各種各樣的早點,有生煎包、烤紅薯、紅棗豆?jié){……全部是他們夫妻倆自己起早在家手工制作的哦,然后嘮叨著盯我吃完,不給一點點拒絕的余地,“霸氣”里罩著的是滿滿的溫暖與情誼。
“生命的美好,就在于能愛、能恨、能笑、能哭、能歌、能說、能跑、能動、能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能嫉惡如仇,活得轟轟烈烈……”其實,總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身邊原來一直隱藏著很多小美好,暫且做不到,也無需去像瓊瑤一樣化為雪花翩然“離去”,那就做一只翩然的蝴蝶,繼續(xù)自由自在地飛翔吧,我會讓那個樂觀開朗的自己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