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香】白樺樹是森林中穿著最為亮堂的樹(隨筆)
遲子建的這本《額爾古納河右岸》,躺在書架上有幾年了,沒去讀。不是因為喜歡不喜歡的原因,而是覺得我遲早都會打開它,這事兒不急。
我見過遲子建。那年我還在體制內(nèi),出差去吉林的白山市,早上在賓館用早餐時,餐廳幾近坐滿,我端著托盤,四顧尋位?!澳阕@吧,我們還有個人,來了再說?!币晃恢心昱耍瑢⑺磉呑簧戏胖陌查_,友善的對我微笑著說。她衣著得體,知性溫婉,眼眸明亮,氣質(zhì)很好。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
整個早餐期間,她和另一同來的人,都是東北口音,一直在說什么筆會的事,說到什么人時,同來的人語氣有些急:“遲子建,你是不是有點傻,他在作協(xié)什么口碑,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皺了一下眉,側(cè)過頭來,對我莞而一笑,“對不起,我們的聲音是不是有點大?”“沒關(guān)系,東北人嘛?!蔽掖稹N覀?nèi)硕夹α?。我確認(rèn),這個人就是作家遲子建,只不過當(dāng)時的名氣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大。
歲月流轉(zhuǎn),若干年后,在這個北方冬季悠長的午后,陽光從窗外斜射進(jìn)來,打在書桌上,我翻開遲子建的這本書,目光,在額爾古納河右岸,開始了它的注視。
為什么是額爾古納河右岸?左岸哪?看了書才知道,原來的額爾古納河是不分左岸右岸的,直到幾百年前清朝與沙俄忍辱簽訂了條約,它成了一條分左右的界河。
左岸,成了人家的地兒,右岸,才是我們的。
不說歷史,還是說現(xiàn)在。
十七年前,即2008年,這本 《額爾古納河右岸》獲得了第七屆茅盾文學(xué)獎,并被選入“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據(jù)說,這本《額爾古納河右岸》十三年間再版了六十六次。其實,對于許多獲獎包括再版多次的作品,我覺得不見得有多好,這當(dāng)然是個見。
但是,如果欣賞某個人,對他的作品多少會有些偏愛,不光我如此,許多人都會這樣。
看過 《三聯(lián)生活周刊》是這樣介紹遲子建的:“遲子建有時會有些自己的小頑固。她至今仍不用智能手機,一個四周已經(jīng)磨掉烤漆的老款三星手機已經(jīng)用了十幾年,能接發(fā)短信,能聯(lián)系朋友,不就夠了嗎?她有微博,但也只在電腦上用,一直沒有微信,對一個小小的軟件營造的天涯若比鄰的幻象著實沒有興趣。”這是個性,是完全有別于他人的獨特性的顯現(xiàn),在這個越來越同質(zhì)化的世界里,它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腑。共性人人都有,而個性則往往令人著迷。有人說:“有個性的女人就是一劑毒藥,會讓男人慢性中毒?!币苍S是。書歸正傳。翻開書,開篇的第一句話:“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歲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們給看老了。”可以想象,這是一個多么蒼涼的世界,在這片廣袤的黑土地上,鄂溫克族人仰望星空,敬畏神明,歌聲單純而悠揚,生活雖充滿歡樂,卻也有難以言說的悲傷……
書中值得稱道的是,向世人介紹了鄂溫克族這個被稱之為“中國最后的狩獵部落”少數(shù)民族。遲子建推崇的這個鄂溫克族,由不被人知,到知之很少,又到如今的略有所知。它的民族人口,少到什么程度?在十四億多人面前,它們在我國生存的只有三萬四千多人,每四萬國人中才會有一個鄂溫克人。
去年冬季,哈爾濱的中央大街上,從額爾古納河右岸走出的鄂溫克人,由酋長的女兒領(lǐng)著一群鄂溫克漢子,帶著馴鹿,唱著民歌,霸氣出場,讓這條百年老街瞬間爆棚,也讓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們,再一次認(rèn)識了鄂溫克族和鄂溫克人。書中對自然的描寫,表達(dá)了人與自然是一種深刻的情感和精神上的聯(lián)系。
額爾古納河、白樺林、野狍子、蒼鷹、馴鹿,這些大興安嶺獨特的自然景觀,在她的筆下,被描繪得如詩如畫,仿佛繪就了一幅幅生動的畫卷展現(xiàn)在人們的眼前。這些自然景觀不僅僅是她敘事的背景,更是鄂溫克族人生存的基礎(chǔ)和精神的寄托。他們與大自然緊密相連,從大自然中獲取食物、水源和庇護,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同時也從大自然中汲取無盡的智慧和力量。書中所體現(xiàn)的語言風(fēng)格,質(zhì)樸自然,清新雋永,自成一格。
比如,她寫彩虹:“先是一條,很朦朧,跟著又出現(xiàn)了一條,非常清晰,顏色也濃。第二條彩虹一現(xiàn)身,第一條彩虹的形態(tài)和顏色也跟著清晰和濃烈起來。兩條彩虹彎彎的,非常鮮艷,就像山雞翹著的兩支五彩羽翎,要紅有紅,要黃有黃,要綠有綠,要紫有紫的?!庇秩纾龑懬锾欤骸熬拖褚粋€臉皮薄的人,只要秋風(fēng)多說了它幾句,它就會沉下臉,抬腿就走。才是九月底,從向陽山坡上還可以看到零星開放著的野菊花呢,忽然刮了兩天的狂風(fēng),就把一個還充滿生機的世界給刮沒影兒了?!痹偃?,她寫霧氣:“霧氣的敵人一定是太陽了。中午的時候,太陽終于撕破了陰云的臉。.如果說霧氣是一群游走著的白象的話,那么陽光就是一支支鋒利的箭,它們一旦射出來,霧氣沒有不被擊中的。”尤其是被我引用做為標(biāo)題的這句:“白樺樹是森林中穿著最為亮堂的樹?!笨胺Q金句。其中“亮堂”兩字最為出彩,從實用的光線需求,到形象的表達(dá),再到個性化的描述,“亮堂”無疑是一個極富層次感的詞匯。知乎上有人說:“讀遲子建講述鄂溫克人的故事,像極了瑜伽后的冥想放松,那是治愈精神內(nèi)耗極佳的過程。我不太愛做瑜伽,卻很享受瑜伽的放松尾調(diào),仿佛身心洗禮,重新被注入新的能量?!?br />
碼字至此,舉頭窗外,不覺已是落日銜山,暮色悄然四合。思緒,不由在心中陣陣涌起……意念與寫實摻雜在一起,像一杯開胃的雞尾酒,引人上升至一種境界,自覺輕掃心中芥蒂與浮沉,會讓你以虔誠的朝拜之心,身不由己的走進(jìn)大興安嶺那片蔥郁的山林,屏息去傾聽來自心靈的聲音。
日子愈發(fā)地往深處走了。人之老境如入黑黢黢的森林,愈走愈深,越深越感隱秘。對于我們這一代人而言,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一段未知的冒險,誰也無法預(yù)知明天,與其被恐懼、焦慮與不安耗盡余生,不如珍惜和善待所有平凡的瑣碎日常。有道是,物有甘苦,嘗之者識;道有夷險,履之者知。
米奇諾娃說:“認(rèn)準(zhǔn)的路,走就是了;想寫的東西,動筆就是了。能走多遠(yuǎn),寫到什么程度,隨意,由天……
從喜歡,到下意識模仿,到認(rèn)真閱讀與學(xué)習(xí),到獨立寫作及有自己的風(fēng)格,每一行文字都有獨異于人的針腳、痕跡、味道,像不像一場物種進(jìn)化過程?”人活著的價值在于進(jìn)化而不是退廢,于人于己,于社會都是一樣。
龍年將殞,蛇年又至,歲月深長,萬物有期。還有幾天就要過春節(jié)了,我名為“札記”的文字,甲辰年寫了近十篇,以此,做為今年收山。提前祝耐心看完我的這些文字的朋友們,新春吉祥,諸事順?biāo)臁? ? ? ? ? ? ? ? ? ??二零二五年一月.于京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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