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假投降誑來李守信 真談判擬釋劉星武

李海峰率部進入內蒙富通鎮(zhèn)以后，戰(zhàn)斗已經結束。馬振華、趙鋒等前來迎接李海峰、劉剛、趙祺、高體乾等總部人員。
馬振華報告：“蒙軍十七師一團全部被殲，生俘上校團長劉星武以下官兵一千余人，控制糧庫、武庫、監(jiān)獄、銀行、郵電五大部門。”
李海峰高興的說：“好！打得好！干凈利落，給你們記一大功！”
“不！這次勝利，李祿支隊起了決定性作用！滿軍一聽李祿喊話，說是熱河老鄉(xiāng)，有四個連沒有動武，就放下了武器！你還是給他記一次功吧！”李海峰笑著擺了擺手說：“喊幾句話就要記功呀！那有那么便宜的。這主要是劉星武的官兵有民族感情，不愿意和同胞打仗，劉星武也是一個開明之士啊?！崩詈７迕鎸ψ笥业娜耍笆遣皇前?！”
“是這樣，看來我們還要拜訪一下這個開明之士喲！”劉剛說。說話間有人把劉星武團長帶到面前，劉星武低頭不肯說話。
“劉團長，謝謝你網開一面，讓我們得以進入富通鎮(zhèn)??！”劉星武以為對方嘲笑，答道：“我乃敗軍，何必嘲笑！”
“哪里！哪里！你的官兵不肯同胞相殘，難道不是你的影響教化的嗎？”劉星武不說話了。
正在大家談話之時，蒙古滿軍游擊師師長李守信來電詢問情況。李海峰示意降將劉星武回答，劉星武拿起話筒：“報告師長，一切正常，無發(fā)生異變?！眲⑿俏湎蚶詈７鍖σ曇幌?，李海峰點了點頭。李守信又在電話中告誡劉星武：“據日軍電令，近日巨匪“李海峰”竄擾東盟，命我等堵截巨匪于開魯、天山之間，不得有誤，另我昨日已到達開魯，你務必嚴加防守，不得出差！”
劉星武回答：“堅決服從命令！”言畢放下話筒，會意的看了一下李海峰，李海峰也會意的點了點頭。
蒙軍團長劉星武的歸降，對李海峰順利進入蒙古大沙漠起到至關重大的作用。
李守信，蒙古族，北票大廟村人，光緒年間投靠清軍張統(tǒng)領部下，初任哨長，民國年間為營長、團長、旅長；熱河事變，李守信畏敵如鼠，策動全旅投降?！皾M洲國大同”二年，他擢升為日滿軍游擊師長，不久升任熱察邊防司令官。日寇拉攏德王搞蒙古獨立，李守信被選為蒙政會副主席，他又將自己的一個旅擴充到三千余人，一躍晉升為蒙古軍中將司令。
當初，李守信在熱河陸軍任職時，李海峰在北票當巡警，兩人相識交好。熱河失守，李守信投降日寇，李海峰勸他拉回部隊參加抗日。他保證說：“我這是曲線救國，機會成熟定會率部抗日！”可是自從他出任蒙政會副主席，兼任蒙古軍總司令后，他不但不抗日，反而不斷動員李海峰“卷旗歸順，升官發(fā)財”，至此兩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不久前，李守信連續(xù)接到日軍總部和左藤中將的命令，說熱東巨匪“李海峰”有逃亡蒙古、察東跡象，嚴令他在開魯、林東、烏珠穆等地堵截，放走巨匪，按軍法論罪。接令后，李守信急調兩個師分駐東西烏珠穆、開魯一線，又親自帶領參謀長劉星寒、率警衛(wèi)部隊，從百靈廟跑到開魯。電話詢問富通敵情，未發(fā)現(xiàn)異變。于是便帶著劉星武的哥哥劉星寒一起去逛窯子。兩人正在云里霧里抽大煙時，忽然衛(wèi)兵找了上來，說有重要情況。李守信過足了煙癮的回到軍部，不耐煩的拿起話筒。原來是劉星武團長打來的，只聽劉星武說：“李海峰派使前來，說是日軍追擊甚迫，如今有彈盡糧絕之危，請求師座看在昔日情分，伸出援手，度過此關?！崩钍匦怕犃藛柕溃骸八F(xiàn)在哪里？”
李海峰搶過電話：“兄弟就在這里！”李守信聞言一驚，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李海峰笑著答道：“兄弟扮作商人，私會劉團長，有什么不妥嗎？家兄！”
“沒什么！沒什么！”
只聽李海峰說道：“兄弟連日作戰(zhàn)，現(xiàn)在已無處可去，萬不得已求借家兄威勢，避禍驅災，還望家兄危機時候拉兄弟一把！”
李守信馬上高興起來。他料定李海峰已是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何不趁此機會把李海峰拉到自己的旗下，壯大自己的勢力？于是他欣然答應說：“好吧！老弟既然有歸順之心，尚不為遲，老哥若不接納還有誰會容納你。好吧，你在富通等我，明天我到富通去接你……”李守信放下電話仍然喜不自勝，竟然哼起小調來。
這天，李守信和參謀長劉星寒帶著衛(wèi)隊，大車、小車、騎兵呼呼啦啦向富通鎮(zhèn)奔來，當來到距富通鎮(zhèn)三十里的草甸子時，突然被五六十名救國軍攔住了道路。為首的是救國軍總部警衛(wèi)隊長趙鋒。他身著嶄新東北軍深灰色棉制服，身跨雙十字花武裝帶，當胸斜插雙槍，一雙黑色馬靴耀眼錚亮，配上他那勻稱的個兒，年輕的體魄，顯得十分英俊。
待汽車停下后，趙鋒立即集合全隊士兵，齊刷刷站在大道兩旁，然后一個向后轉，跑步來到小車前，向李守信報告：“奉司令李海峰之命，恭請李司令，蒙古包會見！”
“你們司令為何不前來迎接？”
“報告李總司令，我們司令害怕給您帶來麻煩，不便出面，特吩咐下官代為迎接?！?br /> 他又說：“為安全隱秘起見，司令囑咐雙方所帶衛(wèi)隊，一律離開蒙古包五百米以外。雙方長官可帶兩名隨員進入蒙氈房?！?br /> 李守信微微一笑：“這李海峰考慮的倒也周到?！?br /> 趙鋒最后補充一句：“恭請總司令！我們司令恭候多時了！”
李守信瞅瞅四外，此地正處在距富通鎮(zhèn)十多里茫茫草原，前不靠村，后不著店，救國軍也無正規(guī)部隊，三十名警衛(wèi)隊，已撤離五百米之外。他心想：“在這里談判是個好地方，這李海峰到底是塊好材料！”于是只留下四名警衛(wèi)，其余武裝撤離到氈房千米以外。自己僅帶著四名警衛(wèi)與劉星寒邁步向蒙古氈房走去。
劉星寒小聲嘀咕著：“但愿不會出事??！”李守信自信道：“李海峰這個人，從來夠朋友，講義氣，不會出事的。”
李守信走近氈房不遠處時，李海峰、石品清、楊路、天龍、宋濤迎了出來。趁雙方寒暄之際，宋濤“咔嚓、咔嚓”搶了兩個鏡頭。
雙方進了氈房。只見顯眼處放著一張小桌，桌上擺著白梨、蘋果、葡萄之類的東西。李守信見了，贊道：“很好，很好！都是家鄉(xiāng)物品，難能可貴！”李海峰馬上說：“請家兄相會，不怕見笑，只有家鄉(xiāng)風味，沒有猴頭燕窩、西洋咖啡，還請家兄包涵。”
寒暄一陣，賓主落座。李海峰首先以北票、朝陽老鄉(xiāng)，本家弟兄的關系，向李守信表示道歉說：“小弟遠道而來，人生地疏，摸不清情況，昨兒與老兄所部劉團長唐突，還望多多諒解！”
此時，李守信還不知劉星武被俘之事，只當李海峰向他示好。于是把黃呢子軍大衣一脫，特意露出肩牌上兩顆金光閃閃的中將軍銜，烏黑大皮靴、雙刺針明光錚亮的向另一條大腿上一放，笑哈哈的說：“沒啥！沒啥！兄弟們一鍋抹勺子，少不了有磕著磕著之事，只要哥倆談開，就會云消霧散，重歸于好嗎！哈哈！”
李守信轉彎抹角，說了一些閑話后，就拉上了正題。他兩眼瞅著李海峰，假作關切的說：“咳！老弟比過去瘦了，老了！連續(xù)行軍打仗，爬山涉水；忍饑挨餓，終日擔心受怕、操心費神，咋能不瘦！”
李海峰故作戲謔的說：“又有啥法？苦是苦些，不過天高地遠，任我飄流，也還算逍遙自在。不象老兄你，躺在大鐵門里，摟女人，抽大煙，吃的是山珍海味，享的是榮華富貴！”
李守信聽話中有刺，心中不樂。單刀直入地說：“老兄我既然和你是同鄉(xiāng)又是本家，有幾句真心話，不得不說與老弟聽呀！”
李海峰回道：“既是真心話，說在當面最好！”
于是李守信慢條斯理地說道：“老弟，你是明白人，為啥盡做糊涂事??！‘九一八’之后，你勸我抗日，我說抗日是全國的事，政府的事，幾個人起來抗日，能抗得了嗎？你不但不聽，反罵我是漢奸。眼下皇軍勢大，老蔣幾十萬正規(guī)軍跑沒影啦，出來個馮玉祥、方振武、吉鴻昌，天天喊抗日，抗了一氣，又咋樣啦？還不是被老蔣流放國外，殺頭問罪！看清形勢吧，老弟！如今，老蔣的降將如毛，敗軍如潮，吃公糧，發(fā)軍餉的人，都擋不住日軍的進攻，你這個山里人領著一群少穿少吃的泥腿子能抗日嗎？”
他見對方不言語，又說：“憑你千八百條舊炮、破槍，能抗得了全副機械化裝備的皇軍？以我說，這是以卵擊石，飛蛾撲火啊，就算是有抗日決心，誰給你薪餉糧食？總不能喝西北風，赤手空拳抗日吧？我說老弟，聽我一回吧！懸崖勒馬，還為時不晚??！”
李海峰微微一笑，心想：干啥說啥，當婊子定說她比誰都香！
李守信見海峰微笑不語，以為勸降奏效。于是進一步勸降說：“大丈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非要抗日，可以來個曲線救國，身在曹營心在漢，像關公那樣，反曹操，保漢主，事在人為，何不見機而行事？”
李海峰壓著內心的火氣，聽著李守信歪理邪說，看透了他的漢奸嘴臉。心想對待這種人是不能說理的，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見黃河不死心。
李守信說完軟的，便來硬的，于是說道：“眼下你已處在前后夾擊，左右包圍之中！南邊藤田少將率兩千機械化皇軍部隊，在飛機配合下，正向這邊壓來；北邊、西邊我十萬大軍堵住你的去路，哼！憑你千八百人，插翅也飛不出鐵桶似的包圍圈啊！我說老弟，我也是沒辦法，拿人俸祿能不替人干活嗎？還是現(xiàn)實點，放明白點吧！”
李海峰用鼻子哼了一聲：“恐怕藤田是來不了！”
“怎么來不了？”李守信驚問。
李海峰叫一聲：“來人吶！把藤田少將帶上來！獻給總司令！”
只見衛(wèi)隊長趙鋒，順手取出一個包裹打開后，向談判桌上一丟。“請司令瞧瞧，他是哪個？”
李守信瞪目張望：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嚇得他頓時毛發(fā)倒立，邊退邊結結巴巴的說：“這是啥？從哪里來的！”
“哈哈！不認識嗎？這就是大日本皇軍旅團長藤田少將，不信嗎？請瞧瞧這些物證?！闭f罷李海峰命人拿來藤田的短劍，少將的肩牌以及藤田的照片，向李守信的面前一擺，說聲：“仔細看看，是假還是不假！”
李守信拿著藤田的短劍，自言自語：“這怎么可能呢！”
“是啊！皇軍的旅團長??！他和他的聯(lián)隊，也只不過在一個多時辰，被我全部擊潰殲滅。松井聯(lián)隊還不是潰不成軍，龜縮在黑城子、奈曼一線不敢出動？老兄，你的那些兵勇，比日本皇軍如何呢？”李海峰一字一頓的說。
宋濤抓住這個細節(jié)，“咔嚓！”又是一張照片。
李守信被這確鑿的事實，凜凜的正氣，一下子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強打精神，從鼻子里哼出一聲：“藤田被殲，是真是假，我沒接到總部的電令，不過今日你想走出我的防地，走出富通鎮(zhèn)，哼！”
李海鋒“哈哈哈”大笑道：“難道你比藤田更有能耐！”
李守信嚎叫道：“我的兩個師就在開魯、富通，戰(zhàn)斗打響兩三個小時，我便可調兩個軍包圍你，諒你插翅也飛不過富通鎮(zhèn)！”
李海峰收斂起笑容，嚴肅的對李守信說：“老兄！快別標榜你的兩個師，兩個軍了，我?guī)€人來，你倒看一看他是誰！”然后一揮手：“把那個上校團長帶上來！”
當李守信、劉星寒半信半疑之時，趙鋒擁著劉星武進了氈房。
李海峰對著劉星武道：“劉星武，向你的總司令報告你團被殲的經過！”
劉星武一見總司令李守信，和他哥哥劉星寒，故作驚恐，跪地磕頭，報告說：“我的一個團全完了，要不是人家優(yōu)待俘虜，我的腦袋也早掉了，請總司令……”
“混蛋！我殺了你！”氣急敗壞的李守信，剛要拔槍，就被趙鋒攔?。骸八玖睿∵@是我們的俘虜，你無權處置！”隨后命兩個警衛(wèi)把劉星武帶了下去。
李守信此時像泄氣的皮球，眼看著李海峰。李海峰目光威嚴，凜然危坐。
“你想怎么樣！”李守信問。氣勢大打折扣。
李海峰不緊不慢的說：“我可以放回劉星武，還有他的一千多人和槍，不過……”
劉星寒見李守信軟了下來，連忙向李海峰、石品清等道：“都是朝陽老鄉(xiāng)，沾親帶故，我看這事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李守信狠狠地抽著煙，心下盤算：“君子不吃眼前虧，不如順水推舟。只要能放回劉星武和他的一團人，我在日本人面前也好交待，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于是他說：“海峰老弟！請你原諒，老哥當這份差事，實在也是為了保存熱東三千子弟?。∪缋系軐嵲诓辉笟w順，那你就走你的道我不攔，今后有用我之處，哥哥一定幫忙?！?br /> 李海峰見火候已到，嚴肅地提出：“看在同鄉(xiāng)面上，兄弟不客氣了。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我放回你的全團官兵，想來不為難老兄吧！”
李守信馬上表示“只要能做到，一定！一定！”
李海峰于是提出三個條件：第一，保證熱東通往內蒙、外蒙重要市鎮(zhèn)交通要道，見我李海峰手諭立即放行。第二，支援抗日，貢獻一萬塊大洋，十萬發(fā)子彈，輕重機槍二十挺，大煙土三千兩，限明天五點鐘以前送到富通鎮(zhèn)。第三，富通鎮(zhèn)今后應設明暗兩面政權，仍讓劉星武在此駐防，維持當?shù)刂刃颉?br /> 對于這三個條件，李守信沉思了一會兒，又和參謀長劉星寒嘰咕了一陣。提出：“第一、第三條可以接受，至于第二條借大洋軍火一項，因為軍火款項都從日軍那里領取，故難以從命?！?br /> 李海峰不耐煩的說：“有啥難??！可暫從你的騎兵師借取嗎！”
“李守信只得苦笑著說：“好、好、我借、我借！”
“老弟所提各條，哥哥盡數(shù)應允，可富通鎮(zhèn)劉星武和全團將士，是否今日全部放回呀！”
李海峰爽快的回答：“只要有談判協(xié)議，雙方簽字劃押后，把款項、軍火送到，即刻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