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伐匈奴 誤戰(zhàn)機(jī) 遲援遭貶（7）

　　這日，陰云籠罩長安城，北伐失利的消息已傳遍整個朝野。金鑾殿上武帝龍顏大怒，百官為之驚恐。大殿之上氣氛異常緊張，看著殿下跪地的三人，武帝手扶龍書案道：“此次北伐，殺敵三千，卻自損四千，這是何道理？”張騫伏地道：“啟稟萬歲，都是罪臣之責(zé)，遲援李老將軍，才使我先鋒幾乎全覆，請萬歲治罪！”李廣道：“稟萬歲，請責(zé)罰李廣吧，是我脫離了主力，孤軍深入，才使這次北伐失利！”武帝并不理會李廣，矛頭直指張騫道：“博望侯熟識匈奴地理，怎么會半路異道，讓我四千將士孤軍奮戰(zhàn)兩日，傷亡殆盡！”張騫道：“罪臣迷路，貽誤了戰(zhàn)機(jī)，請皇上治罪！”武帝道：“公孫敖，你呢？”公孫敖不敢抬頭，伏地顫聲道：“罪臣該死，請皇上治罪！”武帝怒道：“我大漢四千將士被匈奴四萬精兵所圍，血戰(zhàn)兩日，生者無幾，竟無一人投降，如此可歌可泣之舉實讓朕感動！可你們率中軍卻迷失道路，貽誤了軍機(jī)，朕的顏面都讓你們失盡！今日里不是朕要治罪于你們，是你們罪責(zé)難逃！”然后武帝轉(zhuǎn)對丞相李蔡道：“國相大人，遲援先鋒，貽誤軍機(jī)，當(dāng)如何處置？”李蔡輕挪碎步顫微微出列叩道：“回萬歲，貽誤軍機(jī)，遲援之罪，罪當(dāng)斬！”
　　“那就將二人推出午門斬首示眾吧！”
　　武帝爽快而又堅定地接過了李蔡的話語。話音似一聲悶雷，文武百官一齊跪地為張騫和公孫敖求情。衛(wèi)青道：“吾皇萬歲萬萬歲，我朝正是用人之際，此二人乃大漢忠良將才，殺不得呀！請皇上收回成命！”百官也呼道：“望皇上收回成命！”武帝雖氣，見百官齊跪求情，而自己也實不忍心殺之。特別是這張騫使西域十三年不辱使命，從軍多年又立下汗馬功勞，而且西域之事張騫見多識廣，自己還有許多事情要問及于他；大宛的汗血寶馬至今未得……于是給百官做個順?biāo)饲榈溃骸按硕丝梢圆粴?，讓他們拿侯爵抵罪吧！”大家都明白這是把二人貶為庶民，一切官職官位都不再有了。百官叩謝起身。張騫和公孫敖二人也磕頭謝過武帝不殺之恩。然后二人摘下官帽，脫去官袍下了金巒殿。
　　武帝對李廣道：“你孤軍深入，本應(yīng)治罪，然念你與將士浴血奮戰(zhàn)，誓死不降的份上，功過相抵，下殿去吧！”李廣謝主龍恩，卻依舊跪地不起道：“吾皇萬歲，臣有本上奏！”武帝道：“你還要奏什么？”李廣抬了抬頭道：“罪臣要為我大漢舉薦棟梁之材！”武帝不耐煩道：“敗軍之將，還言何勇？會有什么棟梁之材？”李廣心急說道：“萬歲，侯——張騫義子……”武帝以為又為張騫求情，怒道：“張騫意思什么？今日兵敗不該問罪嗎？”李廣還想說什么，可是大將軍衛(wèi)青和其他的大臣都給他使眼色。那意思是現(xiàn)在皇上生氣，有什么話也要等到以后再說，李廣只好閉口退了下來。就這樣李廣這次舉薦張昌沒有成功，以后李廣又多次上書推舉，可是武帝下旨，但凡與這次北伐有關(guān)的奏折一律消毀，張昌便失去了被李廣舉薦的機(jī)會。
　　侯爺張騫被貶為尋常百姓回到驛館，驛館內(nèi)的管事依舊熱情地以王侯之禮相待。張騫道：“我已成為尋常百姓，你們不趕我走嗎？”管事道：“侯爺雖被貶為百姓，但是您卻依舊是我們心中的侯爺。怎么能趕您走呢？我已吩咐下去，在驛館待侯您的一切都不會變的！”張騫來到自己的房間，兩個府院一起迎接，并道：“侯爺您回來了！快快進(jìn)屋休息吧！”張騫道：“我已不是侯爺了，現(xiàn)在也不需要人服侍了，你二人帶上些錢財各自謀出路去吧！”二位仆從道：“我們哪里都不去，誓死跟隨侯爺！”張騫嘆了口氣道：“二位這又是何苦呢？回到博望封地，侯府被抄，你們二位不還是奴仆嗎？而且到那時也跟不了我的！二位快走吧！帶上這些錢，去買些田地，以后好好生活！”張騫不管怎么勸說，這兩位仆從就是不走，非要和張騫一起回封地博望。張騫嘆了口氣道：“你們啊，生就作奴仆的命，真拿你們沒有辦法！”
　　次日，張騫身著便衣帶著二位仆從準(zhǔn)備離京。一出驛館，就見門口的大街上擁得水泄不通，原來是朝中官員來送自己離京的。張騫倍感激動，自己雖然在朝中不結(jié)黨，不營私，可是大家還都是在心中記著自己呀！今日里自己被貶離京，大家來送，就是最好的印證，他的眼簾濕潤了。大將軍衛(wèi)青道：“侯爺今日離京，總有一天還會回來的！”廷尉張湯也附聲道：“是啊，皇上早晚還會重用侯爺?shù)?！”來送行的許多人跟著點頭，張騫感激道：“眾位同僚，昨日我已失侯成民，承蒙大家厚愛，今日相送實是感激，張騫這里謝過了！”說著他對眾人深情一躬，然后又道：“大家的恩情我已銘記在心，朝中事務(wù)繁多，大家都請回吧！”張騫一一別過，看著眾人離去后，主仆三人打馬向南門而來。
　　來到南門，這里也有不少人正在等候。張騫一眼便看見了司馬談父子，奇怪的是還有許多身著異族服飾的人。司馬談老遠(yuǎn)便喊道：“來人可是博望侯爺，怎么不認(rèn)得為兄了！”張騫來到司馬談跟前下馬施禮道：“小民這里與太史令大人有禮了！”司馬談笑道：“子文，別假裝正經(jīng)了，你失侯倒比得侯時還輕松嘛！”張騫也笑道：“談兄見笑，兩年前封侯之時曾在這里送我去封地，誰知兩年后又失去侯爵之身，你又在這里相送，此情此景能不傷感嗎？”司馬談看似認(rèn)真道：“上次相送，侯爺是匆匆而去，今日相送，侯爺竟然從容而來！”張騫看似正經(jīng)道：“上次是你把我追趕所以匆匆，這次是你靜等于我，所以從容！”司馬談十分欽佩張騫，幾句看似完笑的話語已經(jīng)證明張騫對于自己失去侯爵之位，被貶為庶民心態(tài)平和，沒有大起大落的傷感與凄悲，這說明張騫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超然物外，淡泊寧靜存乎于心。作為好友摯交，自己當(dāng)然也就放心了。
　　看司馬談不說話，張騫對司馬遷道：“侄兒前些時歷游全國，聽說最近又向大學(xué)者孔安國學(xué)習(xí)《古文尚書》，這是要學(xué)盡天下群書??！”司馬遷道：“孔大師繼承圣人之學(xué)，學(xué)深似海，我只學(xué)得浮淺一毛。”張騫稱贊道：“侄兒飽學(xué)經(jīng)書，取百家之長，有朝一日定會成為一代大師，千古名家的?！彼抉R遷自謙道：“叔叔夸獎了，您失去顯赫貴富，卻依舊不減豪情，縱成道修仙之人也無以聘比呀！”張騫笑道：“老百姓有句話說得甚好：‘缺錢而不欠錢’。那么我這也是缺少官貴而不欠其有，功名身外，利祿浮云，得侯失侯之間，我張騫不還是張騫嗎？”
　　“好個張騫還是張騫啊！”司馬談朗聲道：“比起賢弟，為兄相差甚遠(yuǎn)??！”張騫也朗聲道：“你司馬談不還是司馬談嗎？”二位摯友哈哈大笑。笑罷司馬談問：“子文賢弟失侯欲何去何從？”張騫道：“我準(zhǔn)備去封地接二位夫人返還故里?！彼抉R談道：“這樣最好，一來皇上就不認(rèn)為你留戀封地，二來故里離京城較近，也好讓皇上方便詔見于你！”張騫又笑道：“談兄一口一個皇上，看來受官帽毒害已深??！我已為民，只想做個安分守已的百姓而已！不會再擔(dān)心皇上詔不詔見與我的！”司馬談沒有反駁，反道認(rèn)真道：“子文賢弟，等皇上怒氣消散，我敢說他還定會詔見于你，重用你的！”張騫點頭道：“這些還都是出使西域之功啊！”
　　司馬談回頭道：“這也是你使西域之功啊！”張騫不解，司馬遷道：“叔叔，這些身居長安的西域之人聽說你失侯爵離京，也來送你了！”張騫這才明白，這些素未謀面的西域人也是來送自己的。于是他別過司馬談父子，來到這些西域人面前。
　　這時一個身著大夏國服飾的男子上前來擁抱了張騫，然后又用生硬的漢話道：“我們敬仰博望侯已久，得知您被漢朝皇上貶為黎民，離開京城，大家都想親眼見一見您，所以特意在此恭送?！闭f著帶領(lǐng)眾人用漢禮給張騫深深鞠躬，張騫試著用大夏國語言道：“你們都為大漢和西域各國互相往來互通有無作出了貢獻(xiàn)，大漢朝非常感謝你們，希望你們能帶動更多的人來到漢朝，了解漢朝?！边@個大夏人對大家翻譯了一會兒，大家都頻頻點頭。張騫又說道：“大漢皇帝不久還會派使團(tuán)去你們那里交流的?！贝笙娜说溃骸拔覀冃刨嚥┩?，希望您能親自前去！”張騫道：“如果皇上允許，我會很高興地去到你們那里的！”大夏人又對大家翻譯說侯爺張騫可能還會去西域各國，大家都興奮極了。
　　別過了西域的商人，張騫帶著二名奴仆出了京城向博望封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