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狂想曲》之關于賀先生第四節(jié)
作品名稱:《青春狂想曲》 作者:天蓬元帥 發(fā)布時間:2014-07-12 16:58:07 字數(shù):5456
關于賀先生,我想還有很多需要補充的地方。
1958年的時候,操場的大喇叭里喊著:十五年超英,二十年趕美的口號。賀先生的父親正在一所大學的操場上一個煉鋼鐵鍋的旁邊和人吵架。
賀先生的父親說:“這樣根本練不出鋼來,因為達不到鐵的熔點嘛?!?br />
燒火的說:“你們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啦?大煉鋼鐵是誰發(fā)動的?再說這樣的話就把你抓起來?!?br />
賀先生的父親拉住燒火的正在扯風箱的手說:“這樣根本不行,練不出來鋼的,你聽我的,我是學這個方面的?!?br />
燒火的用身子撞了賀先生的父親一下說:“起開!你這是要影響全國鋼鐵的產(chǎn)量嗎?”
這個時候隔壁胖嬸急匆匆的跑過來,告訴賀先生的父親說你家里的感覺肚子疼,估計是快要生了,讓你趕緊回去。賀先生的父親就從一堆鋼渣中穿了過去,急忙跑回了家,于是賀先生就在當天夜幕時分降生了。賀先生出生的那天,周圍有很多小煙囪在冒煙,滿天都是煙塵,晴朗的天空是灰色的。原本郁郁蔥蔥的小山,現(xiàn)在望過去是光禿禿的一片,樹木全被砍光用來煉鐵了。賀先生出生在一個荒誕的年代里,注定要經(jīng)歷了一些荒唐的事情。
十八歲的時候,賀先生情緒高漲的去了云南插隊,原本賀先生的父親想讓賀先生去附近的五七干校勞動,但是賀先生拒絕了,并且態(tài)度很是強硬。在云南插隊兩年,吃了很多苦。在飯里吃出了手紙,不久后就灰溜溜的跑了回來。
1981年參加高考,考上了一個工科院校,在那里認識了一個志同道合的女孩差點結了婚。
賀先生上大學的時候,學習成績很好,他是一個愛鉆研的人,在那個年代里這樣的人很討女孩子喜歡。那個時候提倡互相幫助,賀先生在幫助一個落后女孩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愛情,在那個時候把這樣的情況稱之為幫教。他總是推薦一些書籍給那個女孩子,并且告訴她這些書籍他都有,這些書后來都被女孩子借走了。等到還書的的時候,賀先生就會推薦另外一些書,并且又說這樣的書他都有,其實這些書都是賀先生父親的。
這樣的故事像一個庸俗小說里的情節(jié),但是在尊重事實的原則下,我還是這樣寫了。關于這個女孩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張,還是在尊重事實的原則下,我們就叫她姓張的女大學生。
有一段時間姓張的女大學生去了外地,賀先生就和她進行書信來往。有一次賀先生給姓張的女大學生去了一封信,很久都沒有收到回信,這讓賀先生有點失望,同時也使他備受折磨。直到突然的一天,她告訴賀先生自己回來了,然后約了晚上八點在校園大道上從東向西數(shù)第七棵槐樹底下見面。賀先生怦然心動,為此做了一些準備,把自己的一套認為還算比較好的衣服洗了,晾在了外邊,就跑出去理發(fā)了,理完發(fā)之后他就在樓道的水房里洗了個澡。因為是在夏天,回到宿舍的時候洗過的衣服已經(jīng)干了,賀先生就穿上了這套衣服,如期赴約。約會的地方有十幾顆一抱多粗的槐樹,這些樹木都生了蟲子,這些蟲子會吐絲,有一些掛在空中,還有一些掉在了地上,另外的一些在上邊吃樹葉。晚上的時候這里很安靜,可以聽見蟲吃樹葉的沙沙聲。
賀先生穿著藍褲子,領子磨毛了的白襯衫,腳上是涼皮鞋,從一片沙沙聲中穿過,來到第七棵槐樹底下。賀先生準時八點到那里,看到姓張的女大學生已經(jīng)站在那里有一些時間了,對此他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他們相互打了招呼,并且彼此都說好久不見。他們聊著天從第七課槐樹底下走到最后一顆槐樹底下,然后又從最后一課槐樹底下走到了第一棵槐樹底下,再由第一顆槐樹底下走到了第七課槐樹底下。等走到這里的時候,姓張的女大學生頭上落了一些槐樹上的蟲子。
賀先生伸出手去想要為她取下落在頭上的蟲子,這個時候姓張的女大學生一把抱住賀先生說:“我對你有好感,將來我要嫁給你?!?br />
賀先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賀先生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笑了笑,笑的實在是有些不自然,笑完之后他什么都沒有說,拔腿就跑回家了。
賀先生住在自己的家里,因為賀先生的父親就是這所學校的教師,賀先生從小在這里長大。那天晚上賀先生回到了家里,這一段時間家里只有賀先生一個人。他開始看書學習,畫一些機械方面的設計圖,就像平時一樣,完全忘記了姓張的女大學生說將來要嫁給他這件事。等到深夜的時候肚子餓了,他就在平底鍋上做玉米貼餅子吃。這時他感到有些寂寞,就想起了姓張的女大學生,想起她梳在兩邊的辮子,想起她長長的眼睫毛,想起她隨著呼吸起伏的胸部,想起她修長的雙腿,想起她穿在方口涼皮鞋里小巧玲瓏的雙足。他邊做邊想,于是玉米貼餅子都被做成了心形。等他坐下來吃完了這些烤的金黃的心形玉米貼餅子后就下定決心要去愛這個姓張的女大學生。賀先生度過了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找姓張的女大學生了,賀先生告訴她說我要愛你,對此姓張的女大學生也沒有提出什么異議。
那個時候的戀愛,無非就是在一起說說悄悄話,沒事的時候逛一逛公園,相互幫助對方,一起為自己的理想而奮斗。賀先生就是一直在幫助姓張的女大學生,起初的時候姓張的女大學生對此欣然接受。后來她就對這樣的幫助不怎么感興趣了,具體表現(xiàn)為賀先生給她講一些關于機械方面的知識的時候,她不再睜著大眼睛很認真的聽賀先生講,而是在桌子上用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在玩一個畫圖用的圓規(guī),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有時候她還會打瞌睡,等到賀先生中斷了講解,她就會倏然的打一個激靈,迷迷糊糊的說:“你講,我聽著呢!”
姓張的女大學生有時候會帶賀先生去看芭蕾舞,對于舞蹈賀先生的興趣不大,他經(jīng)常在芭蕾舞的音樂聲中睡著。賀先生睡著了就會打呼嚕,而且聲音很大,周圍的人就會一齊看向賀先生。這個時候姓張的女大學就會狠狠的用手擰賀先生一把。
賀先生就會從睡夢中驚醒,賀先生說:“啊?演完了嗎?該走了?!?br />
對于這樣的分歧,起初的時候他們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反而覺得這樣比較好玩。后來他們都感覺彼此有些疏遠,對于彼此的疏遠,主要的原因在于賀先生,賀先生是一個會把自己的學習完全帶入生活中的人,而姓張的女大學生是一個生活和學習分得很開的人。比如碰到一個問題,賀先生就一定會把它弄明白,甚至是在大半夜,他還會寫寫算算,用尺規(guī)作圖。而姓張的女大學生假如碰到一個問題,如果時間不合適的話,她就會把問題留下來,等時間合適了再去解決。
對此賀先生說:“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當天事就應該當天完?!?br />
對此姓張的女大學生說:“問題那么多,你一下能搞清楚嗎?要慢慢來,要勞逸結合?!?br />
這樣也就是說,賀先生和姓張的女大學生開始有些不志同道合了。這一點可以從姓張的女大學生對賀先生的稱呼里看出來,以前姓張的女大學叫賀先生:小玩鬧,小賀、賀賀等,現(xiàn)在直接就是姓賀的或者臭不要臉的。但是不管怎樣上大學期間他們兩個都走得很近,比如姓張的女大學生經(jīng)常會為賀先生出頭,甚至和別人吵架。
七月份的時候,他們都畢業(yè)了,賀先生留在了這所學校,姓張的女大學生去了一家工廠上班,離這里不遠也不近。每個星期六,姓張的女大學生都會坐一段時間的公交車來學校找賀先生,而賀先生只去工廠找過幾次姓張的女大學生。后來他們就有些話不投機了。眾所周知,長期生活在學校里人就會變得有些單純了,在工廠里和在學校里所經(jīng)歷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一次研討會上賀先生認識了劉先生,劉先生做的報告賀先生很感興趣,于是他們兩個就開始了瘋狂的關于學術之間的討論,這樣的討論持續(xù)了很長的時間,直到劉先生離了婚,升了官之后。
在討論起初的一段時間,賀先生突然認為劉先生是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于是晚上的時候肚子餓了,他在做玉米貼餅子的時候想到的不再是姓張的女大學生,但也不是他預期的那樣會想起劉先生。
九月的一個下著小雨的星期天的晚上,姓張的女大學生敲開賀先生的家門,看見煙氣騰騰的桌子旁邊站著劉先生和賀先生,賀先生還帶著防毒面具。
看到這一切,姓張的女大學生有些生氣,她腳一跺說:“姓賀的,你真是個臭不要臉的,我再也不理你了?!?br />
說完之后她就走了,劉先生示意賀先生去把她追回來,但是賀先生沒有那樣做。等劉先生走了以后,他又拿出鐵鍋做玉米貼餅子,這次他有意在腦子里想起姓張的女大學生,但是他把家里的十斤玉米面都做了貼餅子,卻沒有一個能做成心形的。賀先生感覺到對此他也沒有辦法。后來姓張的女大學生回自己的家鄉(xiāng)了,她的家離這里很遠,賀先生從此以后就沒有再見過她。
關于賀先生和劉先生的志同道合還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并不是說賀先生有同性戀的傾向,賀先生和姓張的女大學生的愛情是建立在志同道合之上,后來賀先生又和劉先生志同道合了。我要說的是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個志同道合的人,而不是一個。也不是出現(xiàn)了一個志同道合的,另外一個志同道合的就不志同道合了,也就是說問題出在賀先生和姓張的女大學生自身上。假如姓張的女大學生當時能想明白這一點也就不會一氣之下一跺腳的離開,再也不回來了。如果她不生氣的話,或許就會和賀先生將就一下,沒準就會結了婚,沒準就會過一輩子。可是人的一生總會有些事想不明白,我們無逃脫或多或少的會活在后悔之中。
賀先生一生中經(jīng)歷過三個女人,四十歲的時候有人給賀先生介紹了一個對象,賀先生和這個女人做愛時完全不懂要領。后來就被這女的一把推開了,她還捂著嘴偷笑,笑賀先生四十歲了竟然還是個處男!這樣的羞愧記憶一直留下賀先生的腦子里直到他死。
五十歲的時候,劉先生給賀先生介紹了一個不久前才死了男人的胖寡婦,從這個女人從現(xiàn)在發(fā)福的樣子里可以看出,年輕沒發(fā)福時一定是個美女。這個寡婦沒有工作,她就每天在家里照顧賀先生的生活,對于賀先生發(fā)明的東西一點也不感興趣。她每天很早的時候就來敲賀先生家的門,然后就開始收拾房子,拖地板,擦柜子,把東西擺放整齊,除了賀先生畫圖的桌子以外,任何地方都是一塵不染。中午她會準時將飯為賀先生做好,在吃飯的期間她會講今天在菜市場多拿了賣蔥的幾根蔥或者今天被賣蒜的坑了,他的秤斤兩不夠。對于這些賀先生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就像這個胖寡婦對賀先生的發(fā)明不感興趣一樣。
在一個寒冷的冬天的早上,胖寡婦突然問正在開門準備出去晨練的賀先生。
胖寡婦說:“老賀呀,你現(xiàn)在還有干那個事的想法嗎?”賀先生說:“有也行,沒有也可以?!?br />
胖寡婦說:“哎!如今到了這把年紀,如果你不要,我是一輩子都不想了。”
賀先生說:“那我就不要了。”
聽到賀先生說這樣的話胖寡婦很是高興,這天晚上胖寡婦就把自己的東西搬了過來,晚上準備睡在賀先生這里。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把玉米貼餅子烙成了心形,自從姓張的女大學生走了之后,他一直都沒有再烙成過心形玉米貼餅子,直到這天晚上。他吃完這些心形玉米貼餅子后陰莖就完全勃起了,他走進臥室看見睡在床上的胖寡婦,一片月光從窗戶照了進來,照在她胖嘟嘟的臉上,瞬間她不在是個寡婦而是一個讓賀先生渴望的少女。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慘白慘白的,這樣卻形成了一種病態(tài)美。他走了過去拿起她的手輕輕地撫摸,他吻了她的手心一下,她就驚醒了。
她睜開眼睛說:“要干那事嗎?我就知道你要干那事,說什么有也行,沒有也可以都是騙人的?!?br />
賀先生一聲也不吭,他上了床就去扒她的褲子,等他趴在她的身上正要進入她的身體的時候卻完事了,對此賀先生很是沮喪,他趴在她水袋似得完全聳拉了的乳房上哭了起來,她撫摸著他的頭安慰他,并且告訴他完全可以從新再來一次,但是賀先生好像對再來一次沒有興趣,她也就不再說什么了。這時的賀先生就像個孩子,人的一生會在經(jīng)歷一些事情之后長大,而性交之后的長大是比較重要的一次。
這件事發(fā)生之后沒過多久胖寡婦就和兒子去了另外的一個城市,再走之前一聲招呼都沒打。賀先生直到死還是個處男,那一夜并沒有使他長大,反而使他更像個孩子,這樣說來他的那些孩子氣就可以理解了。
胖寡婦走了之后,賀先生就開始發(fā)明一種機器,它會像她一樣每天把地拖干凈,把柜子擦得一塵不染,每天還會喊他吃飯,吃飯的時候嘮叨一些自己不想聽的居家過日子的瑣碎事情。晚上的時候還會陪他一起去散步,盡管賀先生一句話都不說,她卻在滔滔不絕。賀先生知道這樣的機器是不可能發(fā)明出來的,但是他還是強迫自己的理智,他想總有一天他能發(fā)明出來這樣的機器,后來他就漸漸的相信了自己能發(fā)明出這樣的東西,完全生活在這樣的幻想之中,幻想著自己的發(fā)明有一天會實現(xiàn)。眾所周知,每個人都有幻想,假如賀先生沒有這些幻想,他就會活不下去。如果我沒有了幻想,我也會活不下去,因為我和賀先生一樣都生活在壓抑之中。
學校六十年校慶的前一天晚上,賀先生在自己的家里解了一個微積分方程,畫了一陣子機械設計圖,然后又列了一個方程,最后這個方程被證明無解。對于這樣的結果賀先生是不能接受的,他騙自己說這樣的發(fā)明是完全可以做出來的,沒有什么東西是人發(fā)明不出來的。可是賀先生再也說服不了自己了,因為那個無解方程一直在賀先生的腦子里。后來沒有什么是人發(fā)明不出來的和無解方程就在腦子里開始打架,賀先生閉著眼躺在床上,可是腦子一刻都沒有得到休息。直到他第二天下午去參加學校六十年校慶大會,腦袋迸裂,腦漿子噴了出來。他腦袋里噴出來的黏糊糊東西就像蝸牛爬過墻之后留下來亮晶晶的東西一樣,這個黏糊糊的東西粘合力非常好,完全可以把它當做補鍋補盆子的膠水用。對于腦袋崩裂和突發(fā)心臟病之間的聯(lián)系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不好解釋的事情古往今來都會有,而且非常的多。有人尋求科學的方法去解釋這樣的事情我不反對,但是解釋不了的事情我們不能說他不存在,或者去歪曲事實,這樣就不好了。
假如我是一個涂鴉者,那我就會把賀先生畫滿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我還會把他畫在即將開走的火車車箱上,期待更多的人看到他。我會把賀先生畫成這樣:他像個嬰兒一樣蜷縮著,頭一下都是未滿月嬰兒的樣子,漏出童稚般的生殖器。只有頭是五十多歲賀先生的樣子,他戴著眼鏡,雙眼深邃的望著遠方,眸子里讓人感覺有幾分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