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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前位置:首頁>長篇頻道>軍事歷史>山河碎>AAA第十五章

AAA第十五章

作品名稱:山河碎      作者:瘦馬宇龍      發(fā)布時間:2014-07-19 05:31:10      字?jǐn)?shù):6146

  當(dāng)天完全透亮?xí)r,李福泰屋里的火盆已失去了溫度,里面的炭火已經(jīng)徹底著過了??簧瞎庥陀偷南右查_始透涼。一般地,這臘月最冷的幾天,在這樣的屋子里人是凍得坐不住的。
  然而今天,孫拉處和李福泰整整喝了一罐子米酒,渾身積攢了足夠的熱量。孫拉處從席的破爛處抽了一根篾子,伸到火盆里殘留的炭黑中蹭了蹭,然后在炕墻上給李福泰畫了一副圖。
  孫拉處指著那個畫圈的地方,說,這里本來是一尊佛像。
  “福泰!你不知我,有些事我想起來心里就像貓摳狗抓一樣。你來看這副圖。這是那棵神柏,這是東,這是南,你說畫著這尊佛像的地點應(yīng)該在哪兒?”孫拉處問李福泰。
  李福泰早聽說這事,沒想到孫拉處在林家就是因為這個秘密才讓林中秋如此器重。
  孫拉處說:“吃人家嘴軟,狗日的林中秋讓我做人不行,做狗不得。我孫拉處天世下是個窮命,那舒家的萬貫家財,別說有這個心,看一眼都會把我嚇?biāo)赖摹N野堰@個圖畫在墻上,老哥哥我說給你聽,你替我出個主意。我不說我會憋死的。你了解我,我擔(dān)不住事的。”
  李福泰表情有些凝重,他語重心長地對孫拉處說:“兄弟,有句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我替人當(dāng)差,還不是為了兩個錢。但舒家的家財,是勾魂的無常,你我要是有那打算簡直是狗吃油渣——享了個汪,弄不好又是狗咬石匠想挨一錘了!說不準(zhǔn)連小命都得搭進(jìn)去。周馮兩家,明爭暗斗,說穿了為的是‘千年神柏’下的這塊風(fēng)水寶地,還有這謎一樣的萬貫家財!”
  李福泰不虧是李福泰,他伸出他那只滿是厚繭的腳板,在那副圖上蹭了蹭,那副圖就成了一團(tuán)黑。
  “拉處,碌碌砸碾盤,咱實打?qū)嵉卣f吧!林中秋十幾年的心思,那是碟碟舀水,一眼看透,還不是為了這張圖。這么一看,我倒相信了人們傳說的關(guān)于林中秋的那些事。你是個老實人,但是人心難測,不妨多長個心眼。如今的世事,不要過于相信一個人,依靠一個人。這圖就讓我?guī)湍隳ㄈグ?。抹去了你就輕松了。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會沒有什么負(fù)擔(dān)。”李福泰剛說到這里,忽然聽得“騰”地一聲,一陣腳步雨點般地遠(yuǎn)去。李福泰跳下炕,看到窗臺上的一塊泥坯被蹬了下來。李福泰突然感到渾身發(fā)冷。
  孫拉處看到李福泰臉色發(fā)黃,表情變得可怕,就問:“福泰,你是被鬼怪了么?”
  李福泰一把拉住了孫拉處的手,“兄弟!咱喝最后一碗告別酒,逢年過節(jié)吃肉的時候別忘了老哥??!”
  酒酣之時,李福泰的臉上出現(xiàn)了從未有過的悲愴之色,他端著酒碗輕聲哼唱起來:
  “清早間起來扶上馬,右手忙把眼淚擦
  白銅煙鍋烏木桿,連問三聲不言喘
  三聲兩聲問喘了,眼淚把我心淹了?!?br />   歌聲在暗夜里悲切地傳開,孫拉處聽著聽著,眼睛里潮潮的,他突然想放聲大哭。
  孫拉處沒有想到,沒等得翻過臘月門李福泰就要走上不歸之路。他更沒有想到的事,李福泰的命竟然因他而解決。
  當(dāng)孫拉處跪在林中秋的腳下替李福泰苦苦求情時,林中秋雙手扶起他,一臉悲傷地說:“拉處,福泰是老掌柜手上的人,再怎么我也是下不了這個手。但是這頭牛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俗話說,莊稼漢一頭牛,性命在里頭。一個好長工好尋,一頭能在地里拿下活兒的牛難找。有了這頭牛,要省下我們多少人的力氣。再說這年剛過罷,你剛當(dāng)上管家,如果不來個‘轅門斬子’,以后你要服眾就掣肘了!”
  孫拉處來到側(cè)門外的石柱前,見李福泰被捆綁在那里,一臉任人宰割的無奈。他的頭頂上是石刻的那兩句詩“石柱尚巍然,澤留未艾也?!?br />   孫拉處抱住了李福泰的雙腿,“老哥哥!你咋就不小心呢?如今出了這事……”李福泰說:“拉處,你咋就不明白呢?你來要我的命正好?!睂O拉處說,“胡說什么?誰要你的命?誰都不會要你的命!打一頓你,是為了給別人看!”李福泰說,“好,你打吧!我不會怪你的,我知道你是丫環(huán)拿鑰匙——當(dāng)家作不了主。我倒希望我這條老命能解決在你手里?!?br />   大家都齊溜溜地站在石柱前,全堡人沒有誰不曉得李福泰,他留給人們的永遠(yuǎn)是快樂和孩子氣的熱鬧。誰都沒看到過此時此刻的李福泰,他們小聲議論著,一個個臉上留著驚悸和惶恐。孫拉處咬著青色的嘴唇,背過身,揮了揮手,讓人用皮鞭抽打李福泰。皮鞭起處,響聲驚心動魄,每一下仿佛都抽打在孫拉處的心尖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李福泰大喊:“打得好!打得好。”換來的又是一陣猛抽,皮鞭抽斷了一個又一個,掄皮鞭的長工換了一個又一個。李福泰的老棉襖早已綻開了花。黑黃的破綿絮一處處翻出來,像一片遭受了干旱和冰雹而龜裂開來的鹽堿地。
  大伙兒都說李福泰挨打與那頭老黃牛有關(guān)。
  那天早上,李福泰早早套上牛車去給山地里拉糞。那日不知怎地,牛快到地頭上了,卻不往前走了。它把頭低低地靠著地面,仿佛在考慮前面該走不該走。李福泰急了,朝牛屁股上抽了幾鞭子,牛龐大的肺葉發(fā)出了一聲低沉的吼叫,頓時水氣從它的鼻孔里直冒出來。而它的四蹄卻絲毫不肯移動。李福泰還想再打,又怕打傷了不好交差。李福泰想了想,就倒拿著鞭子,把個鞭桿朝牛的肛門里捅去。他想這樣一來牛身上不會有傷,沒有人知道他教訓(xùn)了牛。
  李福泰沒有想到的是,這頭健壯的黃牛會被一根鞭桿捅得送了命。他感覺不大對勁的時候就從車上把牛解下來,往回拽。這時候,他就看到了一些粘沫從牛的嘴里流延著,像是胰子的泡沫,又像是粗重浮游著的絲條,瞬間掛滿了牛的前腿。沒有多大功夫這牛就四蹄一軟,仆倒在地上,瑟瑟地顫抖了幾下就完全地不動了。李福泰用手扳它的頭時不由大驚失色起來。李福泰狠狠踢了兩腳牛笨重的身子,希望著這東西能發(fā)出哪怕一丁點兒的呻喚。但是沒有,這牛從此就再也沒有發(fā)出任何得聲息。
  孫拉處在雨點般密集的抽打聲里,跑進(jìn)了堂屋。
  林中秋正在案前揮毫潑墨,不等孫拉處說話,就長嘆了一口氣,“唉,心軟的人總有一天會吃虧的,你自己看著辦吧,我是替你著想呢。”孫拉處一口氣奔跑出來喘著粗氣半天噎著說不出話來。當(dāng)揮鞭子的人聽明白了他的話才停止了抽打,將李福泰放了下來。
  孫拉處扶著李福泰剛到馬號里,林中秋就指派林連文送來一小壇陳釀,說是讓孫管家好好照顧李福泰。李福泰笑了笑,說:“好,我在這里謝謝他了。拉處,打開來,送我一程?!睂O拉處打開壇子,先給李福泰倒了一碗,剛給自己倒呢,不防李福泰一腳將壇子踢翻。
  壇碎酒淌,濃烈的酒汩汩地注入了鋪在地上的麥秸縫隙里。孫拉處吃驚間,李福泰已揚(yáng)脖將一碗酒灌將了下去。他抹了抹嘴角的酒水,頭扭向屋頂?shù)纳交ù埃p聲哼唱了幾句:
  “清早間起來扶上馬,右手忙把眼淚擦
  白銅煙鍋烏木桿,連問三聲不言喘
  三聲兩聲問喘了,眼淚把我心淹了?!?br />   冬天快過完了,風(fēng)刮起來,還是很冷??墒窃谶@個黃昏,竟意想不到地從南方微微地吹來一陣和暖的春風(fēng)。李福泰就是在這股春風(fēng)里睡過去的。一個小小的土堆,突起在開始透綠芽兒的麥地里。熱鬧人李福泰死的時候卻出奇地冷清。一片寂寞的黃土地接納了他。也許只有那一棵老柏樹還記得,李福泰曾經(jīng)唱得多歡啊——
  “高高山,頂兒尖,四面八方火焰山。
  看我編:
  南海有個普陀山,雙廟有個五龍山。
  水簾洞,花果山。上的山,六盤山,
  多見煙霧少見天。
  馬車上坐,百家竄,引上娃娃唱亂彈。
  你有老婆笑開臉,他有球娃像焦贊,
  無事的光棍只有把戲編……”
  冬天對于甘甜甜是一個漫長而辛苦的夢。兒子像嫩嫩的青草芽兒一點一點地從這個冬天長出來。甘甜甜一天天在注視、撫摸和遐想里沉迷,外面的一切包括正月里的紛攘以及李福泰的死似乎都與她無關(guān)。她在一種極其平靜和安詳中度過了這個冬天。
  在她的眼里,兒子似乎一直沒有長,要不然為什么半年的時光流走了,兒子那粉紅色的皮膚卻沒有一點點的改變。只有這時候,甘甜甜就有一種急不可耐的焦灼。
  春天的氣息從門窗的縫縫隙隙里不知不覺地溜進(jìn)來,充溢了這間乳香味飄滿的小屋子。甘甜甜打開了關(guān)閉許久的窗戶,一派生機(jī)在窗欞抖下的塵土里撲面而來。甘甜甜馬上感覺到一股泥土夾雜著青草的新鮮氣息吸納于她的肺腑。她一下子無比輕松起來。她拿了條帚,仔細(xì)地清掃著窗欞上的積塵。一方藍(lán)天在她的眼前仿佛伸手可及。
  可是這種美好的心境不大功夫就被突然而至的一張面孔驚碎。這是一張汗腥味濃重、賊模賊樣的臉,它的出現(xiàn)一下子讓這方藍(lán)天不復(fù)存在。它就那么迅速地占領(lǐng)了甘甜甜視野的各個角落。
  這是狗日的王安良的臉。
  當(dāng)甘甜甜關(guān)窗子的時候,王安良就從門里擠了進(jìn)來。王安良的手迅速地從甘甜甜的身后纏繞過來,抓住了甘甜甜兩只濕津津的奶子。
  “狗日的!”甘甜甜掙脫了王安良的手,聲音響亮地罵了起來,“滾出去!你要是個明白人就滾出去!”王安良干裂的嘴唇慢慢裂開來,表情似笑非笑,“別忘了那是我的兒子!”甘甜甜警覺地來到炕邊上,用身子橫在那里,“你做啥?”王安良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很古怪。“我討厭你!你別過來!”甘甜甜尖著嗓子叫道。王安良突然發(fā)出一聲奇異的笑,瞇縫的眼睛完全沒有了,“連你都是我的女人!上炕吧,你忘了你的騷勁兒了?”甘甜甜后退了半步,跌坐在炕邊上,“你別過來,我喊人了!”王安良彎了一下腰,伸手從對面的炕眼里摸出一支手槍,對準(zhǔn)了甘甜甜的腿間,“你叫喚呀!我讓它開紅花!”甘甜甜渾身哆嗦起來。王安良退到窗子跟前,一把將窗戶拉下來,嚷道:“你叫喚呀!進(jìn)來一個死一個。林中秋也逃不了。我死了不要緊,我有黨哩。”王安良說話的時候就撲了過來,一把將甘甜甜掀倒在炕上。
  “乖乖地來,早都是我的女人了,提上褲子倒不認(rèn)帳了。”王安良撕掉了甘甜甜的衣褲,在她默默無言的驚懼中,王安良再次實現(xiàn)了他人生的終極價值,然后他的身心慢慢松弛下來。他滾到一邊,把頭伸過來,在甘甜甜白晃晃的奶子上咂了一口,“我的二奶奶,跟我過吧,林中秋老狗日子不長了,連他的走狗孫拉處都信了黨,在黨里做了官?!备侍鹛鹂吹剿难劬镩W著迷亂的光芒。甘甜甜想到了荒野中游蕩的餓狼,她的臉色蒼白起來。
  “你還是識相點吧!你的房子里塞滿了槍,黨讓我把你們都?xì)⒐?。我給黨下了話,求了情,才留下了你的一條小命!”王安良的臉有些扭曲,眼睛里燃燒著興奮的火光。
  甘甜甜說你不怕我告官。王安良伸手在她的屁股蛋子上擰了一把,說:“你敢?再說你也不會的,咱倆一個炕上滾了多少遍,我栽了,你會好到哪里去?雙廟最爛的爛鞋。這名兒不好聽吧?”
  這時候,從不遠(yuǎn)處傳來了林中秋的說話聲,“這么好的天氣,甜甜也該把娃娃抱出來呼一口新鮮空氣了?!?br />   王安良慌亂地套上衣褲,從炕上拿起手槍,鉆進(jìn)了一個大紅箱子里,臨蓋蓋子時,用槍對甘甜甜晃了晃。這時候門被林中秋叩得山響。甘甜甜答應(yīng)了幾聲就穿了內(nèi)衣躋著鞋開了門,“昨晚娃鬧了一夜,我一宿沒睡?!绷种星镒诳谎厣希戳艘幌率焖耐尥蓿屠烁侍鹛鸬氖?,說:“累了你了,不行我今晚過來?!备侍鹛鹁锪艘幌伦欤澳氵^來,小的老的都要侍候,還不把我累死?!绷种星镆恍Γ志蜕炝诉^來。甘甜甜躲開了,說大白天的,干什么。說著偷偷在娃的腿上擰了一把。熟睡的娃“哇”地一下哭了起來?!翱茨悖淹蕹承蚜?!”甘甜甜埋怨地瞪著林中秋。林中秋把娃抱在懷里,在地上走來走去。甘甜甜十分夸張地打了兩個哈欠。林中秋就說,“看你多像個造窩雞,娃我抱出去了,要睡你就睡去吧!”說著他就抱了娃出門去了。
  王安良從柜子里鉆出來,罵了一句“騷×”就走到門口,手拉著門栓,回頭說了一句,“方便的時候,給我把門留著!”
  王安良走后,甘甜甜忍不住趴在炕上痛哭起來,“爹,你可把我送進(jìn)狼窩啦!林中秋喂了一條又賊又兇的公狗?!备侍鹛鹂蘩哿司凸蛟诘厣希瑴I眼朦朧地環(huán)顧著潮濕的南屋。她聽見了自己的心急遽枯萎的聲音。
  半掩半開的門,一卷舊竹簾分割了窗外明亮的光線。甘甜甜忽然渾身發(fā)冷,她覺得這個春天是一頭蟄伏多年的巨獸,現(xiàn)在巨獸將把她瘦小的身體吞咽進(jìn)去。
  這個春天寒冷不去,這個春天黑暗無際。
  多日后的一天,王安良正在牲口圈里給牲口拌料,忽然看到甘甜甜從南房窗子里伸出胳膊來,向不遠(yuǎn)處走來的林中秋招了招手,林中秋就進(jìn)了房。
  王安良聽到門窗“啪啪”兩聲都關(guān)住了,就手腳麻利地牽了一匹馬,提了兩大桶水來到房后面。在通往后院的路上,他側(cè)起耳朵一聽就極清楚聽到林中秋問甘甜甜:“你今兒是咋啦?平日里一向是伶牙俐齒的?!备侍鹛鹩H吻孩子的聲音,“這孩子,你愛吧?”林中秋不耐煩地說:“看你說的啥話,咱林家的種,能有不愛的?”甘甜甜又說:“要是……”還沒有說出下半句,王安良就提了一桶水,“嘩”地一下澆在了那匹馬的身上,接著伸展著脖子高聲唱了起來:
  “一碗羊肉死氣了,咱倆個名聲出去了;
  一碗羊肉和韭菜,咱倆個名聲誰見來;
  一碗羊肉和白菜,把咱倆的名聲收回來……”
  這時候,林中秋從南廂房里出來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今個兒是怎么了,半天沒說下一句囫圇話。”甘甜甜跟出來,“其實沒有啥,就是我心里煩得很?!绷种星锟匆娡醢擦迹妥哌^來,“咋在這兒洗牲口?”王安良用木梳梳理著這馬的鬃毛,說:“這是個斜坡,水正好流到菜地里?!蓖醢擦颊f著就又潑了一桶水,“這馬看上去老得不行了,這一洗才顯出它的光彩來,你看,這皮毛。”林中秋仔細(xì)一看,果然它烏黑的皮毛像絲綢一般閃光,從側(cè)面看,它的背上和腿上顯出了更黑更亮的圈圈。其實這匹馬的口齒是十五、六歲,因為毛的骯臟而看上去老了一截子。林中秋夸獎道:“王安良經(jīng)管牲口越來越精心了。”
  王安良一副自鳴得意的神態(tài)。林中秋頓了一會兒又問:“剛才曲曲兒是你吼的?”王安良就答:“洗馬洗到高興處,就丟了兩句?!绷种星锊挥晌艘豢跉猓鞍?!你一唱我就想起了福泰。”王安良說:“福泰是該死了,怪不得誰。正月里鬧社火,就數(shù)福泰鬧得歡,那是福泰給大家告別呢。”林中秋點點頭表示同意王安良說法。
  當(dāng)林中秋走遠(yuǎn)的時候,王安良就在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甘甜甜進(jìn)了房未來得及掩上門,王安良就一挑竹簾子進(jìn)來了。甘甜甜轉(zhuǎn)過身來,王安良便伸手抓住了她的喉嚨,掐得緊緊地,甘甜甜的臉立刻漲得通紅,嘴里發(fā)出嘶啞的聲音。
  “賤貨!”王安良說:“你想讓咱兩個名聲出去嗎?”他一把將甘甜甜推倒在炕上,嬰孩早就呱呱地哭了。王安良拍拍腰間,威脅道:“我舍不得你,可這鐵家伙舍得!”說完就一挑竹簾子出去了。走出去,還響亮地唱了兩句:“一碗羊肉死氣了,咱倆個名聲出去了;一碗羊肉和白菜,把咱的名聲收回來”。
  甘甜甜的臉顯得遲鈍,她像麻木了,但是頰上緩緩地、懶懶地流著眼淚。她喂兒子吃奶,隔著眼淚的玻璃般的薄膜,向屋隅張望,沒有理會嬰孩極不方便地吮著奶頭,凸出著成垂直線的奶頭不時從他嘴里滑出,嬰孩一邊啜泣,一邊吮著空氣,搖轉(zhuǎn)著腦袋。
  王安良將馬拉回牲口圈,把兩只木桶朝墻角旯旮里一撇,就嘰嘰哼哼地唱著歌兒鉆進(jìn)了宿舍里。這時候,孫拉處高綰著褲腿走進(jìn)了后院,徑直朝門里走來。他一看只有王安良一個人在,就說:“哎,你說福泰是不是我害的?我咋晚上老睡睡夢?”王安良帶聽不聽地,“說明你心虛唄!”
  “難道你就不心虛?啥事都敢干。”孫拉處有些后悔給王安良說這話。他意識到后就很快轉(zhuǎn)了話頭,“今晚上黨要在雙廟開會哩。地點在貴仁家的爛窯里,給你喘一聲,等天黑了我們各走各的?!?br />   王安良蹬掉了一雙爛幫子鞋,“吱溜”一下上了炕。他從炕席上抽了一根竹篾子,拿在嘴里吮著。孫拉處又道:“我知道你是不服我當(dāng)支書,這不還沒定嘛。今晚上我就給黨說,我本來就當(dāng)不來?!蓖醢擦及阎耋右г谧焐?,一說話一動一動的,“黨咋跟我王安良一樣盡干的夜活兒?我今晚去不了,你去就說——就說我老婆生娃咧?!睂O拉處冷冷地說:“王安良!你不要把事做絕了。甘甜甜不會給你好果子吃,你再和她這么搞下去,黨不會不管!我把丑話說在前頭,你掂量掂量吧!”
  孫拉處說完就出了門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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