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狂喜

　　前兩天到石化總廠講課，課間休息的時候，大屏幕上放了一首MV，叫《我好想你》，是蘇打綠的主唱吳青峰的作品，這首歌被他唱的真是蕩氣回腸，我在一旁忍不住淚水盈眶——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諾大的房，寂寞的床
　　關(guān)了燈，全都一個樣
　　心里的傷，無法分享
　　生命隨年月流去
　　隨白發(fā)老去
　　隨著你離去
　　快樂渺無音訊
　　隨往事淡去
　　隨夢境睡去
　　隨麻痹的心逐漸遠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不露痕跡
　　我還踮著腳思念
　　我還任記憶盤旋
　　我還閉著眼流淚
　　我還裝作無所謂
　　……
　　往事如煙，佳人如夢，昔日的種種記憶，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樣：隨年月流去，隨白發(fā)老去，隨麻痹的心逐漸遠去……
　　只是，我的心現(xiàn)在真的完全麻痹了嗎？
　　我不斷的問自己，以至于后面的課，我都講了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英語老師最后離開的動作看似有意無意的，讓我心里泛起一絲警覺。我仔細看卷子上他手指剛剛觸碰的地方，猛然發(fā)現(xiàn)有一個動詞我寫的不對：前面的主語是“she”，那么一般現(xiàn)在時的動詞“做”應(yīng)該用“does”而不是“do”這個單詞！吼吼，好險！這個漢譯英的句子分值是3分，那么這處錯誤就有可能導致我至少要被扣2分！少了這兩分，我的愛情賭局估計也就輸了。
　　我趕緊把這個錯誤修正過來，雖然是冬天，可我仍然感到有一股冷汗順著我的腋窩流了下來。經(jīng)此一嚇，我再也不敢大意，附身埋著頭，在卷子上聚精會神地再次做著檢查。
　　韓此時正輕松地靠在椅子背上，手里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著鋼筆，我不用扭頭看，憑感覺就能知道她此時看我還趴在桌上對著卷子用勁，心里一定是充滿了得意。
　　好在以后沒再發(fā)現(xiàn)什么錯誤，在我緊張檢查的時候，韓起身提前交卷了，我欠著屁股，撅起椅子讓她過去。她從我身邊走過，小皮鞋還特意在我的課桌前跺了兩下。
　　后面政治和地理考試就沒啥說道了，在前面幾章我已經(jīng)說過了：從小學5年級開始，我的記憶力就超強。在答這兩門課的卷子時，我發(fā)現(xiàn)我能一邊把我腦子里背好的東西原封不動地寫在卷面上，一邊還能天南海北地胡思亂想。
　　呵呵，一心可以多用，這個有點小得意。
　　考完試，第二天不用上學，我在家里睡了個渾天黑地，因為前一段連復習帶考試，壓力實在太大，弦一直繃得很緊。
　　第三天，到校，領(lǐng)取成績和老師布置寒假作業(yè)。早上在家吃飯的時候，父親看我心事重重嚼著飯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他小心翼翼地問我：“老二，這次還能考第一嗎？”
　　……
　　到了學校，進了教室，發(fā)現(xiàn)大部分同學都已經(jīng)來到了。學習委員李曉輝站在自己的座位上，身邊幾個女同學圍著她，顏本人雙手在空中舞舞扎扎的，正在連比劃帶說，興奮得很。其他同學也都相互間在嘁嘁喳喳地說個不停，班里往常那種安靜的場面完全不見了。
　　韓一如往昔，恬靜安詳?shù)刈诳看暗淖簧?，扭著頭，兩眼看向窗外，讓人完全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把挎著的書包解下，塞進抽屜洞里，然后坐下。韓此時轉(zhuǎn)過臉，看著我，兩只美麗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什么東西似的。
　　我側(cè)過頭，迎著她的目光，也看向她。
　　她的臉白璧無瑕，嬌艷動人，像一幅動人的畫卷。這樣一幅美麗的畫卷看在我眼里那就是一種享受，讀之千遍，不會厭倦。（吼吼，一不留神，費翔的歌詞冒了出來，這首歌應(yīng)該是在幾年以后我上了大一，才有的。）
　　也許她從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擔心和不安？很快，我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一絲笑容，她那兩顆像寶石一樣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越發(fā)綻放出熠熠的光芒。
　　鹿死誰手，難道她已知道答案？
　　我心里有點惴惴不安，眼前現(xiàn)擺著韓天仙這樣的美女，按說有婦如此，夫復何求？但是，顏，顏……
　　一想到這兒，顏那張精致的俏臉立刻浮現(xiàn)出來，和眼前韓的臉重合在一起，我的眼神瞬間變得迷離起來……
　　“哼！”韓的這聲輕哼讓我清醒過來，我避開她的眼睛，背靠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天花板。
　　這時候，教室門一響，班主任嚴大發(fā)老師推門走了進來，他的手里拿著一個藍色的講義夾子。剛才還比較嘈雜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同學們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觀察了一下韓，發(fā)現(xiàn)她上身微微前傾，兩只眼睛熱切地望向講臺上正在緩緩放下講義夾的嚴老師。我知道，她在期待，期待著從嚴老師的嘴里，宣布的這次期末考試的排名成績。
　　我心里其實也緊張得不行，這次考試，我已經(jīng)比期中考試那會兒，下的力更大，近半個月來，每天早上我都早早爬起來，到職工家屬區(qū)西邊的小樹林背英語、地理和政治，下午雖然還是照常下了兩節(jié)課后去踢足球，但踢的時候，我有意不選擇踢前鋒，而是選擇踢后衛(wèi)，就是為了少跑動，不把自己搞得太累，晚上也比平時晚睡1個多小時，做數(shù)學題，背語文課文。
　　現(xiàn)在，這一切的一切，顧上就要有個結(jié)果了，我在乎名次，非常非常地在乎名次。因為，這關(guān)系到我和韓的賭局，關(guān)系到我和顏！
　　阿門，保佑我吧！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韓歪頭不滿地橫了我一眼，然后又熱切地把視線投注到講臺上，那里，嚴老師已經(jīng)打開了講義夾子……
　　“這次期末考試，我們班的成績特別好，平均成績在全年級10個班中，排名第二！”嚴大發(fā)老師的聲音里明顯透著高興，嗓門也比以往大了許多。他環(huán)視全班，聲音故意一頓，看那個意思是想聽到同學們的掌聲，可是，讓他不滿意的是，教室里雖然隨后響起了掌聲，但是并不熱烈，只有靳濤等寥寥數(shù)人把巴掌拍得山響，其他人只是象征性地拍了幾下掌。
　　吼吼，很顯然，大多數(shù)同學的集體主義觀念是有待加強的，這其中當然也包括韓和我。
　　嚴老師對于同學們的這種反應(yīng)顯然沒有準備，他愣了一下，視線掃過全班，在經(jīng)過韓和我坐的地方還多停留了一兩秒。
　　我看到韓心不在焉地拍著手掌，鼻翼在輕微地翕動，嘴唇緊繃，臉上沒有一絲笑模樣，而我，也是樂不起來。這個時候，對于我倆來說，除了關(guān)心名次外，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
　　嚴老師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么的，下面又開始念叨各科平均分以及在全年級所處的位置。我聽得心里這個著急啊，在座位上不斷扭動屁股，手心里都是汗。
　　終于，他要開始報各位同學的名次了！我和韓都立刻挺直了身子，全神貫注地盯著嚴老師的嘴唇。
　　按照慣例，報名次都是從前往后報，也就是說，誰的名字第一個從他的嘴里說出，那個人就是第一名！
　　我和韓，抑或是別人，第一，會是誰？！
　　“第一名，方振眉，總分497.5，其中語文……”嚴老師這鏗鏘有力的聲音還沒有落地，我已經(jīng)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右臂用力揮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后五指緊握成拳，大吼一聲：“耶！”
　　神馬叫釋放？！神馬叫宣泄？！各位，看看我，看看我??！
　　在我跳起的那一刻，韓本來人是發(fā)呆的，接著就是錯愕。她仰臉先是看了一眼興奮得忘乎所以的我，然后把頭深深地埋在她交叉放在課桌上的胳膊中。
　　呵呵，我不管，我不管！我倆之間這場不為人知的愛情賭局，贏家是我，是我！
　　“方振眉，干什么？！坐下！”嚴老師兩眼瞪著我，大聲斥責，把我從癲狂狀態(tài)又拉回到了現(xiàn)實。
　　在全班同學的哄笑聲中，我紅著臉坐下，但是心里仍然處在狂喜之中?？粗n的馬尾巴辮在她的肩膀上方不斷顫動，我推測此時她一定在哭泣。
　　哈哈哈哈，爽！她的這種表現(xiàn)我看在眼里，心中大笑不止，為了不使自己發(fā)出聲音，我的嘴唇都快被牙齒咬破了。
　　第二個被嚴老師念到的名字不出所料，果然是韓，總分496，差我1.5分，她語文比我少3分，英語比我多1.5分，數(shù)學、地理和政治我倆都是滿分。
　　等等，韓的第二名，居然還是并列！學習委員李曉輝，竟然也考了496分，和韓并列第二名，吼吼！當嚴老師宣讀完李曉輝的成績，我們都大吃一驚，怪不得今天一進教室，我就看到李特興奮的樣子：看來她可能事先已經(jīng)聽到了什么消息……
　　我轉(zhuǎn)頭看向李曉輝的座位，發(fā)現(xiàn)她滿面春風，得意洋洋地也正在望向我和韓這邊兒。
　　韓始終沒有再抬起頭，對顏圍的一切仿佛充耳不聞。我在她身后，無法看到她埋在胳膊肘里的臉，但從她一抽一動的后背，我知道，此時，她一定在哭泣。
　　我心頭忽然涌起一種強烈的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