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娃東子（二十二）

　　一來二去，哥幾個還真釣了有十幾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了幾個干樹枝，開始了海灘烤龍蝦。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傳出了海鮮的味道。幾個人吃得正香時，一個漁家婦女拎著一筐趕海貨走了過來?！按笮值?，買海貨嗎？”看樣子是一位大嫂。哥幾個看了看筐里，除了海蠣子，還有硯子、蝦爬子、海虹。大個子問：“大嫂，你怎么賣？”“你們是這軍校的吧？我經(jīng)常給你們送海貨，咱都不是外人，這一筐十快錢怎么樣？這可是最便宜的了。”大嫂說得很象那么回事兒。東子拎著筐顛了兩下：“大嫂，好象不多呀？十塊錢有點不值，八元吧？”大嫂臉上纏著紗巾，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她的眼神里明顯看出是對東子的不滿。“怎么樣？八塊賣不？”東子再次詢問?！俺沙桑藟K就八快，沒見過這么摳的軍官，一個月掙那么多錢留著娶媳婦呀？”大嫂叨咕著?！拔业暮么笊┩?，我們可沒畢業(yè)呢，那來的工資呀？一個月就那十幾元的津貼費呀?！鄙荡髠€叫著苦。大嫂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還沒有工資呀？那多不好哇，那就五元錢吧。”大家一下子被整蒙了，這大嫂真是個大好人呀。大嫂“嘿嘿”笑著說：“是不是馬上畢業(yè)了？好哇，畢業(yè)就好了，能留在這那更好了，有機會到大嫂家作客吧，大嫂就住在離學校不遠處的那個村子。我那死妮子也不好好學習，讓她和你們好好學學，八成能有出息的……”
　　聽到這話，東子一下子“警覺”起來，感覺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簡單。于是，趕緊從兜里掏出十元錢塞到大嫂手中說：“大嫂，我們買了，不用找了?！闭f完拎著筐就跑。大嫂還是后面喊著：“大兄弟，找你錢呀……”
　　哥幾個看到東子拎起筐就走，象遇到鬼一樣，這就摸不到頭腦了，只得急忙跟著走開。離開了大嫂，機靈猴問：“我說你跑啥？連找的錢都不要了，你好大方呀。你是不是怕她吃了你不成？”東子一瞪眼：“你不跑，那你留下給她當上門女婿呀，干不？干這就回去。”哥幾個這才明白大嫂的用意，都撥浪鼓式地搖著頭。“誒，去買兩盒鐵盒的罐頭，咱們煮海鮮了。”東子下命令了。
　　分配方案終于塵埃落定，東子、傻大個和一區(qū)隊的兩名同學被分到了本省的部隊，也算是遂了東子的心愿。臨出發(fā)時，戰(zhàn)友們紛紛握手告別，并鄭重地向隊長、區(qū)隊長敬了最后一個軍禮，也向母校敬了最后一個軍禮，踏上了報到的列車。
　　和東子一行的同學被分配到北國邊陲的一支邊防部隊，很巧的是其中一位同學就來自這支部隊。這一路上的話題，可就以這位同學當兵時的部隊為背景展開了。
　　這位同學叫李剛，原籍遼寧，新兵一入伍就分配到了那個邊防部隊。冬子問他：“哎，這支部隊怎么樣？”“怎么樣？那也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很苦的，不怎么樣?！崩顒倹]好氣地回答，并苦著臉說：“哥幾個，你們說，我怎么這么倒霉呢？考上軍校時我發(fā)誓再也不回這個鬼地方了，那些同時入伍的戰(zhàn)友，看我離開了山溝溝那眼光羨慕地，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赡銈兦魄片F(xiàn)在我又回來了，這不就是命嗎？唉，丟人?！倍涌戳怂谎壅f：“我當兵時還在海濱城市呢，現(xiàn)在不也跑山溝來了？再說，比起上前線的哥們，你知足吧?！崩顒偤俸僖恍?，接著詼諧地說：“那個地方肯定能攢下錢，除了部隊沒有百姓，想花都花不出去，除了母豬沒有女人，想犯男女關(guān)系錯誤都不成，嘿嘿，憋死你們?！鄙荡髠€一臉苦笑地說：“得，這回還得憋著呀。在內(nèi)蒙古大草原沒憋夠，現(xiàn)在跑到山溝里來憋著了，命里該著走這一招?！惫?，大家一陣的哄笑。
　　“嗨，不對呀，我查過這個部隊的駐地，聽說是當年蘇聯(lián)紅軍進入東北打小日本時進攻的路線，那應該有一些小日本和蘇聯(lián)紅軍留下的遺跡吧？”另一個同行的同學裝著很有知識的樣子，用眼睛審視著李剛，似乎在質(zhì)疑他的話?！罢O，還真讓你說著了，真的有哇。離部隊二十多公理有一個鎮(zhèn)子，叫騾子溝鎮(zhèn)，你們聽聽這名字，‘騾子溝’多土，一聽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對，也是出騾子的地方。不過地方雖小，可還是比較有‘名氣’的。那個地方日本人、蘇聯(lián)人的后代比較多，基本上都有海外關(guān)系呢，可別小看這里的百姓，購買緊俏的商品時人家可是有購物卷的呀，我當兵時就用錢換了幾張，真管用還能省不少錢。等著吧，到時候我給你們介紹幾個混血妞，那長得，那家伙……”李剛越說越來勁，還帶著動作，就象講評書一樣。
　　“誒，咱部隊的駐地叫什么名字？”東子問，李剛樂呵呵地說：“咱部隊那個地方名字才好聽呢，是特別美特別洋氣的一個名字，叫‘板房溝’，咋樣？好聽不？象不象西歐國家的大風車的地方？”他憋不住笑，看著幾個傻呵呵聽他講的戰(zhàn)友。“好聽個屁，一聽就知道當時只有幾座木板蓋的小房子。”東子皺著眉頭。“還真讓你蒙對了，當時就是獵人進山打獵時，為了過冬方便蓋的幾間木頭房子。但現(xiàn)在不同了，我聽老戰(zhàn)士說，當時部隊進駐時營房沒蓋好，全都住在百姓家中。戰(zhàn)士們自己動手蓋的營房，那速度神了，聽說是一天就能起來一棟平房，沒出一個月，全部的營房都蓋好了，就是團部的辦公大樓蓋了三個月?！崩顒偲仓臁！翱浚@么快的速度，又不是建筑隊蓋的，能保證質(zhì)量嗎？”大個子問?！氨ＷC個屁，我下部隊的那個連隊，營房都歪了。冬天燒地火龍，一冒煙從墻縫直往外鉆，跟他娘著火差不多?！睆睦顒傋炖铮坪跄芨杏X到部隊的環(huán)境差得不是人呆的地方，一點好處都沒有。東子問：“那這部隊沒什么好地方嗎？”“當然有了，那地方可是原始森林，什么狍子、野兔、黑瞎子多了去了，想吃野味那可真方便。團長經(jīng)常帶著警衛(wèi)員沒事就上山，一次總不會空手回來，機關(guān)食堂經(jīng)常能吃到野味，可我是沒吃到過呀?！崩顒傞_始巴達嘴了。聽著戰(zhàn)友這令人振奮的介紹，哥幾個腦袋一耷拉就是一個慫樣，隨著鐵軌有節(jié)奏地響聲進入了夢香……
　　離開學校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在一個邊境小城哥幾個換乘了汽車。兩分鐘汽車就開出了這個屁大的小縣城，進入了林區(qū)的盤山公路。正直八月間，山上植被茂密，東子第一次看到這么高的山，這么密的林，這么原始的地方。據(jù)說現(xiàn)在東子坐車走的路，就是蘇聯(lián)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進入東北幫助抗戰(zhàn)僅有的兩條公路之一。
　　汽車在山間公路上巔泊著，除了塵土的味道外，空氣中還彌散著樹葉的清香，草木的清爽。處遠山巒疊障，一望無際的林海相連。偶爾路過難見的小村落，也不過只是幾戶人家，家家用空洞的樹木當煙筒，柵欄都是用劈柴堆砌的，一切是那樣的融入自然。家家養(yǎng)活的大狼狗，看到汽車來，使勁追著汽車輪子咬，那股勁就象是咬它的獵物一樣。
　　兩個小時過去了，汽車還在吃力地爬行著。李剛說：“嗨，哥們，看到前邊那座山了嗎？過了山后面就是咱們的部隊了?！贝蠹乙幌伦觼砹司?，總算巔到地方了。但看著眼前的山卻怎么也跑不過去，汽車又足足跑了一個多小時才繞過這座山。傻大個說：“我的媽呀，這叫啥山呀，汽車跑一個小時楞是還是山邊轉(zhuǎn)悠，鬼地方，比奶頭山都大?！崩顒傉f：“這就叫望山跑死馬，看著近其實遠著呢，比你們的內(nèi)蒙草原大不？”“大個屁，你這里是圍山瞎轉(zhuǎn)悠，沒跑多遠的直線距離，我們那是閉著眼睛往直了開，四五百里沒人煙，那才叫大呢?！钡秸玖?，終于腳可以沾地了。哥幾個下了車，汽車一溜煙向更遠的深山開去，后車窗掛滿了黃灰，冬子仿佛有了一種在軍校訓練時被扔到大山里的感覺。
　　四個人下了車，伸了伸懶腰，活動了一下胳膊腳。“還有多遠？”東子問李剛，“不到一里地，走吧?！崩顒傉f完，拎起自己的行李在前面帶路。剛上一個小坡，迎面一輛毛驢車從坡上下來。李剛指著毛驢車說：“哥們，看，咱部隊的又一道風景線——‘驢吉普’下山了?！薄翱浚∵@都啥年代了，部隊還‘裝備’這東西？真他娘的落后。”東子唾了一口?！H吉普’快接近四個人時，李剛伸手“嗨！”打了聲招呼，小戰(zhàn)士一看是四名軍官，趕快“吁”地一聲停下了車，然后跳下來敬了個軍禮喊了聲：“首長好！”李剛一擺手：“走吧?！薄榜{！”‘驢吉普’又顛顛跑了下去?！拔艺f李剛，這‘驢吉普’能干什么用？”傻大個不解地問?！案墒裁从?？用處可大了，買個菜、拉個農(nóng)產(chǎn)品、運個人干啥都行，我看比你管用，嘿嘿。”李剛借機損著傻大個。“你小子這嘴就是損，上大糞了吧？說話咋這么有勁，要不你咋就又分回來了呢？該，熊樣吧?！边@一句話，給李剛整得不吱聲了。
　　再走幾步，翻過眼前的小山坡，眼前出現(xiàn)了軍營。一排排低矮的平房，一棟棟被高大的樹木壓抑著的營房。一座四層小樓顯得鶴立雞群，這可能就是團部所在地，但這棟小樓和四周緊逼的山峰相比，只不過像是大象腳下的螞蟻。軍營總是干凈整潔的，無論是處在鬧市還是山溝。筆直的道路上沒有任何的雜物，操場、訓練場、裝備場、曬衣架井井有條，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平靜和嚴肅，雖處戰(zhàn)略要地，卻無大戰(zhàn)前的緊迫。其實這個地方之所以稱為戰(zhàn)略要地，是因為扼守著一條重要的交通線，就是東子他們來時的這條公路。戰(zhàn)區(qū)離此還有不到一百公里，每年部隊都要組織到戰(zhàn)區(qū)進行訓練和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