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貨集結(jié)
作品名稱:二貨們的荒唐生活 作者:瓊樹 發(fā)布時間:2014-09-02 09:39:06 字數(shù):8364
沒錯,這里便是青山精神病院!
就像一提起監(jiān)獄,我們的腦海中自動地浮現(xiàn)出囚犯的形象,一說起精神病院,大家肯定已經(jīng)把我歸類成瘋子了吧。“二樓三俠”或者是“神奇三俠”,的確是青山精神病院的三個病人,確切地說應該是介于正常人和精神病患的亞人類,要不也不會有資格住進“望鄉(xiāng)樓”的。
既然是精神病院,既然“二樓三俠”是有點精神病癥的亞人類,那“五樓四支花”還能是正常人了?這樣的推測實在驚得我是一身冷汗了,這個誤會必須得澄清一下。“二樓”是青山精神病院“望鄉(xiāng)樓”的二樓,而“五樓”則是濟世大學的一間學生宿舍而已,與其說是五樓,不如說是五幢、五舍更為貼切。兩者根本就不是一處。這種誤會在生活中隨處可見,大家意指的對象不一樣,也就難免出現(xiàn)分歧與誤解。
語言的蒼白無力和它的多向指代性讓世界從來都不缺乏誤解,解釋故能調(diào)和一二,但也可能產(chǎn)生更多的誤解。小到口角和暴力,大至世仇和戰(zhàn)爭很多都是一些誤解引起的。扯遠了,都講了這么久了,還沒讓大家正式認識一下“五樓四支花”呢。這四支“花”,在其他人眼里那可是各有所“艷”?。§F里看花,水中望月產(chǎn)生的朦朧以及事情經(jīng)過瞳孔和耳朵的折射之后,通常都會把眼光引向某種極端。在四支花還算是中規(guī)中矩的那會兒,他們還有著別的稱號。
文學青年吳曉明,斯斯文文的,他將自己的腦細胞的損耗都無私地奉獻給了咬文嚼字和建筑文字的金字塔之上了,有可能是大腦的能量消耗比較大,營養(yǎng)都被指令部消耗了,所以人比較瘦削,身體也比較單?。凰氖?,就算天天大魚大肉的人,油膩得看到葷腥都想吐的人,見到他也會像三年零六個月都沒打過牙祭,產(chǎn)生對肉食的極度渴望。
雖然吳曉明外表說不上什么英俊瀟灑,豐神俊朗,但也是神采奕奕,一副儒者風范。當他戴上那副金絲眼鏡時,你自然而然地忽視了他的瘦,只會在印象里留下一個大大的“雅”字;文質(zhì)彬彬那風采和爽朗堅定的精氣神絲毫不比徐志摩差。我就納了悶了,同樣是濟世大學的學生為什么人家戴上眼鏡就是一知識分子,我戴上就成二愣子了呢?雖然都是啥“子”,但這差距也太大了點。
游戲高手陳旭,什么魔獸爭霸、星際傳奇、美麗世界、超級瑪麗、仙劍奇?zhèn)b、戰(zhàn)神復活、大航海時代、憤怒的小鳥,林林總總,凡是你能想到的游戲,不管是歐美的還是韓日的,不論是血腥的還是溫情的,他都能信手拈來,跟你道出個一二三來,就一活脫脫的游戲詞典。用他的話說就是“這個小小游戲,太沒難度了,閉著眼睛都能通關。”
我敢以人格擔保,這絕對不是吹的,我記得他玩的游戲注冊卡、消費卡都快堆成喜馬拉雅山了,很多時候都是半天換一個游戲。他打游戲的時候我曾在一旁助陣,那流暢的操作,比起織女都還心靈手巧;那行云流水的游戲畫面,讓你有一種看好萊塢大片的舒暢感覺。說起相貌來,那是一等一的人才;朝氣蓬勃,比起“冷面醫(yī)生”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雕塑大家米開朗基羅和羅丹精雕細刻的作品,跟他比起來都有點丑小鴨見到花孔雀的感覺——云泥之別,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王鵬程,電腦專家。無論是硬件還是軟件問題,有他在,還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事情——簡單得跟過家家似的。哪位同學電腦罷工了,腦海中出現(xiàn)的不是學校商業(yè)街上那個“電腦專業(yè)維護”的霓虹燈牌,也不是一臉消瘦的電腦維護人員,而是王鵬程那偉岸的樣子——絕對是高大的形象——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經(jīng)常幫別人排憂解難,增加了親和力之后的高大感,而且還是他猛犸象般的身高——一米八五的個頭加上虬結(jié)的肌肉,活脫脫一史泰龍。
沉默寡言雖是他的個性,但做起事來總是雷厲風行,甚至是一鳴驚人。我記得他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是“對待電腦就要像對待自己的妻子一樣,是要全身心疼愛的;這可不是隨便說說就行,你要了解她每一個細節(jié),你要懂得她的每一個心愿,喜其所喜,厭其所厭;只有無微不至的關懷,她才不會跟你鬧別扭?!眲e人戲稱他有戀物癖,以后叫電腦得叫弟妹才行,他也只是笑笑而已;如果其它“幾支花”敢這么跟他說,那可是要雞飛狗跳的。有人說這便是人的二面性,不過,我以為這是親疏有別吧。
至于我嘛,沒啥好說的。你見過書呆子沒?不用細想,把你所見的書呆子形象柔和在一起,絕對便是我。如果有人說我英俊而沒有嘔吐的話,要不是眼睛見不到光明了(這絕不是詛咒),就是拍馬功夫已臻至化境;就算是青山精神病院的客人也不會講出這樣的昧良心的話來。不過,值得鄭重聲明下,書呆子只是以前的我。自從那次事件之后,我跟書呆子的緣分也就到頭了——人也是會變的嘛。對了,還沒跟大家介紹我的名姓——“敝姓李,名曉全,請多多指教”。
濟世大學,在大家的心中的“名校譜”上是沒有一席之位的。但我還是來到了這里,原因有很多,總歸起來不外乎以下三點:一是高考成績不太理想,我也想進個“狀元”“榜眼”之類的學校,奈何天不助我,臨到考試的時候肚子里是翻江倒海,我的戰(zhàn)斗力被折騰得至少折了百分之五十,當時我病重的樣子比得上快要歸西卻還在照“風月寶鑒”的賈瑞,監(jiān)考老師怕我在考場上一命嗚呼,都勸我來年再考了,是我的堅持來到了濟世大學;二是“濟世大學”這個名字聽起來那是相當有霸氣,年少張狂之時,誰不想濟世為人,一想到這我便有一種圣人轉(zhuǎn)世的飄然感;三是離家近,美其名曰是顧家,可以不時地回家看望父母,其實是隔段時間就可以回家享受下母親的廚藝,滋潤滋潤被學校食堂折騰不休的腸胃。
雖然我家離學校比較近,但到學校報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官方的截止日期了。當我千辛萬苦找到五號宿舍,眼冒金星地拖著半噸重的大箱子跨進512的寢室門時,就我的床位上還是空蕩蕩的了。學校里的床位比較有特色,上邊是床位,下邊是一張寫字臺——所謂的學習休息兩不誤。這是四個人的小寢室,環(huán)境要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沒有一般男生寢室的臟亂差,就那一瞬間我對這幾個室友就產(chǎn)生了莫名的好感。當然,這只是當時的印象,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就像一眼看不出一個人是才高八斗還是胸無點墨一樣,臟亂差是需要時間來體現(xiàn)的。
隨便瞅了大家一眼:三人那個忙呀——電腦鍵盤都快被敲碎了,噼里啪啦地跟放鞭炮似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后來才知道他們一人在寫小說,不用說這肯定是文學青年吳曉明了;一人在玩游戲——魔獸爭霸,這是陳旭;還有一人在編程序,準備翻過學校的網(wǎng)絡防火墻,搜索接下來的四年里我們都需要飽受哪些課程的摧殘,能夠有如此編程修為的,當然就只有王鵬程了。
當時我人比較羞澀,只用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了句“大家好”,算是打過招呼了吧。見大家都沒空理我,為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就把搬家過來的東西從大包小箱里拿出先擺放整齊。也許是已經(jīng)覺察到了有人進門,在我準備動手拆行李的時候,三人同時停下敲擊鍵盤的聲音,同時轉(zhuǎn)身,同時起立。節(jié)奏明快,動作整齊劃一。我都有點懷疑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都不知排練過多少遍了。
“伯父好!”他們同時轉(zhuǎn)過身來異口同聲地道。
不要驚訝,我年紀沒這么大。雖然長相一般,但也絕不顯老,還不至于讓人誤會到“伯父”的年紀。這是他們在跟我爸打招呼呢。
雖然學校離家不遠,但父親還是過來了。也真是的,我義正言辭地跟他說了千百遍了,都這么大的人了,可以不用送我了;這么近的距離,我閉著眼睛都能摸過去了。我爸反正就是不同意,非說距離那么那么的遠,東西這么這么的多,不跟過來放不下心。他說送我過來之后,再順便看看我們的學校;胳膊怎么可能拗得過大腿,就這樣父親就跟過來了,還把家里跟我有關的東西,不管用不用得著,都搬了過來,跟搬家似的。
緊接著,就是大家自我介紹了——姓啥名誰呀,家住哪兒呀,家鄉(xiāng)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呀,什么時候到的呀;反正就那一套陌生人見面的程序。不過,這程序還真管用,幾句話下來,我們就開始熟絡了起來。印象最深刻的是,王鵬程用標準的豫北方言加普通話跟我打了個招呼。當時我聽得云里霧里的,但為了掩飾聽不懂的尷尬,我還是裝作很精通的樣子,跟他打了個招呼。
當時,我這個人還比較木訥。除了吃飯,我那張嘴的功能還沒完全開發(fā)出來,因此話不多,“三板斧”之后,就剩下默不作聲了。真慶幸父親跟了過來,要不是父親跟他們說東道西,這話肯定都談不下去了。想來也是,自從上了學,我終日價地埋頭于書本之中,演奏著“教室-食堂-寢室”三點一線式的永恒旋律,哪有時間來鍛煉自己的辯才呢?平日里,我總是沉默寡言,讓人覺得我這人有些孤僻。其實我只是有點害羞,怕在陌生人面前說話而已,用我媽的話說就是“一個男娃兒怎生得像個大姑娘?臉皮薄得跟那窗戶紙似的”。
知兒莫若母,母親跟我說的話從來就沒錯過。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除了跟我同桌的女孩子說過話,私底下就沒怎么敢跟其他女孩子說話。如果要與某個女生說話,我得準備老半天來壯起十二分膽子,跟要了我小命差不多;說起話來細若蚊吟不算,那一張臉紅得像是戲臺上那關公。聽我那幾個朋友說,女生見了我,都不敢過來跟我打招呼了——怕我驚嚇過度。都說“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要不是他們跟我說起,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在女士面前表現(xiàn)得大方得體的呢,更不會想到自己在她們面前還有不化妝就能演關二爺?shù)谋臼隆?br />
剛到青山的時候,正是烈日當空,將近十二點鐘的樣子。本來早該到了,那仨家伙非得尋死覓活地為我再壯壯行,好像我就是荊軻,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似的。昨天晚上在“一家人”飯店折騰到了快凌晨兩點了,要不是人家寬宏大量,任我們折騰,早就打烊了。他們?yōu)榱藦浹a頭天晚上居然還有幾個鐘頭是在睡覺的遺憾,一大早上就起來開始鬧騰了。
我說昨天晚上鬧騰了這么久了,就不要再折騰了吧。看看把你們給興奮得,到底是你們?nèi)ミ€是我去啊。話說平時你們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跟被窩說拜拜的,今天一個個怎么跟打了雞血似的。現(xiàn)在才幾點鐘,六點鐘都不到,還要不要人活了。昨天晚上的酒意都還沒散去,我都還醉意朦朧著呢。原本我是以假神經(jīng)病的身份偷渡進青山的,這人還沒到,都快被你們弄成真的了。
“就是得把你弄成個熊貓眼,這樣才更像抑郁癥。要不穿幫了,我們的功夫可就白費了。別忘了住院的費用我們都給你交好了??煽嗔宋覀兞耍瑸榱四?,下幾個月我們必須勒緊褲腰帶喝西北風了?!标愋裾f道。
他們把我的抱怨當成空氣,一致認為應該把我弄得更像神經(jīng)病才好。他們這一鬧,我的睡意全沒了,不過,因為宿醉,腦袋還是有點昏昏沉沉的。
“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文學青年聲情并茂的給我來了一句,“等會我們再為曉全兄送送行,我怕他這一去兇多吉少啊?!?br />
“糟了,難道我還真是回不去了?”聽到吳曉明的話我就莫名地產(chǎn)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當時我就有點打退堂鼓了,我真后悔當時為什么不真的就打退堂鼓呢?要不然我也不會陷進這鬼地方啊。當時我想有可能是自己沒睡好,加上對她的單相思和幾瓶啤酒的功效才有這種不祥的錯覺。
不過,大家這么一折騰,我還真有點抑郁了。人一旦抑郁起來,那就什么事都不想干了。
“實在受不了了,跟哥幾個打個電話;我們就飛奔過來接你來了。”陳旭說。
“記得檢查東西,換洗衣物、牙刷、牙膏、香皂、手機、MP4,再帶點零花錢吧,以備不時之需!”王鵬程關切地囑咐道。
不過他的話受到了陳旭的攻擊:“神經(jīng)啊,精神病院里能有地方消費嗎?還帶零花錢?!?br />
“那醫(yī)生總得消費吧!經(jīng)濟學告訴我們有需求就會有市場——醫(yī)院怎會沒個超市什么的?”
……
王鵬程跟陳旭肯定是八字不符,有一種五行相克的味道。他們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沒完沒了的爭論個不停,常常爭得面紅耳赤。自我認識這兩人起,沒有一天不吵不鬧的。就像是兩盤菜一樣,不放在一起炒,他們是不會熟的。如果,哪天這兩人不抬杠了,我想肯定得是“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的時候。
“好了,不要鬧騰了!要不是曉全心血來潮臨時想要來青山精神病院,相信我們一輩子也不會來這地方。反正大家都沒去過,肯定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超市,不過嘛……東西都帶上吧,用得著便好,用不著放在身邊也不會少塊肉?!眳菚悦饕荒樥?jīng)地說道。當我們把眼光焦聚在他身上時,又馬上變得嬉皮笑臉的了:“嗯?大家想想我們要到哪里去瀟灑呀?還有一大上午呢,看天氣這么好,千萬別辜負了大好青春啊?!?br />
在“一家人”那里又折騰了幾個小時,我們才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慢悠悠走向青山精神病院。路上,陳旭從林子里采來一根藤條,不由分說像捆綁壞人一樣將我捆成了個粽子,說是在電視里看到過,對待精神病人就得綁起來。
我反抗過。不過,一比三的實力差距再加上王鵬程這個壯大個,我反抗無效。要不是要留兩條腿給我走路,我想他們恨不能將我雙腿都綁了起來。
“做戲要做足,你就忍忍吧。等到了我們就放了你!”王鵬程好心地說道。
“不要反抗,不要喧嘩,這地方這么安靜,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會理你的?!标愋窦樾Φ卣f道,活脫脫一調(diào)戲良家大姑娘的臭流氓。
三人也不管我的抵觸情緒,像押解犯人的捕快似的催促著我前行。等走了一大段路,吳曉明突然恍然大悟地說道:“對了,抑郁癥患者不用被捆起來吧?我記得需要捆起來的都是那些煩躁、暴跳如雷的神經(jīng)病才是啊?!?br />
這時陳旭跟王鵬程也突然醒悟了過來。三人手忙腳亂一陣子才將我給解開??粗麄円荒樌⒕蔚牡狼福兄Z等我回到學校為我接風洗塵還另送一個月免費打開水服務,我昧著良心原諒了他們。
剛跨進青山精神病院的大門,我就聽到了“冷面醫(yī)生”的聲音。
“搞什么搞!這都晚期了,還用得著治嗎?趕快送回去!多吃點好的,交代好遺言就準備辦后事吧!”
“冷面醫(yī)生”話一說完,就看見他面前那個五十歲多歲的婦人撲通坐倒在地,“哇”的一聲,翻江倒海的痛哭聲稀里嘩啦地迎面撲來。好在這里沒有萬里長城,要不然總得塌方幾十里吧。當時我就想:我的個神啊,這是什么醫(yī)生啊,一點醫(yī)德都沒有!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呢?要是一個刺激加重了病情,這得多造孽。不過,我還是有些納悶這里不是精神病院么?恕我孤陋寡聞,難道精神病也有癌癥?要不怎會有晚期沒法治了這樣的說法。
“誰讓他出來裝醫(yī)生的,快把他弄回去!”一個跟“冷面醫(yī)生”一樣打扮的醫(yī)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大聲喝道。不一會兒,旁邊的一個旮旯里涌過來三四個人把“冷面醫(yī)生”給帶走了。然后就是這個名副其實的醫(yī)生一個勁兒地對老婦人賠禮道歉,具體說了些什么,距離太遠了,也聽不太清楚。
這年頭什么怪事都有,神經(jīng)病都成醫(yī)生了;怪不得很多人都看不上病了,怪不得很多人的病是越看越重,原來是這個原因。
“你就是陳……今天預約的病人,怎么現(xiàn)在才到?我都等你老半天了。對了我叫陳光亮,你們就叫我陳醫(yī)生好了。”安撫完病人,陳醫(yī)生走過來對我說道。
身為一個“抑郁癥”患者,我當然不能作答。
“陳醫(yī)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就是我們的病人?!标愋裰钢颐﹃愥t(yī)生解釋道。
陳醫(yī)生將我?guī)У剿霓k公室,在我身上比比劃劃,又看眼睛又捏臉的,算是給我做了個檢查。一檢查,我就悲劇了。當然不是識破了我的偽裝,而是帶來的電器跟隨身家當都被沒收了,說是出院的時候還我。那仨家伙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好像在說——“沒辦法,兄弟!你就自求多福吧!”
“嗯,不錯。精神狀態(tài)很穩(wěn)定,帶他到會議室吧!”陳醫(yī)生莞爾一笑,對著旁邊的一個護士說道。
話說我一到這里就開始裝抑郁,大氣不敢出,眼睛都不敢隨便眨一下,生怕出了什么紕漏,弄得我渾身都不自在??磥碜约哼€是不適合演戲。興許是太緊張?zhí)珜W⒘?,我都沒敢分心瞅一眼前面帶路護士,除了一路走來的地板,完全沒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也不知道那三支花跑哪里瀟灑去了,有可能回學校了也說不定,這里就只我一個人,凡事都得更加小心。
一進會議室,我就驚呆了——整得跟學生上課差不多;精神病人也上課?據(jù)領我來的護士介紹,上課的正是院長——那是骨骼精奇啊!你隨便在哪個大學——古今中外抓一把教授出來,都沒比他長得像教授的了。長長的絡腮胡子,花白而蜷曲的頭發(fā)再加上一臉睿智的皺紋,這不就是一大學教授么?
見我進來,院長便拋出了他的問題。像是湊巧,卻更像是一場預謀,這個問題就是專門為我設計的,只等我的到來。我當時居然沒懷疑,剛進來的病人得先分個病房吧,就像到了學校,得先把你寢室分配好了,休息一晚上才會有迎新大會是不?哪有一進來就到會議室開會的?如果不是確定自己不是在做白日夢,如果不是確定自己還很清醒,我還真以為自己是在濟世學院里上課來著。
“對了,下面一個,新疆產(chǎn)的一種水果,那叫什么瓜來著:聞一聞,口鼻生香;嘗一嘗,絲絲甘甜味道爽。有沒有人愿意回答我,這是什么瓜?”這院長敢情是新疆哈密瓜代言人,在打廣告還是在作宣傳呀。頓時陷入了尷尬的寂靜,大家干瞪著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沒一個人回答。長久的沉默之后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答案:
“哈瓜!”
“傻瓜!”
“蜜……瓜!”
“西瓜……”
“新瓜……對,就是新瓜。”
“疆……瓜!”
……
你看看這些個答案,神都想不到。我看得是那個急啊,我五臟都快翻騰起來了,差點一口逆血沒從喉嚨里噴出來。一陣騷亂之后,大家都不再說話,很久的沉默足以讓人安穩(wěn)踏實地睡個午覺。承受著時間患上腸梗阻的煎熬,我感受到了炮烙之刑的難受。你就給我來個痛快的行不?實在是沒忍住,我趕忙把手舉了起來,不等院長示意,便脫口而出——“哈密瓜!”聲音之大,樹上的鳥兒都可以震下幾只來;拿個大喇叭的資深專業(yè)啦啦隊長聽到我鏗鏘有力的聲音恐怕也得心生慚愧了。
“對了!就是哈密瓜!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過來登記一下,從此以往,你就是‘望鄉(xiāng)樓’的樓長了,先休息一晚,明天開始上崗。”院長大人臉上堆滿了笑容,開心的樣子像嗜錢如命的家伙突然撿到個金燦燦的大元寶,又好比六歲大的小屁孩整整哭了三天三夜,終于如愿以償?shù)靥虻搅顺寄合氲拿藁ㄌ恰K谴猴L得意的感覺,比起“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因激動而盯著我的眼神,像分隔兩地的情侶突然見到自己的心上人,看得我心里發(fā)毛,差點沒打擺子抖寒顫。
我一頭霧水,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呢?!巴l(xiāng)樓”是啥玩意,弄得跟“望鄉(xiāng)臺”似的,難不成這青山精神病院還是阿鼻地獄?還別說,我這烏鴉嘴還真靈驗,沒想到自己真的掉進地獄里來了。開始我還慶幸,偽裝沒有識破;現(xiàn)在我還真希望自己當場就被識破,然后被驅(qū)逐出境。
長這么大,我終于見識到了什么是地獄。如果“望鄉(xiāng)樓”都不叫地獄,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地方能夠有資格擔負起這個名字。我偷偷問過那個帶我進來的護士,為什么選我做這里的樓長,難道僅僅只是說出了個“哈密瓜”的名字。她說,醫(yī)院人手不夠,得從病人里面選出些精明能干的人來主持大局。你看這話說得,夸我精明能干呢。我差點沒燦爛得跟花兒一樣在風中顫動。
“不對,人手再不夠也不能讓一個患上抑郁癥的病人查房間呀?就不怕出現(xiàn)什么問題嗎?”
“你知道你巡房的那座樓為什么叫‘望鄉(xiāng)樓’嗎?不知道了吧,望鄉(xiāng)樓里的病人都是病情比較穩(wěn)定的,離治愈已經(jīng)不遠了,差不多都不用再住院,可以回家了。而且……算了,不跟你說了,反正你比較合適——你可是院長欽點的。”聽到護士的解釋,看著她臉上那股莫名的笑容,我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掉進陷進的感覺——是不是被人耍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這是我對她的第十個承諾,即便她不知道,但男子漢大丈夫豈能食言而肥?既然發(fā)誓要到這里來給自己一個交代,就在這里呆一段時間吧,忍上一段時間,痛苦很快就會過去。
剛進來就混上個神經(jīng)病院的樓長。這事要說出去,誰信?保管得有十萬八千個“神經(jīng)病”的“標簽”貼在了我身上,一人一口不屑的唾沫早把我淹死了。后來,我聽到一個笑話:說是現(xiàn)代社會壓力越來越大,正常人越來越少,因而神經(jīng)病院的生意便越做越紅火,為解決人手不夠的問題,精神病院的院長大人就拿著水果問病人“這是什么”,答對了就是一層樓的樓長。我倒好,一進來就是一棟樓的樓長。我自己都覺得有點覺得莫名其妙了。
不知道是先有我這事,后來才有的這個笑話;還是這個院長為實現(xiàn)精神病院的跨時代改革根據(jù)這個笑話編排的一出好戲??此嘉辶畾q的老頭子了,應該早就沒有改革創(chuàng)新的勇氣了才對呀?
要到青山,我沒跟爸媽說,也不敢跟他們說。我爸打起我來,素有“鐵匠”的美名——為了把我這塊鐵疙瘩鍛造得锃光瓦亮的,他是從來都沒手軟過。不知道是不是專門為我準備的,房門背后的那角落里總斜豎著一根斑竹打造的“打狗棒”——無論樣式、長短和粗細都跟洪七公用的那根差不多;我曾用盡偷蒙拐騙各種手段,都沒把門后邊的那塊地給騰出來。
我媽是那種比較溫柔的類型,感情也比較豐富,幾乎不打我。但我每次惹她傷心時,眼淚總是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寧愿她拿把刀過來砍我,我也不愿意看她眼中滾滾的淚水。當然我媽也不是從來都沒打過我——“棍棒出孝子”嘛,不過,她可不像父親,用的都是不傷筋動骨的藤條。不過,在我印象中,我媽哭在我手里的次數(shù),比打我的次數(shù)還多;而且每打我一次便要哭一次。
要是知道我為了個女人,把自己給弄到神經(jīng)病院去了,我爸不把我給打死了才怪,也不知道我媽會哭成啥樣的淚人。所以我跟爸媽說,今年暑假要到單位實習,就不回家了。
“長大了,翅膀長硬了,居然學會騙爸媽了是不?”我的良心無時不刻不在責難我,到目前為止,那深深的負罪感都還徘徊在我心里,久久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