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見鬼了
作品名稱:二貨們的荒唐生活 作者:瓊樹 發(fā)布時間:2014-09-24 11:46:51 字數(shù):8955
青山精神病院。
“唉!今天又得失眠了?!蔽覠o奈地嘆了口氣。
院長的話像一群桀驁不馴的蒼蠅,用生死不渝的堅持一直轟鳴在我的腦海之中。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之風(fēng)在嗡嗡嗡地回響中越發(fā)壯大起來,眼見著一場聲勢浩大的龍卷風(fēng)便要乘著它至高無上的龍攆大駕光臨。
事實證明我真是掉進了陷阱。院長就是一個詭計多端的獵人,而我就是一只蹩腳的藏羚羊,自以為一蹦十丈高,能夠以高超的能力在獵人的陷阱里來去自如。結(jié)果呢?滿心歡喜地挖了個天坑跳下去,想爬都爬不出來。一種無力感瞬間充斥了全身——現(xiàn)在的我就像是被關(guān)進籠中的小鳥,向往外面的藍天卻無展翅的余地,又像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當(dāng)穿戴整齊的我被帶到院長辦公室門口時,白護士便火急火燎地離開了。白護士口風(fēng)非常緊,院長找我有什么事情,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來,任我如何打聽,她居然一個字也沒提。莫名的,我有些心緒不寧?!白笱厶?,右眼跳災(zāi)”,像是直覺隱隱感覺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將要發(fā)生,右眼皮像似受了驚嚇的兔子,上上下下蹦跳個不?!桓鄙接暧麃盹L(fēng)滿樓的樣子。
心懷忐忑之中,我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居然沒人應(yīng)。我握緊雙拳,敲鼓似的加重了力道,“嘭嘭嘭”的地震之中才傳來院長“請進”的聲音。我便直接推門而入了,沒想到功夫沒練到家還不能收放自如,門板跟后邊的墻壁來了急促的親密接觸。頓時,這親吻的聲音令整個青山的人都重新想起了震驚所表達的含義。
還沒進門呢,一股濃重的墨香便撲面而來,讓人恍若踏進了書坊墨堂。一抬眼便望見院長揮動著手中的毛筆在潔白的宣紙上龍飛蛇舞,鏗鏘有力的節(jié)奏中流離著一種行云流水般的感覺。院長似沒有受到剛剛那一聲震動的影響,雖感覺我進門而來,他也沒有抬頭看我一眼。仿佛他已經(jīng)沉浸在書法的世界之中,眼中再無其它;又仿似一段流暢的夢,只要他一抬頭,夢的旋律就會被蠻橫地打斷,永生再難接續(xù)了。
突然,院長的手一頓,仿若是一曲天籟的休止符,他行云流水的筆觸頓地一收。熟練的將毛筆架回了筆架山之上,又熟稔地拉開抽屜,掏拿出一塊巴掌大的漢白玉印璽,翻過來瞅了一眼,稍一對準便用力地往宣紙上蓋了下去,末了還用力地摁了摁。我只瞟了一眼,便見得一尺見方的白紙上寫著十個筆力蒼勁的大字——“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拌F畫銀鉤,渾然天成”八個字突然閃現(xiàn)在腦海之中。我暗自心驚,真想不到,院長還有這書法造詣。年紀一大把,居然還如青春年少般擁有一覽天下小的氣概。雖然我對院長存有某種偏見,但還是在心中暗贊了一番。
“小李啊,來咱們青山有幾天啦?過得怎么樣啦?看我這幾天忙得,都沒來得及過來看看你——我這個做主人的做得還不夠周到啊。話說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見???瞧這門被你敲得地震都來了。有意見你就說,我們青山別的沒有,就是夠開明,能夠虛心接受大家的意見?!弊鐾晔诸^的這些,院長抬起頭來,和藹可親地說道,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對不起,手太滑,沒收??!不知院長喚我過來,有何吩咐?”我小心翼翼地答道。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做事總是毛手毛腳的,一點沉穩(wěn)的氣度都沒有。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經(jīng)過大腦;做事之前也不好好規(guī)劃,三思而后行;做起事來呢,也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還老是捅窟窿。凡事要慢慢來,不要操之過急。不要以為年輕,就可以胡作非為。很多事情不是想重新來過就可以重新來過的。哎!也不能怪你,還是太年輕了,沒經(jīng)過世事,還太幼稚,總歸還需要磨練啊?!痹洪L開始以長輩的身份教育我這后生了,他始終拐彎抹角,遲遲不肯入正題。
“不要在意這些了。小李呀!你知道我為什么叫你過來嗎?”
怎么這些個當(dāng)官的都一副德性?說話總是黃河九曲,泰山十八盤——歪歪拐拐曲曲折折,跟繞迷宮似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打開窗子說亮話不就行了。我怎么知道你發(fā)了什么羊癲瘋,把我給叫了過來?話說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蟲——就算是肚里的蟲子,也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管不了你腦袋里裝了些啥玩意兒是不?再說了,我跟你有這么熟絡(luò)嗎?怎么就管我叫上小李了呢?前天晚上我被“暗夜之瞳”嚇得七葷八素的,現(xiàn)在都還心有余悸,這件事就像是心里的一根刺,讓我對這個院長本來就難以產(chǎn)生什么好感,他倚老賣老,一副“當(dāng)官亂為民做主”的作風(fēng)就讓我更不爽了。
“我不知道?!蔽覍嵲拰嵳f,“不過院長,我心里有個疑問,老早就想請教你了——你說你怎么就把‘望鄉(xiāng)樓’樓長這么一個重要的職務(wù)交給我這樣一個外人?人生地不熟的不說,還是患了抑郁癥的神經(jīng)病。難道你就不怕出什么問題?我可不相信,僅僅是回答了一個問題,說了一個勞什子‘哈密瓜’就馬上看出我有當(dāng)樓長的天賦?!?br />
“抑郁癥?神經(jīng)???出問題?開什么玩笑!能問出你這么邏輯清晰的話來的還是神經(jīng)???你見過哪個抑郁癥患者有你這樣敏捷的思維,高漲的情緒?如此算來,我們大家豈不是都是抑郁癥患者。再說不就是一樓之長嘛,巡巡房而已。區(qū)區(qū)職務(wù)哪算得上有多重大,有多困難的?如果濟世大學(xué)的高材生連查房都不會,那又怎么稱得上是高材生呢。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啊,李曉全!”院長自信滿滿地說道。
一語道破天機,我不由冒了一身冷汗,支支吾吾的地說道:“你……你是何方神圣?你怎么知道我是濟世大學(xué)的學(xué)生?你怎么知道我不……誰說我不是神經(jīng)?。课揖褪且钟舭Y患者!”
搶著說自己是神經(jīng)病的,不說“后無來者”,但“前無古人”算是稱得上了吧。我不是實力派演員,也沒經(jīng)過地下工作的培訓(xùn),能夠裝孫子像孫子,演猩猩就算穿上衣服也能是禽獸。裝了半天抑郁癥患者,我就開始腰酸背疼腿抽筋,渾身上下跟長了蕁麻疹一樣——要多不自在就有多別扭。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剛到這里沒半天我便成功擺脫了抑郁癥的困擾,成為一個正正常常的人。
“年輕人,不要這么激動!又不是什么香餑餑,你想要當(dāng)神經(jīng)病,沒人跟你爭!”院長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對了,跟你見了一兩次了吧,我還沒介紹我自己。敝姓陳,大家都叫我陳院長。你有沒有想起點什么?”
“陳院長?沒啥印象?!蔽揖璧卣f道。剛剛在門外的時候,是掃見門上貼了個姓陳的銘牌,不過也沒太注意。這時候說來,我不知道這老狐貍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看來他沒跟你說呀!這孫子也真是的?”陳院長說道。
“誰?孫子?跟我說什么?”
“陳旭??!他是我孫子?!?br />
“啊……”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陳旭居然瞞我如此之深。跟他幾年室友了,他爺爺是青山精神病院院長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個字都沒跟我們說過。一切的謎團,在這時候都一清二楚了——怪不得我能這么容易就混了進來,怪不得這里稍微正常點的人,看我的神情都有那么些奇怪;怪不得我這個“神經(jīng)病人”一來就領(lǐng)了“望鄉(xiāng)樓”巡房一職;怪不得我有一種被人陷害掉進陷阱的感覺——原來就是這爺孫倆挖的一個陷阱,就等我往里邊跳呢。
“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腦袋里整天都在想啥。居然要搞什么浪漫,給青春留下不悔的足跡。這里又不是什么馬爾代夫、情人樓之類的地方!這里可是青山精神病院啊,哪有什么浪漫可言,你的想法還真挺……真挺特別的啊?!标愒洪L說到這里,差點沒笑出聲來,一臉都是想笑又憋住不笑的憋屈勁。
“我那孫子跟我說你要來青山裝抑郁,當(dāng)時我就震驚了,我是死活不愿意你來的——這太屈才了不是?不過恰好‘望鄉(xiāng)樓’巡房的老李要請假喝他孫子的喜酒,我就想起你來了——濟世學(xué)院的高材生,我們這旮旯是想請都請不來的呀。你還真是及時雨,潤物細無聲啊。這三個月就得麻煩你了呀。哎呀,讓你這高材生來我們這里干粗活,真是太委屈你了??!說實在的,我還真不太好意思的。不過,既然是你的心愿,我就成人之美了。別說你要在這呆三個月,就算是三年,三十年我都歡迎之至啊?!?br />
一臉的喜慶,嬉皮笑臉的哪有半分不好意思。我是做過最壞的打算,整個暑假都耗在這里,差不多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晌覐膩矶紱]打算要在這只有鳥拉屎的鬼地方呆上三個月。當(dāng)時只是單純的頭腦發(fā)熱,根本就沒搞明白青山精神病院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直到我把自個給賣了進來,才有了初步的印象。別說呆三個月,就算再呆三天,我也覺得我的人生有三分之一是在黑暗的地獄中渡過的。雖然沒簽什么賣身契——王鵬程也保證過,在最壞情況下,他可以侵入這里的電腦系統(tǒng),把所有與我相關(guān)的資料從計算機里刪除掉,甚至他還可以啟動他的終極恐怖,能夠三十秒內(nèi)讓青山精神病院的所有計算機完全癱瘓掉,啥資料都不?!刹皇窃诖蹬?,我是見識過他的實力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青山精神病院的資料是保存了在電腦里的——那是一臺輩分很高的電腦了,高到Windows98都可以叫它老祖宗——至少要在計算機家族族譜的十八代祖宗里才能找到這種型號,甚至比這種粗略的估計更加古老,比爾·蓋茨說不定都得叫它爺爺。我猜想這電腦肯定都不知道上網(wǎng)是啥意思。不上網(wǎng),王鵬程的黑客程序怎么進得去呢?不過,像是具有青花瓷類似的古董收藏價值,那臺破電腦的房間,安保系統(tǒng)之變態(tài),堪比瑞士銀行的保險系統(tǒng)。詹姆士·邦德想破了腦袋也甭想溜進去。就算用前蘇聯(lián)的飛毛腿導(dǎo)彈把這鬼地方夷為平地,你也不可能在這房間的任何角落看到任何破損的痕跡。固若金湯的程度可以當(dāng)預(yù)防核武器的防空洞了。這破電腦用得著這么嚴密的防護嗎?更為惱火的是,青山醫(yī)院的記錄除了錄進那臺破電腦外,還有檔案室白紙黑字的印記——難道我還能盜竊或放火不成?可是留下了這么個把柄在青山,我又怎么可能溜走呢?
“別說我欺榨你,剝削你的勞動力——雖然院里的人手不夠,但我也不至于落魄到要讓你來充數(shù)。我們這是各取所需——雙贏。不過,雖然只是客串幾個月,但查房要仔細點喲。聽我那孫子說你是一個責(zé)任感很強的人——昨前天你查房的時候,我也考察過了,非常不錯。雖然我們也是熟人了,但是公歸公私歸私,丑話得說在前頭,如果你工作做得不好,恐怕得延期才能順利畢業(yè)喲?!边@純粹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太變態(tài)了,好歹我還是你孫子的同學(xué),虧你也能下手。我馬上為這院長貼上了“大奸大惡”的標(biāo)簽。
“媽的!”憤怒占據(jù)了我的腦海,情不自禁就腹誹了一句。
“算你狠!”我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我是敢怒不敢言,將音量控制得很小,恐怕要聽清楚得用到“讀心術(shù)”此類的超能力,即便是千里眼的讀唇術(shù),順風(fēng)耳的萬里辨聲神通都得統(tǒng)統(tǒng)癱瘓。
“不算狠!這還算是仁慈的了?!蔽覜]想到陳院長僅憑“聽聲辯位”的功夫也能聽到細若蚊蚋的聲音,“不要灰心喪氣,做人講究的是一個開心;特別是年輕人,心態(tài)要好——要不你就真的抑郁了。青山可是人杰地靈,風(fēng)光秀麗啊。能到這里體驗到這樣的人生,那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雖然不知道你們年青人的羅曼蒂克到底是什么,但我還是衷心希望你能完成。不要擔(dān)心,我這個人還是挺開明的,你想走隨時都可以走,我不會強留?!?br />
“真的!”我一聽,像是大灰狼看到了小白兔,眼睛瞬間就白熾燈似的亮了起來。我恨不能像雷震子吃下一對神奇的果子便馬上長出騰飛的翅膀,立馬回家。不過,我的雙腳以其強大的爆發(fā)力支撐著我的身體轉(zhuǎn)過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彎,便要以歸心似箭的腳步逃出青山。
“不過呢……”陳院長故意一頓。我就知道,沒有一只貓是會放走到了爪子下面的獵物的,也不會有獵人好心地把跑進陷阱里的獵物放走。
“不過呢……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青山又不是什么游樂場,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得在我這里考核一下,誰讓你是以病人的身份進來的呢?醫(yī)院會統(tǒng)一出題,及格了你就是正常人;發(fā)你一個權(quán)威認證的精神正常證,你就可以回家了。分數(shù)要求不高,百分制得五十分就算合格,比你們學(xué)校要60分才算及格簡單多了不是?一定要記住,最快一周有一次考核的機會;一般來說考核時間都安排在星期天的下午。連續(xù)一周通不過,那得要順勢延長一周——也就是說要兩周之后才能再考核了。至于你嘛?是我孫子的同學(xué),我怎能不多照顧你一下呢。一周給你考核一次的機會,具體安排白護士會通知你的?!?br />
精神正常證?聽上去跟日本鬼子發(fā)的良民證差不多。不過,身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多照顧下就算了,我怕越照顧日子越是難過。我突然想起陳旭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那個單詞——“腦殘”(思想扭曲讓人匪夷所思,如同腦袋殘疾并無可救藥的人)。用在我頭上,真正合適。陳院長和陳旭這爺孫倆這次是把我給坑了。
陷阱是自己挖,也是自己往里跳的,純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不過,看著院長得瑟的樣子,就算擁有佛祖的脾氣和寬容心,也忍不住升騰起一股無名的怒火——我差點沒忍住跑過去暴扁他一頓。其實,我又哪敢對他動手???看他這大把年紀了,一摸就要倒,一捏就要碎,要是我敢用手指頭點他一下,他絕對敢在華西醫(yī)院的特護病床上躺個一年半載。再說了,要得罪了領(lǐng)導(dǎo),肯定吃不完兜著走。保不齊他一心血來潮,我這假神經(jīng)病立馬就得變成真的。別說離開青山就算是離開房門都得像給保險公司寫賠償申請一樣,材料得一摞一摞的。
突然間,我的小宇宙爆發(fā)。深埋在骨髓里的阿Q秘笈——《精神勝利大法》成功蘇醒了。我就像學(xué)會了九陽神功的張無忌,瞬間將需要幾十上百年才能成功學(xué)會的情緒挪移大法練得爐火純青。我的腦海中頓時出現(xiàn)了一副足以安慰我憤怒與憋屈的完美畫面:我飛也似的掠到院長面前,抓過躺在他辦公桌上那只蘸著濃墨的毛筆,以行云流水的動作在他臉上畫了個大大的桃符。雖然只是《精神勝利大法》中的粗淺招式,但別說還真管用,我差點沒笑出聲來。
“你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你可千萬別崩潰了,青山的房源可是很緊的。雖然我們都是熟人,但也得按規(guī)矩辦事。你要真瘋了,進來也得預(yù)約?!标愒洪L和顏悅色地說道,完全看不出半點老狐貍的味道。
“當(dāng)你突然知道這么多的時候,你的表情也會這么奇怪?!蔽覠o奈地答道。
我都想好了,回到濟世學(xué)院的第一件事不是跨火盆驅(qū)驅(qū)霉運,也不是洗個澡好好睡一覺補充下倦怠的精神,更不是像個餓死鬼一樣風(fēng)卷殘云地飽餐一頓;而是把那陳旭拉過來痛扁一頓出一口心中的惡氣。不是我有暴力傾向,被兄弟出賣的痛苦,只有我們這些在“江湖上混”還講義氣的人才能明白。
不要勸我大度,饒過這小子。魯迅先生不是說過嘛,“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又沒渡過劫波,我哪能饒過這小子。也許大家會用“宰相肚里能撐船”來恭維我,大度一點。宰相是什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些個什么憂啊愁啊傷腦筋的事都不用自己傷腦筋,就算做錯事了,亡了國,還有那九龍寶座上的天下第一背負罵名,后面還有天下第三第四的人溜須拍馬,那日子過得是多么不亦樂乎——人逢喜事精神爽,當(dāng)然大度了。我要是宰相,別說肚里撐船,就是放幾艘泰坦尼克號,我也能當(dāng)是脆心巧克力給消化了。所以說只有經(jīng)過人世滄桑的大風(fēng)大浪或者是成功的程度遠遠超過那微不足道的損失才會顯得大度。要我原諒陳旭這小子?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冬雷震震夏雨雪,山無棱天地合”。
正當(dāng)我胡思亂想之際,陳院長不失時機地說道:“對了,要參考資料嗎?我這里可有全套的復(fù)習(xí)資料——理論篇,實踐篇,戰(zhàn)術(shù)篇,有臨時抱佛篇也有提高沖刺篇——要啥有啥;至于價格嘛好商量得很——給你打個七折;保證是跳樓價——過了這一村就沒這一店了。我是看你是我孫子的同學(xué)……”
“算了吧,我哪是你孫子的同學(xué)啊,我就是你孫子?!鼻缣炫Z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到了農(nóng)貿(mào)市場吆喝嗓子搞促銷呢。
這里是學(xué)校還是精神病院啊,考試還帶參考資料的。跳樓價都來了——王牌推銷員搞促銷呢,還是老板娘跟人跑了,日子沒法過,要清倉大甩賣???明知道我神志清楚,跟精神病八竿子都打不著,還折騰我去考什么“精神正常證”。
唉,我發(fā)覺我德育課學(xué)到的有關(guān)文明禮貌的教育全都還給我們敬愛的老師。到青山這短短幾天時間里,從我嘴里蹦出來的臟話抵得上過去二十幾年的總和。“出口成臟”的速度超過了上個世紀以來人口的瘋漲速度??峙挛疫@張臭嘴用香皂、洗衣粉、酒精再外加潔廁劑都難以涮洗干凈了。
一個大活人還能被一泡尿給憋死了,名正言順的走不了,那我就偷偷溜走。我就不信你能整天跟著我。至于那留存于青山檔案中的污點——抑郁癥病歷,后面再想辦法毀尸滅跡。我真懷疑這陳院長擁有讀心術(shù)的神通,我逃跑的念頭剛起,他毛骨悚然的聲音又回蕩在了我的耳邊——
“對了,善意的提醒你一下。別想偷渡回去喲!你看我手里這個紅章沒——我要是往青山通緝令上一蓋,我保管濟世大學(xué)還有你老爸老媽都知道你是從青山逃出去的。到了那個時候——嘿嘿……”陳院長嘚瑟地晃著手里的公章,那喜悅相似上甘嶺戰(zhàn)役的勝利,志愿軍叔叔揮動著手中鮮艷的五星紅旗。虧他說話的聲音如此親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得有多慈眉善目??粗昂皖亹偵男θ荨?,我仿佛看到昨晚從電視機里跳過來的僵尸。我打了個寒顫走開了。
青山真是“人杰地靈”啊,連院長都是瘋的。
也許只要沾上“人杰地靈”,便總免不了要跟瘋子扯上親戚關(guān)系。不止青山出瘋子,濟世大學(xué)這人杰地靈的地方也不乏瘋子。自從柳菲菲給我發(fā)了老人看之后,我也非常榮幸地成為了“瘋了”中的一名佼佼者。
原以為自己的抗打擊能力很強,就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口,涂抹點清涼油這茬便過去了,區(qū)區(qū)失戀,出門喝喝西北風(fēng)便又可以活蹦亂跳了。可事與愿違,不得不承認,當(dāng)我從好人的贊美中,晃過神來,我才清晰地感受到失戀的風(fēng)濕痛——漫長而又煎熬。終于得無奈地承認,自己只是繡花枕頭——不,草包枕頭——不中看也不中用,居然熬不過失戀的打擊。
有人說愛情能夠帶來最大的甜蜜,也能帶來人世最大的痛苦。沒真正愛上一個人時,我以為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扯淡。當(dāng)看到梁山伯與祝英臺要死要活的時候,我心里是極端鄙視的——這也太假了吧——梁山伯想念祝英臺都把自己給想死了,這不是天方夜譚嗎?現(xiàn)在我終于能夠領(lǐng)會“站著說話不腰疼”代表的深刻含義。
有些個人和尚念經(jīng)似的常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掛在嘴邊,以為得道高僧,看透了紅塵萬丈,灑脫無比。我敢保證這些人如果不是裝腔作勢,那就根本沒真正愛過一個人——他們只愛自己,舍不得為了心中的她而去修煉那愛情的“七傷拳”——忍受“一練七傷”,五內(nèi)俱傷的痛楚。若是真正愛上一個人,她便是你的世界,她便是你的天涯。除卻她,這世上還有芳草嗎?若是世界拋棄了你,剩下的只是無盡的虛無與孤獨。
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的我什么也不想做,懶洋洋的腦袋里經(jīng)常一片空白。我甚至有史以來第一次不想去上課。大學(xué)的課程安排得比較疏松,給予大家足夠的自由時間學(xué)習(xí)創(chuàng)造;好在這幾天也沒啥課,我向輔導(dǎo)員高欣請了個病假便窩在寢室里足不出戶了。至于吃飯,要不就忘了,要不就是吃不下。實在是肚子抗議得歡騰,便叫點外賣或者干脆跑到四方坡跟周公聊天解餓了。除了飲食有點不規(guī)律之外,其它的跟養(yǎng)殖場的豬差不多。
高欣是個非常稱職的輔導(dǎo)員,還專門前來慰問我的病情。幸好情傷也算一種病,窩在被窩里的我呈現(xiàn)在她眼里的是一個極度萎靡的學(xué)生。客套的慰問了我?guī)拙浜?,怕影響我休息,便不再打擾我。她壓低聲音跟寢室那三位拉扯了幾句。無非是要好好照顧我之類的客套話,之后便離開了。
“書呆子,快起來了。高欣都走了,你還裝什么裝!”吳曉明、陳旭還有王鵬程全圍到了我床邊。王鵬程個子較高,已經(jīng)開始扯我被子了。我霍地一下坐了起來,興許是餓得久了,眼前有點發(fā)黑,差點沒當(dāng)場暈了過去。
我沒聲氣地說道:“各位大俠,各位大爺,你們就饒了我吧——讓我再睡一會!”
“咋個了呢?我掐指一算,怎么就這么不對頭呢?難道真病了?”王鵬程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道。
陳旭始終沒心沒肺:“兄弟!有什么事跟兄弟我們講!特別是有什么不開心的,全都說出來,讓大家開心開心!”
“你怎么說話的呢?看我不爽就很開心是吧!等我有精神了不把你揍一頓,你就不知道鍋兒是鐵鑄的啊?!?br />
“精神我看是沒辦法實現(xiàn)了,不過神經(jīng)倒有可能?!标愋裾f道。
“曉全兄,最近太反常了。平時那是絕不逃課的好青年??!喲,難道……”
“難道什么?”六只眼睛全都盯向了吳曉明。我是擔(dān)心自己告白被拒的事情被吳曉明知道了,而其他兩位則像是聞到魚腥味的貓,從中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沒事。我想岔了?!眳菚悦髡f道。
“沒事你難道個鬼??!”陳旭一臉鄙視的表情。
像是擰得過松的時鐘,日子過得很慢。我發(fā)現(xiàn)吃飯睡覺根本就無法治好情傷。吳曉明為了安慰一下我這瀕臨崩潰的家伙,特意買了一大堆冰淇淋。陳旭調(diào)侃說:“你當(dāng)文學(xué)青年不過癮,要改行賣冰淇淋了是不?”
我隱隱覺得吳曉明是看出什么苗頭來了。我沒開口說,他也沒開口問——他知道我這個書呆子面皮薄得跟那紙糊似的,問得不好容易把臉皮給撕破了。他也知道我若是不愿意說,就算把我給綁上絞刑架也不會透露半個字。十幾個冰淇淋最后都葬進了我的五臟廟。舉行葬禮的時候,郁悶難受的心情還可以稍稍緩解,當(dāng)五臟廟的葬禮完結(jié)之時,像是被冰淇淋撐開來的肚皮,各種憂郁像陰魂不散的惡鬼又纏上了我,將我的心塞得滿滿的。都沒做過什么大的虧心事,真不知道從哪來的這多許不散的陰魂。我久經(jīng)饑餓摧殘的肚子腫脹得似癩蛤蟆的肚皮;如果我不是男兒身,先天不具備懷孕的功能,否則肯定有人會說我已經(jīng)妊娠十個月,差點便能瓜熟蒂落迎來一個嶄新的生命。像是把未來一年的飯食都吃光了,也仿佛預(yù)支了今后三年的瞌睡,我變得十分精神,但憂傷的心情還是一點也沒改變。我決定有些東西需要變一變了。
幾天之后的一個晚上,陳旭急沖沖地從外邊奔回了寢室。也顧不得喘氣如牛,嘴巴金魚似的一張一合吞吐著空氣,猛地推開寢室的大門,扯開嗓子便開始嚎叫:“活……活見鬼了!……兄弟們……我……活見鬼了……”
洪亮的聲音像是戰(zhàn)斗之中的集結(jié)號,半棟樓的人都知道五樓的陳旭已經(jīng)成功推開了寢室的大門。
“鬼?你在哪個石磨子上剛剛睡醒?說夢話呢?!眳菚悦髡f道。
“啥?鬼?不要著急,等歇勻凈了再說吧??茨愦酶宵S牛似的,要是噎死了,我到哪里找個陳旭來賠你?!蓖貔i程氣定神閑地說道。
“我……我剛剛在外面見到個腦殘——跟李曉全長得那是一模一樣?!标愋袷前敕侄疾幌氚衙孛懿卦谛睦?,雖壓制著粗氣但也幾乎是吼出來的。
接下來便是大家沸沸揚揚的討論,隔壁寢室的幾個同學(xué)包括黃曉波也都加入了論戰(zhàn)當(dāng)中。那沸騰勁跟燒滾了的開水似的咕嚕咕嚕的翻起熱騰騰的水浪。當(dāng)我推開寢室大門正要踏入房間時,一個個早已爭得面紅耳赤,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出現(xiàn)??催@熱鬧場面,我還以為大家在搞什么聚會,提高了大約三十個分貝的聲響,便扯開嗓子問道:“什么事呀,大家這么熱鬧?什么腦殘值得大家集體出來討論???”
聽得我的到來,大家同時收了聲,齊刷刷地投給了我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驚訝詫異地看著我,仿佛石化了般,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還是陳旭反應(yīng)快,激動得伸出手指頭來指著我,難以置信地震驚道:“腦殘!果真就是那個腦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