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等待（十一）

　　第二天早上，小剛可沒有像以前一樣的睡懶覺，而是早早就爬了起來，飯也不吃拎起東西就往外走，王嬸一嗓子喊住了他：“你發(fā)什么瘋呀？你以為是上班呢，按點來去的，市場要九、十點鐘后才有人呢，去那么早你傻等?。俊毙傔@才意識到自己有點著急了，坐在桌前吃起了早飯……
　　市場雖然不大，但還是很熱鬧的。天氣有些涼了，逛街的人也都穿著長短不一、薄厚不均的各式衣服，在每個小攤前晃來走去的，不時能聽到小販們的吆喝聲和討價還價的爭吵聲。那些小老板們，個個大衣裹著小棉襖，一個個像“粘豆包”。小剛拎著包向二虎的攤位走去。
　　自打小剛上班后，二虎和小土豆就像是沒娘的孩子一樣，沒了主心骨，一天天不知道該怎么活了?？汕皟蓚€月因為打火機的事，提醒了小剛，小剛開始倒騰這些小東西和哥倆一起做起了生意。小剛上貨，哥倆蹲市場銷售。這兩人做事還真認真，二虎不知道在哪整來了個手推車，小土豆在家偷著弄來幾根木方和幾塊板子，在車上安裝了一個架子和車棚，整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兩個月下來，也掙了一些錢，這能從倆人的裝扮上看得出。二虎理了個日本電影《追捕》里矢春警長的頭型，眼睛上扣了一個大大的蛤蟆鏡，大冷的天只穿一件革的夾克，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一看就是個趕時髦的人；再看小土豆，個兒不高也穿條牛仔褲，是暗紅色的，一件軍用大棉襖，腰間系著一條巴掌寬的“板帶”，頭發(fā)刮了個溜光锃亮，像個練家出身。
　　小剛老遠就聽到他倆在吆喝著：“唉！瞧一瞧，看一看，純正的香港貨，全鎮(zhèn)最低價，隨便挑隨便選呀，來，看一看看一看嘍……”兩個月的鍛煉兩人已經(jīng)忽悠得成了老油條了。這時，一個大媽走到二虎跟前，看著電子表拿在手中來回擺弄著，看了好一會兒抬頭問二虎：“孩子，這個電子表多錢？”二虎見有問價的，急忙笑著答道：“哎喲，大娘你買電子表？我這最純，絕對香港貨，你老純心想買，那我就給您一個最低價，12元一只?！贝竽锟纯幢恚瑩u了搖頭：“貴呀，太貴了?！闭f完，放下表離開了。小土豆看大娘要走，急忙攔住說：“大娘，我看你是真想買，要不這樣，我再讓你兩元錢，咱湊個整10元，不能再低了?！贝竽锫牶笕匀换瘟嘶文X袋離開了。二虎走過來對小土豆說：“瞧見沒有，老太太沒錢，舍不得錢呀?！眱蓚€正在叨叨咕咕地說著，大娘又轉(zhuǎn)了回來，沖二虎說：“孩子呀，我那個小孫子就喜歡這電子表，天天喊著要我給買，不給買就坐在地上不起來呀，我尋思著給他買一個，可你這太貴了，我現(xiàn)在只剩5元錢了，你們肯定不會賣的?！薄按竽铮逶覀兊觅r死呀，不能賣，不能賣?！倍杨^搖得跟拔浪鼓似的。
　　大娘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就聽有人說：“大娘，五元就五元，我賣給你了?！贝竽锾ь^看去，原來是另一個小伙子在說話，她不解地看看二虎和小土豆，小土豆馬上陪著笑臉沖著小剛說：“哎呀，剛哥回來了，帶來什么好貨了？”然后又沖大娘說：“俺們老板說話了，當(dāng)然可以了。”大娘拿著電子表心里這個高興，一個勁地沖小剛說“謝謝孩子，謝謝孩子?！睗M意地離開了小攤......
　　小剛把貨清點好交給了二虎和小土豆，然后把這兩個月掙的錢算了一下賬，給每人開了五百元錢的工資，哥倆拿著錢，這心里甭提多高興了。小土豆數(shù)著錢樂呵呵地說：“剛哥，這么多呀？都快趕上我爸一年的工資了，過癮。”二虎更是合不攏嘴，有點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嘿嘿，老…老大，這兩個月沒白吃苦，值了，值...值了?！毙偱呐膫z人的肩膀：“兄弟，以后好好干，靠勞動賺錢這心里也踏實吧？就不信哥仨混不出個人樣?！薄澳鞘悄鞘牵鴦偢绺蓻]錯?！倍⒔吡Ψ畛兄?。
　　這時，邊上一個年齡稍大一些的商販湊了過來，有點不大是心思地說：“嘿，三位兄弟，你們這一來湊熱鬧，這兩個月我的生意可慘了，嘿，能不能照顧一下老哥呀？”二虎一聽就火了，往前一沖到這位老哥的鼻子底下，吼到：“哥們，我照顧你？誰照顧我們呀？你賣的貴，活該沒人買?！薄班?！這位兄弟，火氣不小哇，我賣的貴？我再降價褲衩子都得賠進去，你們還讓人活不活了？”這位老哥也不甘示弱。小剛看事兒有點不好，急忙制止住二虎，沖老哥笑了笑：“大哥，都是為了生活嗎，何必大動肝火呢，和氣生財嗎?！崩细缈戳丝葱偅骸斑@位兄弟說話我愛聽，怎么也得給條活路吧？切！”說完，這嘴撇得快到后腦勺了。
　　小剛看了看老哥的電子表，跟自己的差不多，就問：“大哥，你這貨多少錢上的？”“八塊五，在縣城批發(fā)的?！崩细绱鸬??！袄细?，你上這么貴，當(dāng)然就得高價賣了，你瞧我那的貨，同樣的東西，我是在外省進的貨，進價比你的便宜一半帶拐彎的，當(dāng)然銷售好了?！毙傃b著謙虛的樣子，然后悄悄對老哥說：“老哥，如果你要相信我，我下次上貨給你帶一些，保證和我的一個價兒，咱統(tǒng)一價格，誰也不給誰扛價，怎么樣？”“此話當(dāng)真？”老哥有點不大相信小剛的話，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他。小剛見老哥有些猶豫就說：“老哥，我知道你還是不太信任我，這樣，我下次給你帶貨來不收錢，等你賣完把本錢還我成不？”這話一出口，老哥這臉有些發(fā)燙了：“兄弟，你年紀沒哥大，度量倒不小，老哥我佩服了，成，就這樣定了?！?br /> 　　正當(dāng)哥幾個有說有笑時，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工商的來了！”這一句不打緊，整個市場像炸了鍋一下，小販子個個拎起包、推上車、抱起稱就開始四下逃竄，眨眼間整個市場變得冷冷清清了，只有個別有營業(yè)執(zhí)照的個體商販不慌不忙地營業(yè)著。
　　哥仨找個墻角處停了下來，二虎偷著往外瞧了瞧，回頭說道：“小樣，想逮老子沒門，這事老子早有經(jīng)驗了。”其實，這樣的事不止一次地發(fā)生，對他們來說不算個事兒。小剛則是第一次遇到，他拍拍倆人的肩膀道：“兄弟，夠難為你們倆的了，兄弟記在心上了?！钡X得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再加上冬天到了，外面做生意冷，逛街的人越來越少了。于是，對哥倆說：“咱們總這樣打游擊可不是個事兒，得想辦法整個店面呀，要不這冬天怎么辦？總這樣被攆著東躲西藏的不行?！毙倱u著頭尋思著。
　　“找店面？有哇，原來老商店就有柜臺出租?！毙⊥炼共遄斓?，小剛一聽來了精神，眼睛直盯著小土豆：“真的？你咋知道的？”小土豆瞇了下眼睛：“那商店門口貼著廣告呢，好多天了?！薄澳悄悴辉绺嬖V我？晚了就沒機會了，你這個缺心眼兒的，這么好的機會差點讓你給耽誤了?！毙偭R了小土豆一句，小土豆委屈地說：“我不是覺得租柜臺要很多錢的，不劃算嗎?！薄澳愣裁矗孔錾獠煌h了看，能做大生意嗎？笨！”小剛敲了小土豆腦門一下。
　　二虎還回憶在剛才的事情上，就問小剛：“老大，咱生意做得好好的，干什么給邊上的那個大哥貨？那咱不是掙得少了嗎？”小剛神密一笑說：“你們兩什么腦袋？咱能總蹲市場嗎？如果有更多的人進咱的貨，那咱就可以坐在家里開展批發(fā)業(yè)務(wù)了，你說，哪個掙錢多？掙錢快？”一句話，把哥倆說得目瞪口呆?？粗鴥扇舜舸舻臉幼?，小剛說：“我休息三天，明天小土豆看攤位，二虎和我去縣城和省城，考察一下市場?！闭f完，拉著小土豆向商店走去。小土豆一臉的疑惑問：“剛哥，這是干什么去？”小剛一瞪眼：“缺心眼兒呀，剛說完的事，租柜臺呀！”
　　春節(jié)快到了，正是家家辦年貨的時候，小剛的生意也更加好起來。上的貨品種多了起來，量也大了，準備趁這機會好好掙一筆。這天，又輪到休息了，小剛帶著一大包的貨，頂著稀稀拉拉的小雪來到市場，把新進的貨往攤床上一放，順手從衣兜里掏出一盒“大重九”香煙，點上一支。二虎邊收著貨邊對小剛說：“頭，還是你想得高，這回咱租了柜臺，舒服多了，不用在外面挨凍了，效益也比在外面好多了，還是你看得遠呀?！比缓笄魄菩偟臒煟骸袄洗?，‘大重九’哇？這煙好，給一支唄？”小剛?cè)咏o二虎一支，二虎對上火貪婪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個煙圈。小土豆正在忙活著招待顧客，順手把小剛給的煙往耳朵上一夾，繼續(xù)接待著客人。小剛繼續(xù)和二虎聊著：“春節(jié)后，咱就在縣里開一個批發(fā)床子，大干一場?！薄靶?，老大你說怎么干就怎么干，我聽你的?！倍π偱宸梦弩w投地，一個勁地點著頭。小剛吸了口煙說：“二虎，現(xiàn)在就要張羅著找個人手幫忙了，咱人手不夠哇。”二虎眨了兩下眼睛：“找服務(wù)員呀？那歸我管唄？”“管你個頭，還沒咋地就想著管人了，我找個管你的?！毙倱]了下挙頭，嚇得二虎直閉眼睛。
　　“對了，老大，咱班那個叫小玉的，聽說高一沒念完就不念了，在家呆著沒事，要不把她找來？”二虎眼睛盯著小剛的表情，他在察言觀色。因為畢竟小玉上小學(xué)時因為耍心眼被小剛‘收拾’過的，二虎擔(dān)心小剛不會同意的。小剛看著二虎的表情，一下就猜到他的心里了，向他撇了一下嘴說：“你以為我是小氣鬼嗎？找同學(xué)幫忙，至少是熟人，能放心的，小時候的事還記什么仇呢？這幾天就辦這事兒?！倍⒀劬σ涣?，像得了軍令一樣，精神頭可高了。小剛看著就不正常：“啥意思？瞧你這高興的樣，咋了？是你媳婦要來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二虎這小臉刷地一下紅了，急忙爭辨道：“老大，不夠意思呀，拿兄弟開心是不？”小剛則一本正經(jīng)地說：“開什么心呀？只要你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那你就好好待人家，說不上我還讓她管著你呢?！薄皠e！別！老大，怎么能讓一個丫頭片子管我喲？我可是創(chuàng)業(yè)的‘元老哇’，這么快就把我罷免了？”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中午，小剛在商店邊上的一個小飯店要了兩個菜和哥倆吃了起來。二虎大大咧咧地喊道：“服務(wù)員，給上一小瓶‘二鍋頭’。”說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剛一拍桌子：“喝個屁，喝得醉熏熏的下午咋賣貨？不許喝，這是規(guī)定?！薄袄洗?，就喝一點點，還不行嗎？”二虎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但眼中還是掩蓋不住對酒的貪婪。小剛向服務(wù)員擺了擺手，示意不要上酒，然后對哥倆說：“喝酒容易誤事的，你看酒裝在瓶子里老實，可喝到肚子里就不老實了，要喝晚上沒事隨便喝去，喝死也不管?！备鐐z覺得有道理，也就不吭聲了。
　　吃了一會，小剛說：“兄弟，這個事我想了很長時間了，我準備過了春節(jié)就辭職不干了，一心一意做生意，你們看如何？”哥倆同時停住了吃飯的動作，小土豆的筷子“嘩啦”一下掉在了地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哥..哥，真的假..假的？不要鐵飯碗了？”二虎也驚愕地說：“老大，那你爸不得打死你呀？現(xiàn)在找份工作多不容易呀?！毙偪粗麄z的樣子，嘿嘿一笑說：“什么鐵飯碗呀，一年掙的都頂不上做生意三個月的收入，你看現(xiàn)在不是提倡要什么….什么下海嗎？咱既然要下，就鐵了心地干，不能有二心呀?！薄皩?，這叫‘王八吃稱坨，鐵了心了’。”小土豆還整起了歇后語?！扒颇隳菦]文化的樣，還一口一個王八，你是小王八！”二虎笑罵著小土豆。“得得，我都想好了，就這樣定了，二虎你也別說他，咱仨都沒什么文化呀，如果當(dāng)初學(xué)習(xí)好，不早就上高中了?！毙倗@了口氣說。二虎接茬道：“那是的呀，咱班也就小雨學(xué)習(xí)最好，可人家是山溝里呆不住金風(fēng)凰，跑省城去了，遠走高飛了?！碧岬叫∮?，小剛突然停下了筷兒，問哥倆：“誒！你們知道小雨的情況嗎？”哥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