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長篇】夢回唐朝（第二十五、二十六章）

　　第二十五章：【爭奪】
　　“木兒，那藍衣少年是誰？怎么看著如此面生？”葉眉兒緊盯著邱子墨和他身邊的洛無塵，疑惑地問。葉木兒沒有出聲，一手扶墻，一手反抄在背后握成一拳，整個身子繃得緊緊的，似乎隨時都準備炮射而出。
　　這一來，江若蘭腦子里就轟地一聲，突然覺得口干舌燥，連掌心都開始冒汗。場上那么多人，個頂個都是高手，他邱子墨憑一己之力爭得過別人么？難道，他也跟場上這些人一樣，真以為這世上會有長生不老這一說？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那道修長的背影，江若蘭竟隱隱有些失望，又忍不住擔心。
　　“公主，再不停手，本座可要把這人元金丹當眾毀去！”御風左挪右閃，極為小心地避過狐尾帶起的颶風，愈發(fā)顯得白衣飄袂。可無論他怎么騰移，也逃不出紅衣淺影的追擊范圍。那條巨大的狐尾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詭異的猩紅，朝著御風一點點逼近。御風雖不至于立即落敗，明顯已處于劣勢，只得一邊回旋，一邊尋找突破口。而場上多出來的，一個是邱子墨，一個是洛無塵，還有一個則是滿頭銀發(fā)，一襲雪袍的年輕人。
　　葉木兒已經(jīng)夠冷了，而御風的冥影神掌和他的氣勢更是寒意逼人，可場上那位白袍白發(fā)的年輕人，卻比那千年的玄冰還要冷上千倍。他往場上一站，就像一座萬古不化的冰山，再加上那滿頭晶瑩如玉的白發(fā)，立刻就有迫人的寒意透入骨髓，讓人喘不過氣來。
　　“哼”，御風冷冷一笑：“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公子愛！怎么，你在西域也呆不住了，居然跑這么遠來趕這趟渾水？”白衣白發(fā)的年輕人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站著，仰首望天，一幅云淡風輕，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秋晴望跟洛無塵則倒剪雙手，好整以暇地兀立半空。氣勢上卻絲毫也不遜于公子愛。
　　空中紅光一閃，巨大的紅狐回復成手執(zhí)長鞭的公主淺影。四個人，四個方位，無形中形成一個極為默契的合圍，將御風壓制得死死的，動不得毫分。御風左右四顧，依然面不改色：“看這樣子，莫非幾位還想聯(lián)手？別忘了，云魂丹只此一顆，難不成，我要將其一分為四？”
　　“哼”，淺影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不思悔改，本公主這就遂了你的意！”話音未落，驟然提身，猩紅的長鞭如同吐信的毒蛇，激射而出，目標，卻是她右側(cè)的洛無塵?？瓷先?，洛無塵是這幾人中最為普通又最不引人注意的一位，更何況，又是個無名之輩，似乎比較好對付一些。如果換做是任何人，都會先打他的主意。
　　只可惜，長鞭未至，異變突起。原本手無寸鐵的洛無塵，不知何時手中竟多了一把厚重沉悶墨黑如漆的大刀。那刀沒有刀鞘，只刀柄上鑲著一顆貓眼大的綠寶石。夜色陰冷，那顆綠寶石如同一只泛著熒光的幽靈的巨瞳，散發(fā)出鬼魅而森冷的氣息。被那道綠光一照，江若蘭就覺后背一陣冰涼。
　　望江樓里，江若蘭多少見識過洛無塵的手段，知道他出招又快又準，帶著一股子辛辣和凌厲，一出手就制服了兩名黑衣人。但此刻這黑蒙蒙的刀光一出，她便知道，洛無塵厲害的不只是手法的快和穩(wěn)，還有刀法的沉悶和精準，更有雄渾綿延不絕的內(nèi)力。那柄色重如墨的大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瞬間與他融為一體。灰蒙蒙的月色下，一條猩紅如血的長鞭，卷起鋪天蓋地的鞭影，分化成無數(shù)個淺影的分身。而那鞭影無處不在，形成一股強勁的氣流，如拍岸的驚濤，一股腦兒卷向洛無塵?？吹贸觯@紅衣女子已下了死手。也是，眼看這云魂丹就要得手，平白無故又多出幾個勁敵，任誰心里都不會痛快。
　　眾人本就不知洛無塵來歷，更不知他武功深淺如何，見淺影長鞭一出，不由得驚呼出聲：“小心！”恰在此時，洛無塵動了。與他一起動的，還有他手中那把漆黑的刀?？此瞥翋灥拇蟮对谒种校路鹨桓w羽，輕飄飄地飛旋開來，一息不到，排山倒海的內(nèi)力便幻化成一堵鐵壁，橫亙在他的面前。眼見那無處不在無堅不摧的鞭影山崩而至，卻被他輕描淡寫地一刀擱淺，化解得不著痕跡。
　　“嘶”，眾人吸口冷氣，暗暗咧嘴：這人什么來頭？看樣子功力分明還在御風之上。這樣的人物按理說他的名號應該如雷貫耳才是，怎會對他一無所知？如果他的身份來歷真是被他刻意隱藏得滴水不露，那么眼前這人，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深不見底。
　　很顯然，淺影此刻就是這種感覺。她已經(jīng)使出最厲害的殺手锏了，旨在一擊得手，便可順勢攻向她左側(cè)的藍衣少年。在她看來，只有拿下這來歷不明的倆人，才有可能跟白衣白發(fā)的公子愛打個平手。更何況，那玄冥老怪的徒弟御風，也不是個好惹的主。雖說她是銀狐帝國的公主，但依然沒有把握以一敵二，一舉奪得云魂丹。而那顆丹丸，她志在必得。
　　一擊不中，淺影不由有些焦躁起來。秀眉微蹙，偷眼看了看身后的公子愛。
　　關(guān)于這公子愛，她多少也聽說過一些，知道他是西域城主古一帆最得意的弟子，生性尚武，亦正亦邪，為人桀驁乖張，捉摸不定。據(jù)說他成為古一帆弟子之前，一直窮困潦倒，漂泊無依，是個遭人唾棄的乞兒。古一帆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骨骼清奇，資質(zhì)奇絕，是個不可多得的武學奇才，便破格收他為徒，從此成為西域炙手可熱的后起之秀。而他的滿頭白發(fā)，是因為練功心切導致走火入魔而留下的后遺癥。如果不是古一帆費心救護，只怕他早已是枯骨一堆。所以，他曾立誓，此生對古一帆絕對心懷感激，赴湯蹈火，忠心不二。
　　一個洛無塵已經(jīng)夠頭痛了，再加上一個來歷不明的藍衣少年和這個公子愛，而旁邊，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黑衣人，淺影知道自己即便顯露真身，也沒有絕對的勝算。但她堂堂銀狐帝國的公主，從來都是心高氣傲，不愿俯首認輸?shù)?，要讓她舍棄即將到手的寶物，無論如何她也不會甘心。想至此，淺影長鞭一收，倒躍開去，曼語嬌聲地笑道：“幾個大男人合起來欺負一個弱女子，傳出去也不怕丟人?！?br /> 　　“哈哈，”白衣飄飄的御風玉面一揚，笑得頗有深意：“如果說堂堂銀狐帝國的淺影公主是個弱女子，傳出去，只怕人會笑掉大牙。”“你！”淺影頓時語塞，一雙妙目幾乎噴出火來。
　　御風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看邱子墨跟洛無塵一眼，笑瞇瞇地轉(zhuǎn)向公子愛：“傳聞閣下素愛獨來獨往，卻不知今日，竟帶了幫手來。如此看來，傳聞未必可信。”
　　白衣白發(fā)的公子愛依舊負手而立，仰首望天，似乎聞所未聞。淺影心中一動，隨口接到：“既如此，本公主就紆尊降貴，率先退出。由得你們幾個爭來斗去的，眼不見為凈罷。”“怎么，一提起公子愛，淺影公主就開始示弱了？”御風瞇眼打量著淺影，促狹地笑了。
　　“本公主只知道有這樣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杰?！睖\影這回卻不為所動，斜睨他一眼：“區(qū)區(qū)一個御風，不值得本公主出手。倒是西域城主古一帆，與父王頗有些交情。無論如何，本公主也不能拂逆父王的旨意。你說，是不是？”
　　御風微微一怔，旋即搖頭：“公主有這樣的心思，當真難得。只可惜，西域城主不一定非要你賣他這個人情。眼下他最得意的徒弟在此，你這樣說，人家還以為縱橫西域的公子愛是怕了你淺影。”
　　“你……”心高氣傲的淺影一時氣結(jié)，卻又無可奈何。御風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巧嘴書生，別說淺影，就算她父親銀狐來，也未必能在嘴上功夫勝他半分。明明知道他這話有挑撥的嫌疑，可淺影就是拿捏不住，也沒辦法回敬。只咬著下唇，一張俏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逞口舌之快，豈是大丈夫所為？”白發(fā)飄飄的公子愛終于開口，語氣極其平緩，波瀾不驚：“只是這云魂丹，本公子志在必得?！币徽Z既出，場上鴉雀無聲。

　　第二十六章：【混戰(zhàn)】
　　“很好，很好，很好。”淺影一連說了三個很好，不怒反笑：“本公主方才也說了，這云魂丹志在必得。可仙丹雖好，總不過一顆而已！那么，到底是你公子愛的，還是該歸本公主所得？”
　　“啪”，御風雙掌一擊，繼而揉著下巴苦笑：“公主說的極是。本座也在苦惱。按理說，這仙丹該給公主才是。因這云魂丹原是牡丹仙子的元神封就，最適合公主服用。但西域城主的面子，本座也不得不考慮。要不，你們幾個先商量一下，到底該怎么分配？”
　　眾人嘩然：御風這招太高明了。擺明就是想挑起爭端，他好坐收漁利。淺影公主與公子愛功力之高，自不必贅述。那藏藍錦袍的洛無塵跟藍衣少年邱子墨既然敢橫插進來，就絕不是省油的燈。原本還有些心存僥幸的人，這下，便是徹底死了心。場上這么多絕世高手在此坐鎮(zhèn)，當真是回天無力了，不由得意冷心灰。一撥一撥人開始離去，只有少數(shù)人留下來遠遠觀望。為的是能親睹這些高手過招的絕世風采，從中窺得一絲玄機。即便不能，也可為茶余飯后增加些談資笑料。
　　公子愛背著雙手，面向洛無塵跟邱子墨，淡淡地說：“這樣僵持不是辦法，兩位兄臺，請了?！币癸L輕拂下的公子愛白衣白發(fā)飄飛如袂，不染纖塵。
　　話音未落，藏藍錦袍的洛無塵身形一閃，反手一招，黑蒙蒙的刀光仿佛一陣青煙，竟朝他前面的邱子墨卷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旁人倒還沒有什么，卻把江若蘭嚇了一跳：他們不是一起的么？怎么反倒自相殘殺起來？
　　邱子墨似乎也未料到洛無塵會對他下手，身形一滯，竟被迫得連連后退。眼見那刀光墨云一般壓過來，頃刻間就要灰飛煙滅。邱子墨輕嘯一聲，身子驀地向后猛倒下去，幾乎與地面平行，險險避過那一招。電光火石的剎那，腰際的玉笛已反掣在手，瞬間切破重重刀影。爾后一撐一躍，瀟灑地轉(zhuǎn)身，以一管晶瑩剔透的玉笛對上了洛無塵。倆人纏斗著，漸漸脫出之前四人形成的合圍。
　　御風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好戲已經(jīng)開始。想必公子再怎么淡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淺影狠狠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不說話會死人??！”
　　“哦？”御風饒有興致地望住她：“公主這話，本座怎么聽出有些心虛的余味？”
　　“去死！”淺影大怒，呼地一聲，鞭隨心動，朝著御風橫掃過去。御風不慌不忙地縱身一躍，借著鞭勢暴起數(shù)丈。一走一過之間，人已迅速往城墻這邊逃竄。只要翻過城墻，外面海闊天空，便可任意馳騁。淺影雖厲害，可一旦出了她的攻擊范圍，那也是鞭長莫及。
　　眾人眼前一花，便見御風已如壁虎般攀到城墻中間，一鼓作氣往墻頭攀去。原來這御風不僅武學奇高，輕功也是一絕。
　　淺影俏臉瞬間一沉，厲聲嬌斥，猛提真氣往長鞭注去。那長鞭竟一長再長，頃刻間變成一條數(shù)十丈的靈蛇，仿佛長了眼睛一樣，循著御風逃竄的方向激射而出。
　　她快，公子愛比她更快。那白衣白發(fā)的身影如同一絲虛無飄渺的輕煙，迅速消失不見。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御風便如見了鬼似地倒飛回來，爾后身形微錯，險險避過淺影的長鞭。
　　再看公子愛，依舊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仿佛未曾動過毫分。震撼！超強震撼！江若蘭覺得自己眼睛都快瞧不過來了。從馬車受驚的那一刻起，江若蘭所見到的人和事，除了驚心動魄，就是匪夷所思。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刻，便是最好的見證?？磥砉湃说脑?，絕對是至理名言，相當精辟，也相當經(jīng)典。
　　“哼?！睖\影冷笑一聲：“你不是想跑么？怎么自己又送上門來了？”
　　“本座方才不過是覺得有些悶，兜了一圈而已。”御風笑嘻嘻地說：“更何況，有花容月貌的淺影公主在此，本座又怎么舍得離開？”
　　“你！”淺影又羞又怒，再次氣結(jié)，心中惱恨萬分。
　　“嘿嘿，公主千萬別動怒?！庇L摸了摸鼻子，顯得極為真誠：“女人一生氣，容顏就易摧折。不過，公主宜嗔宜怒，倒是別有一番風韻，本座愛之殷殷?！?br /> 　　淺影柳眉立豎，芊足一頓，緊盯著御風，半晌之后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夜風中傳出很遠。這一笑，倒把御風弄得一怔，下意識地回身看了看公子愛。就是這一怔，淺影的長鞭已鬼魅般祭起，迅若奔雷，瞬間就卷住了御風右臂。爾后一扯一收，御風便如旋轉(zhuǎn)的陀螺往淺影靠去。其間，還伴隨著御風的一聲驚呼。
　　其實吃驚的，又豈止是御風？就連那么淡定的公子愛也微微變色。這位縱橫西域的高手終于忍不住了，雙手往外一推，寬大的袍袖倏然像鼓滿風的帆，兩股澎湃的真氣激蕩而出，分別擊向御風和淺影。
　　淺影秀眉一擰，身形急退，右手長鞭陡然用力。這一拉一吸的兩股真氣威力何止千鈞？砰，一聲巨響，這力道雖被彼此的勁氣卸去幾分，但余威不減，幾乎全撞在御風身上。原本還鎮(zhèn)定自若的御風，此刻早已衣衫破碎，臉色慘白。如果不是倆人顧念著他身上的云魂丹，只怕當場就要被碾成齏粉。
　　“咳咳?！庇L喉頭一緊，咳出一大口鮮血，將他胸前的衣襟染成緋色。即便如此，這位雪域天極的得意弟子，依然面不改色?！翱磥?，這世上從來都不乏憐香惜玉之人?！庇L搖頭輕笑，那笑聲竟帶著一絲無法言說的凄涼與落寞：“想必公子，今日定能抱得仙丹佳人歸了?！?br /> 　　“閉嘴！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淺影銀牙一咬，暗蘊內(nèi)力于左手，疾點而出。嗤，勁風入肉的聲音，沉悶無比。噗，御風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顯然，淺影已經(jīng)弄清他的意圖，旨在激怒自己與公子愛交手。所以這一次，果斷出手點了他的啞穴。此刻，受制于人又不能說話的御風，充其量也就是個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罷了。奪取他手中的云魂丹，簡直易如反掌，小菜一碟。
　　問題是，誰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再看洛無塵跟邱子墨，倆人依舊在一邊刀來笛往，你進我退，打得旗鼓相當，有聲有色，全然不顧這邊的情形。莫非，這倆人素有嫌隙，竟顧著泄憤，而不是沖著云魂丹來的？眾人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就連江若蘭也暗自嘀咕。
　　淺影可不管這些。眼下御風在她手中，立刻成了眾矢之的，她也顧不了那么多。長鞭一收一甩，御風被她帶得飛了起來。而她自己也借勢一躍，驟然就越過眾人頭頂。眾人眼前一花，就見一片詭異的紅云直直往下壓來，掀起走石飛沙陣陣。
　　“不好！”葉眉兒輕呼出聲，話音未落。飄袂的身影如同一支離弦的箭，朝著淺影的方向迎去。葉木兒見狀，輕輕一拳砸在城墻上，稍稍頓了片刻，也悄無聲息地滑了下去。這樣一來，偌大的城墻上，就只剩下了月兒跟江若蘭。不，準確地說，還有一只色重如墨的小狐貍，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