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畢業(yè)
作品名稱:關于兩小無猜的一切 作者:三月過半 發(fā)布時間:2014-10-30 15:04:35 字數(shù):3998
我記得我結束最后一次暗戀是在高中畢業(yè)的那個晚上。那個時候紀子越18歲,我也18歲。只是我暗戀的人并不是他。
我就讀的高中是寄宿制的私立高中。6月7號高考,學校在6月四號才放假,6月3號的晚自習就變成了自由的告別會,整個高三的年紀走廊上都是人,各個班的學生來回走動,總想再找那些有點熟悉但是以后不會再見的人看一眼。我那時候頭發(fā)剛剛過肩膀,6月份的上海已經(jīng)有點熱了,我沿著走廊的窗戶走,被認識的人偶爾叫?。骸罢O!”然后就互相會意地擦肩而過了,后來想到,這的確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是8班的學生,紀子越在1班。我暗戀的人在三班,我聽說三班的人把桌子都拼在一起,形成一個舞臺,大家或站或坐的聚在上面,關了燈,開著教室里的投影幕布,大家一起看著幕布上的歌詞一起唱歌。我尋思著透過前門的玻璃就那么瞧上一眼??墒茄劭粗芏嗳硕歼叧柽叧蛭遥疫€是沒有找到他。
趕緊走吧,不走就來不及了,不然臉就丟大了……就這么一回頭,不料看著他朝這里走來了。
我一下子就動不了了,我站在那里看著他慢慢走過來。夏謙那個時候個子不高,我168cm,他就比我高半個頭,不像紀子越,我就到他胸口那里。
“找我啊?這次不會是語文老師又布置作業(yè)了吧?”夏謙看著我笑。
我一下子緊張,啥也說不出來了。我和夏謙的語文老師是同一位,我們同是課代表,高中三年,我都是每天來告訴夏謙他們班的作業(yè)。可是現(xiàn)在,我沒有提前準備,什么也不會說。
“額……我……我就是來問問你……老師有沒有布置作業(yè)……”
夏謙看了我一會兒,嘿嘿笑:“沒有。”
我點頭:“哦哦哦……呵呵!那個五班的說他們張老師布置作業(yè)了。我就來問問……我……”
“我知道!”夏謙打斷我,我一愣。
夏謙接著說:“三年來,你是最好的課代表?!?br />
我看了他一會兒,尋思著他話里的意思,但是我又覺得思考的時間有點長了,就急著想走:“嘿嘿嘿嘿嘿!謝謝啊!”說完我就打算逃走。
“顏芰荷!”夏謙突然叫住我,“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我定在哪里,看著他第二次向我走來:“???”
夏謙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這個……幫我交給十一班的方文倩吧……行么?”
我知道,方文倩是夏謙的前女友。
我看看那張被雙重折疊的紙,邊角疊的很整齊,就像夏謙總是干干凈凈的,校服白襯衫的袖口都不見臟過。
有點不情愿,但是還是接過:“你不怕我偷看?。俊?br />
夏謙笑笑:“你不會的,芰荷,你是最好的課代表?!?br />
我根本沒有辦法拒絕他,我對他笑笑,就當做是答應他了,轉身走了。
我們年級一共十二個班,分布在五樓兩條平行的走廊。一二三四五六班在這邊,我在那邊。
我以前常常就在我們走廊的窗戶往那邊看,這里正對著他們的教室窗戶,我有時候能看見夏謙和前座的女生說話,還能看見他把哪一本參考書帶回寢室去。其實如果我當時偏一下頭,就能看見理科一班的紀子越挽著袖子,在教室的黑板上寫今天壓軸題的答案,密密麻麻的寫滿黑板。
夏謙就看著我走過他們的走廊,拐過走廊盡頭的垃圾桶,已經(jīng)有人把課本扔在里面了。
我記得我走的很慢,總想在他的視線里面多停留一會兒。
正要拐彎的時候,悄悄瞅了一眼,夏謙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一看,紀子越就站在一班門口看著我。
“正好,我有事情和你說?!奔o子越走近我,“誒?你怎么了?”
我心里有點難受,也不想和他解釋。
紀子越高三的時候就已經(jīng)身高一米九二了,有點清瘦,一張和女孩子一樣秀氣的臉。
他一走近我,我就覺得被陰影籠罩了,更加緊張,完全不顧他:“我急著上廁所!”
我還是做不到。
我沖進廁所的小間,掛上門鎖,蹲著小心地打開了紙條……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意義上的失控,但是當我看完上面為數(shù)不多的字的時候,臉部已經(jīng)歪曲,肌肉無法放松下來,眼淚就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不小心落在紙上,我嚇得馬上用手抹開,軋出一道淚痕。
夏謙的字跡很端正,一筆一畫地,就像那個袖口都很干凈的少年。
這不是什么浪漫的劇情……我的失落和哭泣根本就無法自圓其說。
我在小間里面把那張紙重新疊好,被我眼淚打過地地方有點皺褶,我小心地撫平它,然后放在褲子口袋里,走出小間。
六月的天,上海真的有點熱。我在小別間里待了一會兒,襯衫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
我一走出女廁所,就看見紀子越站在走廊的一大盆植物邊上,正對著女廁所門口。
我直接別過身子洗手,他一步步走過來,就定在我邊上。我感覺著他在鏡子里望著我,雙手就在水流下反復搓啊搓啊。
“你怎么了?”他正俯下身子,想看我通紅的眼睛。
“啊!好熱!我洗把臉!”我急中生智,馬上把臉埋進手里,然后開始搓我的臉。等我覺得差不多了,就一下子抬起頭,對著鏡子里對他笑:“找我干嘛?”
我甩的幅度有點大,劉海被水沾濕了,水珠濺在鏡子上。我有點楞楞地看著鏡子上的水珠,轉而望向紀子越。他看我笑,他也笑。嗯,也對,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在鏡子里看了我一會兒,張嘴:“你哥哥剛剛給你打電話你沒接,他打給我說他今天不來接你了,你就坐我家的車回去吧,今天我們班和你們班一樣時間放學。”
我和子越從小就是鄰居,因為家離學校近,我們都走讀。早上都是一起上學,有時候騎車,有時候走路,有時候坐家里的車,但是回家就不一樣了,我在文科班,子越在理科重點班,他比我晚放學一個小時。
我剛剛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消化掉,我就在鏡子里看著他,水就從頭發(fā)里順路流盡脖子里,涼快,但是有點粘膩。
從小到大,紀子越都要比我成熟很多,比我平靜,比我淡然。所以我很多事情都會告訴他,包括那些關于夏謙的事情,我都是拜托他去幫我打聽。哪怕是和班上女生鬧了小脾氣,我就會在去上學的路上和他說個不停,然后他每次都會笑笑說:“來!讓我用理科生的角度幫你分析分析……”
嗯……很溫柔的人。
好想跟他說啊……好想告訴他我是如何手賤地打開了那個紙條,看到上面其實非常平淡的字語,然后自作主張地難過起來。但是畢竟是做了壞事,我沒辦法去告訴他,我還在擔心,要怎么去把紙條交給方文倩,上面還有我擦拭淚水的痕跡……
紀子越看著我一直不說話:“芰荷,你怎么了?不舒服?還是……要畢業(yè)了你難過?”
我從鏡子里移到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雙眼皮的那一筆弧長勾勒一雙笑眼,什么時候都像在笑著。眼睛很大,我一直很羨慕,但是他說過大眼睛藏不住秘密。
但是現(xiàn)在,藏不住秘密的其實是我。
我就匆忙低下頭,然后狠狠地點頭。
紀子越摸摸我的頭,聲音突然輕下來:“長大其實還是好的,真的。”然后恢復正常地聲音,“趕緊回去拿書包吧,你們班都放了,拿好書包到我班來找我,我要鎖門。”
我一驚,再一看,我們班已經(jīng)整理好隊伍要回寢室了,我馬上跑去看十一班,他們班教室已經(jīng)漆黑一片了,沒有光穿過門上的玻璃,照在走廊上。
摸摸口袋里的紙條,我又折回我們教室。教室沒人了,就我的同桌還坐在講臺上玩教室里的電腦——男生偷偷下在班級電腦里面的紅色警戒。
“劉云軒你怎么還不回宿舍?”我蹲在桌子前開始整理。
“你還沒回來我怎么鎖門???再說……我還沒玩夠呢……”懶洋洋的聲音,就和他本人一樣。
我翻個白眼:“真是不好意思?。 ?br />
他踮著二郎腿就在那里笑:“沒事兒,小荷。你就請我吃飯就行!咱們認識那么久了~”
我和劉云軒初中和高中都是同班同學,劉云軒的家庭有些復雜,他的生母是他父親的第三位妻子,而他現(xiàn)在叫的媽媽,是他爸爸的第五位妻子。家庭很富裕,自然長得也不差,有點大少爺?shù)钠?,說話總是嘴上抹油似的。
“別叫我小荷,惡心死了……誒?你女友呢?沒來找你一起回宿舍啊?”
他繼續(xù)盯著電腦屏幕:“我剛剛把她甩了。”
“是不是人啊,你!馬上就高考了你現(xiàn)在甩她!”我有點被他氣到,雖然他一直沒有老實過,老是換女友,但是這次有點太過分了吧。
他抬頭看看我,校服的襯衫扣子上面半截全部都解開了,留出里面的黑色T恤,顯得他更白了。
“高考?我不用高考誒。我爸幫我安排好了,我大學去日本讀誒。”說著他關了電腦,教室的顯示屏幕上一片藍色,映在他臉上。
我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他看著我笑:“你說得對!明天畢業(yè)典禮,我應該留著明天再甩了她?!?br />
我差點厥過去:“賤人……”
他嘿嘿笑著:“趕緊快點!不然把你鎖在教室里!”
他的威脅很有用,我趕緊抱著書包從教室跑出來,看著他把門鎖上,教室里的電腦傳來關機聲,然后一下子沒了光,整個教室都暗了。
我和劉云軒走在走廊上,我什么也沒說,在這個畢業(yè)前夕的晚上,我的時間都花在了對夏謙的眷戀上,到最后的畢業(yè)禮物,是一個帶有證據(jù)的殺人兇器,把我的暗戀徹徹底底地斬斷了。
劉云軒我說了一聲再見,然后就夾著胳膊下的書跑下樓梯了。他也會回宿舍看書?我仔細一看,原來是厚厚的一本游戲攻略……
我環(huán)顧整個五樓,所有的教室都黑暗著,只有走廊上綠色熒光的緊急出口燈指向著樓梯口,那個光亮的箭頭,就像是青春的標識牌,其實青春是沒有必要指引方向的,它就是被時光推著走而已。
我走去一班,燈還亮著,我站在門口,紀子越正背著門,玩著手機的內置游戲,操縱左右鍵,按鍵聲“格的格的”在教室里有點清楚。
他突然回頭看我,有點驚到:“還以為是老師呢……”說著把手機收起來,“真怕老師最后一天沒收我手機啊?!?br />
我看著他那樣,不覺笑出來:“年級第一,老師應該不會沒收你手機吧?”
紀子越笑笑:“嘿嘿!我這次模擬考可不是第一名啊,方文倩才是第一名。我還是乖點比較好。”
無意間,他又戳中我最痛的地方。我試著轉移話題:“那個……趕緊走吧?!?br />
他看著我,盯了我一會兒:“好?!?br />
后來過了很多年,紀子越告訴我,他那天第一次覺得不夠了解我,他那時候感覺到我很難過,也猜想著是否和夏謙有關,但是他無從下手。他后來說,女孩的性子難以捉摸。
那件事情我還是沒有告訴紀子越,直到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