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兩朵鮮花 第二〇章個人犧牲

　　19>兩朵鮮花
　　鐵人王金喜終于和我姐姐余星薇修成正果，結婚那天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在那些各界的成功人士貴賓面前，鐵人初次沒有了尊嚴，爛醉如泥地被灌倒在酒席宴上。但他始終沒有和自己的新娘喝一杯酒，寧可自罰三杯，保全了妻子滴酒不沾。
　　一些貴賓在他自罰完后，舉杯再向新娘子發(fā)難時，面紅耳赤的新郎官半是神秘半是得意地趴在賓客耳邊說；“奉子成婚，酒水免談?！比缓笫情_懷的大笑，任新娘粉拳捶肩。
　　有一桌酒席上，坐著的全是以前大雜院里的鄰居。看到他們，我非常開心，一一和他們碰杯敬酒。楊瘸子和彩玲互相的輕聲耳語，使我確認了他們的關系。
　　在酒席進行到中途時，我去了趟洗手間。當我走到酒席和另一側(cè)的屏風格擋處時，聽到了姐姐和彩玲的對話。
　　姐姐說；“彩玲，你知道姐不是一個小氣之人，因為我和瘸子有過一段就阻止你和他交往?？山憧吹侥愫退谝黄鹫娴牟荒懿徽f，他對你不合適。就是因為有這一段，我太了解他了，你這么優(yōu)秀，找誰也比找他強?！?br /> 　　“星薇姐，我知道你說這話是為我好，可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的處境。就我現(xiàn)在的身份他能真心待我我就很滿足了。要是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不管是什么人，沒人能瞧得起我的。到了現(xiàn)在，我只能這樣了。以后是好是壞，到時候再說吧?！?br /> 　　“你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和苦衷，這姐知道?？墒墙阋恢币詾槟闶且粋€了不起的聰明女孩。你要是對目前的身份不滿意，我在公司里給你找一份工作，你覺得呢？反正你目前的樣子也不是長久之計。但不管以后干什么，我勸你遠離楊瘸子，不然你會后悔的。”
　　“謝謝姐替我操心，我已經(jīng)看好了一條路，等準備好了就開始好好干。以后的事我也沒打算指望他多少。我們就是搭幫過日子，互相誰也不嫌棄誰，誰也不礙誰的事。他上他的班，我干我的事。我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姐你可得幫我呀?！?br /> 　　姐姐說；“姐現(xiàn)在就想幫你，可你不讓。既然你已經(jīng)想好了，姐也就不勸你了。你只要記住，你在姐的眼里，一直是一個聰明能干的女孩兒?！?br /> 　　彩玲高興地說；“姐你這么高看我，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只是星辰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還不想早早讓他知道，他對我有什么看法？”
　　“你放心吧，你的事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你咋在乎他對你的看法比我對你的看法還多些？”
　　“那當然了，我和他是同齡人，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你們家要是不搬走，我會永遠跟著他屁股后頭，肯定不是現(xiàn)在的樣子?？晌椰F(xiàn)在的樣子，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有想法的。”
　　姐姐說；“他不會知道，姐姐保證不讓他知道。就是他知道了，他也不是一個不分是非的人。”
　　我聽了她們的談話，知道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對我保守。既然是這樣，我還是不知道為好。于是，我沒有打擾她們，自行離開。
　　彩玲的出現(xiàn)，再次讓我想到霞霞。在大雜院時候，她們總是形影不離。那時候，我們一起玩過家家的時候，彩玲是我們的孩子。于是，她不斷地被我和霞霞支使著做飯洗碗，表演碗掉在地上哭泣，被打屁股后跪在地上。然后起來撒嬌，把我們逗笑，逗不笑就得再受罰。霞霞會先發(fā)笑，然后說；“好了，給你五分錢去買糖吧。”
　　那時在一起玩這樣的游戲，大多是時間是沒錢用來買糖的。有錢的時候，霞霞就會拿出錢來，讓彩玲真的去買來糖給我們分著吃。沒錢的時候，就會在她伸出的手上拍一巴掌，說聲；“去吧，買了糖別忘了找零錢?！?br /> 　　霞霞和彩玲是我們大雜院的兩朵最美麗的花朵。霞霞像是帶刺的玫瑰，彩玲則是溫順的水仙。霞霞是我們每個人的夢想和渴望，彩玲則讓人生出無盡的愛憐。霞霞早早地凋零了，人們看到彩玲，總會想起她身邊的另一朵美麗，而后嘆息。因此，忽略了彩玲。而霞霞在場時，彩玲默默無語的任人們忽略自己，去追隨霞霞的美麗，因為她也覺得霞霞比自己漂亮，她的心里為霞霞驕傲著。彩玲是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她能跟每個人友好的相處，并為對方著想，把友善傳達給對方。當她不喜歡誰時，也不會讓對方難堪，找出理由遠離開別人就是，留下一個善意的告別，以便能互相不遠不近地交往下去。
　　彩玲無限的溫柔，同時呵護了弟弟彩嵐的成長。父親的大集體微薄的工資，無法承擔兩個人的學習負重。學習同樣優(yōu)秀的她，為了弟弟而放棄了學業(yè)，全力支持彩嵐學習。她每天喜歡看弟弟認真做作業(yè)、朗朗地讀書給她聽。在彩嵐收拾好課本書包的同時，將做好的飯端到了桌上。彩嵐在這無微不至的關懷中茁壯成長，成為我們這一代人的驕傲，考上了令人最羨艷的大學。在全家人為彩嵐送行的火車站臺上，彩嵐抱住姐姐痛哭失聲。直到火車即將開動的鈴聲響起，他們才戀戀不舍的分開。父母上前勸解時，兩次被尷尬的甩到一邊。作為父母的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女兒為了兒子的大學學習，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姐弟倆嚴守著一個秘密，互相激勵著對方，一直到他們各自脫離困境，實現(xiàn)了他們的目標和理想。
　　搬離大雜院以后，我對彩玲的事情所知甚少。姐姐余星薇倒是和大雜院里的老住戶常來常往，在大雜院地區(qū)改造的時候，姐姐對這些老鄰居多有照顧，贏得了他們的信任和尊重。
　　可連接我和彩玲交往的，卻不是姐姐，而是文靜姐。一次偶然的相遇，使我知道了彩玲的職業(yè)秘密。
　　　　
　　第二〇章個人犧牲
　　那是一個圣誕平安夜下午，我走進西城派出所院子時，正碰上院中停的一輛警車上一個接一個的濃妝艷抹的女孩被帶下車。一個美艷俏麗的女孩看到我時，不加掩飾地喊出了我的名字；“余星辰！”
　　車邊的干警姜平呵斥道；“喊什么，趕快跟著走！”
　　當女孩被帶離時，我想起來她是誰，心中一片茫然的來到文靜姐的辦公室。
　　文靜姐微笑的看著我說；“今天我可是忙人，有什么問題盡快說?！?br /> 　　我從包里拿出一個用彩紙包裝的禮品放在文靜姐的辦公桌上，她問；“是什么東西，包裹得這么漂亮？”
　　“這是我第一次發(fā)工資，所以想送你個東西。是一個水晶天使造型的音樂盒，祝文靜姐圣誕快樂！”我無精打采地說。
　　“送禮來了怎么還一臉的不高興，有什么事盡管告訴姐姐。”
　　“我剛才看到一個小時候鄰居被你們掃黃了。”
　　文靜姐立刻警惕地說；“星辰，工作上你可從來沒給姐姐找過一次麻煩?！?br /> 　　“我知道不應該告訴你，可這次我想讓你幫幫她，她是我和霞霞小時候最好的朋友。她做這一行一定是為了她弟弟上學，她沒辦法才這樣的。你幫她一次吧，她叫岳彩玲。”
　　文靜姐搖著頭說；“看來我這次難過人情關了。”
　　看我尷尬的樣子，文靜姐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說；“好了感謝你給姐姐的禮物，姐姐也祝你圣誕快樂。別再瞎操心了，我會好好處理的，但以后絕對的下不為例。”
　　第二天下午下班時，我在單位門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彩玲。她自來熟的伸臂挽我胳膊，被我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撥開，她仍一臉歡喜的說；“星辰，不管怎么說咱們也是幾年沒見了。剛好趕上圣誕節(jié)，咱們一起去聚一餐?！?br /> 　　彩玲在端起酒杯時說：“為我們相逢、為圣誕節(jié)、也為你昨天幫我，干一下！”
　　我們倆一飲而盡，彩玲又拿起酒杯給我倒上，說；“星辰，我知道你喝不了酒，不給你倒了，只是想找點過去美好的氣氛，慢慢喝吧。想不到你這么老實的人，還能認識公安?！?br /> 　　一杯酒喝下，我已感到滿臉發(fā)燙。我怕這次相遇影響到文靜姐，必須明確地告訴彩鈴。我說；“不是我認識的，是霞霞認識的。我們的關系很簡單，很單純。所以我們以后都不要去打擾她?！?br /> 　　短暫的沉默過后，彩玲輕聲地問我；“星辰，你覺得現(xiàn)在的我下賤嗎？”
　　“你自己覺得呢？”我不情愿地反問她。
　　“我不覺得下賤，就像我不覺得霞霞下賤一樣。我感覺和她一樣，我們都很純潔。”她看著我說；“你別這樣瞪著我，這是那年霞霞被鐵人騙了以后，用鐵人的五塊錢給你買了生日禮物后對我說的?！?br /> 　　我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原來霞霞早已把自己的秘密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彩玲。
　　她不顧我驚愕的眼神繼續(xù)說；“那時候我感覺霞霞好偉大，對于這偉大，那種被人瞧不起的下賤是那么微不足道。當我們家因為拆遷交完購房款，彩嵐需要高中擇校費時，我做了小姐。拿到第一次賣身錢時，我激動得哭了。我感到自己和霞霞一樣純潔一樣偉大了，這一刻，我感到自己的犧牲比起自己的偉大，是那么的渺小?！?br /> 　　彩玲激動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彩玲在圣誕夜這天喝得酩酊大醉，而這晚的她美麗非凡，天使一樣的臉龐閃著純潔的光芒。我扶著她走出飯館時，節(jié)日的彩燈五彩繽紛，輝映著黑暗的夜色。
　　那晚，借著酒意彩玲吻了我，沾到我臉上的不只是口紅印，還有眼淚和鼻涕。我同時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童年里，內(nèi)心里充滿了溫馨的回憶。
　　夜，靜謐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