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幸福各不同(十三)
作品名稱:劍之殤 作者:心有所依 發(fā)布時間:2014-11-16 11:38:31 字?jǐn)?shù):3214
這樣隨著追風(fēng)的腳步,漫無目的地奔跑了一日,自路旁的茶樓里,買了許多點心,兩人飽餐一頓,鼠兒與小七商量,遇到一個過路的男子買了人家的衣服,叫小七換上,自己卻扮作個趕馬的小廝一般的模樣。小七披散了頭發(fā),將馬的軟毛拔下些許,粘在嘴上,扮作個養(yǎng)馬的商人,乍一看去似模似樣的,遂向來往的行商問明了路徑,徑直往葬馬關(guān)而去。
小七不免心中的難過,思量那鬼王也許兇多吉少了,就是自己想打敗奧符也得是全勝時期,還需奮力死戰(zhàn),一時三刻也拿不下他。這些日子多人為自己慘死,自己要怎么報答他們呢?
兩人避開大城,專走林蔭小道,夜行曉宿,走山過水,行將半月,小七每日三省其功,至今日方才感覺真氣有些許,兩人有時在山間宿眠,便教鼠兒些簡單的橫練招式,練習(xí)蹲馬、站樁等基本功,興趣來時,便教他綁上負(fù)重,一路不眠不休地蹦跳。鼠兒不消三日就直呼受不了。小七自也是知道,只是鼠兒年紀(jì)略大,此時再練,成就有限,大多習(xí)武之人都是從兒時便打下基礎(chǔ),后期積累內(nèi)力,簡單的招式往往用到妙處,便是絕技。
從何時起,自己便開始了殺人?胡姬算不出來,只是自己這雙手,十年間為那人的一張紙條便東奔西走,世間的罵名?哼哼,她才不在乎,那年自己一家人慘遭狗官誣陷,爹娘在斷頭臺上依然倔強地不肯低下頭來。因自己年幼便發(fā)配凈月樓當(dāng)那些吹拉彈唱的賤婢們的下人,是那人給了自己自由,當(dāng)那個高大的身影將劍放在自己手中的時候,她握住劍,仿佛握住了未來,他問她:“你可愿成為我的劍?”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這一點頭十七載歲月一晃而過,她從不問殺什么人,是好、是壞?她只為了他,一個終年不愿看見陽光的人,她是少有的見過他在黑暗中撕心裂肺地痛哭,瘋了似的廝打自己的人。從那時起,自己便認(rèn)定了要保護他,要為他殺盡那些該殺的人。
胡姬坐在葬馬山的懸崖上,少傾剛剛離開,這里還有他殘余的溫度。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感覺叫做害羞,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可是他,遠遠的那種男子的溫暖的氣息,一瞬間驚起了她的心。她還從來沒有過,執(zhí)起劍又放下的時候,突然的不忍,讓她難過得不敢置信。自己的心有多少年不曾跳動的好像擂起的鼓一樣?她在害怕,害怕失去那種冷漠的心,那沒有一絲波動的平靜,即使劍一瞬間插進別人的心臟,也不曾有過的半點波瀾。她好奇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滿目里都是她歡喜的紅色,像血,卻沒有那種味道,而是讓人溫暖的奇異香氣。山下傳來的吶喊,讓她感受到了一種震撼,一種無法抵抗的虛弱感和從未有過的害怕??墒撬菙橙?,是自己要守護的人的敵人,無力的虛脫,讓她顫抖著撫摸這把那人親手打造的、傳說是這個天下最善于打造的技藝所打造的細(xì)劍,曾有許多讓這個王朝改變軌跡的人死在這把劍下。
無數(shù)紅色的好像血一般的盔甲,樹立起一道鋼鐵般讓它的敵人絕望的森林。他們從來不畏懼?jǐn)橙耍强释菫⒀膽?zhàn)場,渴望敵人的利刃,成就自己不敗的威名。他們那個太陽一般的統(tǒng)帥,冷漠的面罩下是一張讓人溫暖的臉,從鍛造爐中就被他抓在手里的那把血之刃,上面伏著一只惡魔的紅色刀身,將恐懼帶給所有敢于面對它的敵人。不顧那灼熱燒灼了他的手掌,帶著肉香的青煙彌漫,他仰天大笑,為得到知己而快慰不已。如果非要用名詞來概括這個山一般的男人,那么慷慨、豪邁、忠誠、責(zé)任、溫暖等等這個世間所能贊揚的名詞都會屬于他,帶給這個軍隊的則是一種信念,一種從來不會失敗的信念。
被責(zé)的少傾無所謂的每日躺在那塊懸崖前的青石上,酒里有多少故事,他心里就有多少故事。他輕輕地抿了抿嘴角,那個似水的女子,那個水似的吻,仿佛余香仍在。一個紅色的身影,輕輕的、輕輕地坐在他的旁邊,一把搶過酒壺,紅唇似血,一咕嚕,壺里便見了底。
少傾笑了,一張豪邁的臉上是融化冰雪的溫暖。女子將劍搭在他的脖子上,少傾卻笑道:“姑娘好特別??!搶了我的酒喝,卻還要搶我的頭顱?!奔t色衣裙的女子,冰冷、固執(zhí)地說道:“你死了,這個天下就變了。”少傾的大笑嚇到了她,她的眼睛瞪得很圓,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少傾笑得開心。他問她:“我殺了你父母?”女子搖搖頭,他又問:“我殺了你丈夫、孩兒?”女子詫異地?fù)u了搖頭,少傾故作松了一口氣,仰躺下望著天空,盤起腿問道:“我斷了你的財路還是砸了你的飯碗?”女子愣愣地看著他,辯解道:“我無父無母,不曾婚嫁?!焙睦秣鋈?,為什么自己要辯解,在意他的話。少傾又問:“何必殺我?你便是你,與他人何干?這個世界大可去得,受制于人,終也不會得到幸福?!?br />
胡姬心下一顫,緩緩地收起那把細(xì)劍,問道:“何為幸福?”少傾起身拉起她的手,走到那顆老松樹旁蹲下身來。胡姬顫抖地任少傾拉著,臉上不可阻擋地紅透了耳根,怎么會這樣,自己怎么會隨他擺布,饒是輕紗掩面,卻無法控制自己臉上的燒灼感。為什么自己無法拒絕他?心底那個聲音一直在回蕩,“一劍殺了他,就不會這樣了?!绷硪粋€聲音卻是,“不行,我下不了手,我寧可自己死,也要他這樣跟自己說說話也好?!?br />
少傾指著地上那群與一只大青蟲搏斗的螞蟻,對她說:“你看這些生命固然渺小,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幸福,只要得到那只蟲,把它拖進洞里,獻給蟻后,于它們來說就是幸福。”他站起身來,指著山下說:“天下千千萬萬的普通百姓,老婆孩子熱炕頭,吃飽、穿暖便是幸福。”他轉(zhuǎn)身指著葬馬關(guān)的城墻上的士兵說:“他們保護著老百姓能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縱然自己馬革裹尸便是幸福?!彼种钢约赫f:“我嘛,有酒有兄弟就是幸福,那么姑娘你呢?”
胡姬被他的氣勢所攝,退后幾步,轉(zhuǎn)身逃也似的走了。她問自己,自己有幸福嗎?當(dāng)年自己學(xué)成劍法,把劍插進誣陷自己家人的那狗官的胸膛,卻失聲痛哭,自己含著恨吃盡了苦,練就一身劍法,卻無半點快樂,殺的人多了,漸漸地變成了麻木,自己多少年不曾笑過了,哪來的幸福?原來幸福也挺簡單,他有酒,有兄弟就會幸福,那自己呢?殺了他不是一樣的痛苦。
鼠兒躲在山洞里,顫抖著看著小七將一只斑斕猛虎摔出去幾丈遠,那虎甩甩頭卻又走將來。那馬卻不怕,竟敢對著老虎呲牙。這些日子許是混熟了緣故,那馬不再抗拒小七,小七牽著它,它便隨小七的心走,只是自己卻無法讓它行走一步。
小七雙手平端,自上下壓,說道:“你自不識時務(wù),便饒不得你,我兄弟腹中正饑?!币恢更c出,空氣中傳來爆裂之聲,那虎腦袋正中一個大洞,眼看死在當(dāng)場。鼠兒愣愣地看著這一指之威,良久不語。那馬突然跪臥在地,嚇得將頭低下,一副臣服的可憐樣子。
小七看他呆愣的樣子,搖搖頭,將那虎尸拖進洞來,對鼠兒說道:“快整治整治,我餓的難過。”鼠兒似醒悟了一般,撲通跪在地上,抱住小七的腿道:“小七師傅,我要學(xué),我要學(xué)!”小七拍拍他的頭,瞪著眼說:“先給我整治肉來?!笔髢禾鹄细撸槔貜陌ぶ腥〕鲆话沿笆?,獻媚地對小七笑道:“師傅安坐,等我整治肉來您吃?!?br />
王子墨今日接到畫廊內(nèi)的傳書,駐守錦瀾城是自己希望的,身為畫廊一等一的高手,無論畫技還是武功自然有不尋常之處。自己駐守錦瀾,每日里出入都是車馬相隨,城守與當(dāng)?shù)毓賳T均敬畏有加,比在那主上腳下好了不知多少倍。圖上畫的是五棱山,在自己的地界,那兩個少年卻要自己親自出手,他暗嘆廊主小心過頭了,但也沒法,只得點起三人一起上山。
五棱山地勢不高,四人這怪異的打扮,嚇得山下的路人紛紛躲避,天下人如今誰不怕“幽冥畫廊”?哪個地方官不怕“幽冥畫廊”?只是這個不能出現(xiàn)在官方的組織,人人內(nèi)心懂得,誰也不愿說出口罷了。
小七和鼠兒吃著虎肉,連日的饑餓讓兩人不去計較虎肉的酸澀口感。鼠兒倍加地對小七獻媚。小七卻說道:“鼠兒,我們只兄弟相稱罷了,我不能收你做徒弟,這劍訣非同一般,需是稟明師傅才好?!笔髢撼灾?,聽到這話一愣,隨即答道:“我們?nèi)ヒ娔銕煾蛋?我好拜師?!钡厣系幕?,噼啪地?zé)谜∑咛а劭词髢旱难劬?,卻發(fā)現(xiàn)他異常的正經(jīng)。
小七想想說:“那里太遠,此次等我向大哥和月姨問個安好才回去吧!”剛說完,便聽一人在洞外笑道:“你恐怕沒機會見你師傅了。”鼠兒一驚,竄起來,躲在小七身后。小七問道:“來者何人?”伸手一道勁風(fēng)熄滅了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