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請客

　　大學(xué)畢業(yè)后，莫邪在一家報社當編輯，李學(xué)琛也找到一家不錯的會計事務(wù)所。工作都挺穩(wěn)定。半年后，莫邪第一次把李學(xué)琛帶回家。她對媽媽說晚上我們回家吃飯。倆人看完下午場電影，高高興興地回到家，李學(xué)琛買了兩盒西洋參，一瓶補酒，一盒點心，一只水果籃。打開門，莫邪媽媽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陰沉著臉，灶臺上冷冷清清，一個菜也沒有燒。
　　莫邪傻了眼，只好說：“我們出去吃吧，這附近有家杭州菜館不錯?！?br /> 　　仨人到了飯店。李學(xué)琛讓莫邪媽媽點菜，莫邪媽媽拿起來菜單便點了個三斤重的龍蝦，又點了個珍寶蟹。最后說沒吃飽，又點了個西湖醋魚。吃完埋單，兩千塊不到一點。李學(xué)琛掏皮夾時笑瞇瞇的。可莫邪渾身沒勁，連說話的興致都沒了。
　　莫邪送李學(xué)琛到車站，要把錢還給他。李學(xué)琛硬是不收。
　　莫邪低頭看腳下的鞋，說：“我媽這兩天身體不好?！?br /> 　　李學(xué)琛點點頭，說：“我知道，你快點回去陪她吧?！?br /> 　　莫邪回到家，莫邪媽媽已經(jīng)洗漱完，躺在床上了。她還沒開口，莫邪媽媽先很委屈地告訴她——有人給黃偉介紹了個對象。
　　她恨恨地說：“真不是個東西，還說喜歡我呢，全是放屁!”
　　莫邪脫下外衣，把包掛起來。
　　莫邪媽媽說：“我想不通啊，他算是個什么東西，一個臭門衛(wèi)，大字都不認識幾籮筐。”
　　“既然他不是東西，你又何必為了他生氣呢?”莫邪忍不住道。
　　“我氣，我當然氣——氣他沒眼光。”
　　莫邪不說話，半晌才說了句：“生氣也該我生氣才對?！?br /> 　　“哎喲！”莫邪媽媽先是一愣，隨即叫起來，“還沒結(jié)婚呢，就知道幫他省錢了。你媽吃他一頓龍蝦，你心疼了?”
　　“你想吃龍蝦跟我說好了，又何必敲人家竹杠?”莫邪皺眉。
　　“我沒那么饞?！蹦皨寢屍财沧欤澳銒屛沂裁礀|西沒吃過啊?莫邪我跟你說，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如果他真的喜歡你，根本不會在乎這點錢，哪個毛腳女婿不是把丈母娘捧上天啊?隔壁老孫的毛腳女婿上門，花雕酒、五糧液送了好幾瓶。哼，別說吃他一點龍蝦，就算要他把心挖出來，他也應(yīng)該眉頭不皺半下。他要是為這個跟你生氣，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莫邪覺得跟媽媽講不清楚。
　　
李學(xué)琛的家境莫邪也了解，雖然現(xiàn)在李學(xué)琛吃穿不愁的，莫邪知道這點，所以在學(xué)校談戀愛的時候，她堅持吃飯看電影都是AA制，李學(xué)琛送她禮物，過兩天她立刻便買禮物回送給他。莫邪小心翼翼的，絕不占他半點便宜，生怕讓他看輕了?，F(xiàn)在一頓龍蝦，把莫邪好不容易維持的自尊心全吃沒了。
　　莫邪感覺很差。她想：第一次上門弄成這樣，以后會怎樣呢?
　　一連幾天，莫邪都沒有跟李學(xué)琛聯(lián)系。她猜李學(xué)琛應(yīng)該會打電話給她，或是發(fā)個短信什么的。偏偏李學(xué)琛沒有，連著四天，像是失蹤了。
　　第五天，李學(xué)琛終于來電話了。他約莫邪一起吃晚飯。莫邪故意遲到一刻鐘，走進飯店，遠遠看見李學(xué)琛笑瞇瞇地朝自己揮手。
　　“我點了你喜歡的鴨舌頭和銀鱈魚?！崩顚W(xué)琛說。
　　“這頓我請?！蹦罢f。
　　“不用了?！?br /> 　　“我說我請就我請?！?br /> 　　“那我再多點幾個菜?！崩顚W(xué)琛笑道。
　　“好啊，別客氣?！蹦鞍巡藛谓o他。
　　李學(xué)琛告訴莫邪，這幾天連著加班，每天都忙到十二點以后。莫邪問：“怎么不發(fā)短信告訴我?”李學(xué)琛說：“太忙，忘了?！蹦皢枺骸耙郧澳阍趺床粫?”李學(xué)琛說：“以前又不用加班?！蹦罢f：“以前在學(xué)校里的時候，別說過了十二點，就算再晚，你也會給我發(fā)條短信息?！崩顚W(xué)琛說：“學(xué)校里混日子，不像上班這么累。”莫邪說：“你的意思是說，現(xiàn)在上班忙了累了，我們就不用每天聯(lián)系了，對不對?”
　　李學(xué)琛停下來，看了看莫邪的臉色，問：“你怎么了，生氣了?”
　　莫邪說：“沒有。”
　　李學(xué)琛笑笑，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左右拽了拽。
　　莫邪把臉別開。李學(xué)琛的手又湊過來。
　　“你鼻子這么塌，我給你捏捏挺。”
　　“真討厭!”莫邪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李學(xué)琛問她：你媽身體好點了嗎?莫邪說：嗯。李學(xué)琛問：她有沒有說我什么?莫邪說：沒說什么。李學(xué)琛問：不會連一句評語也沒有吧。莫邪說：我媽說你挺好的。李學(xué)琛笑道：我本來就不差啊。她有沒有說我好在哪里?
　　莫邪說：“我媽說你的臉皮最好，又厚又結(jié)實。”
　　李學(xué)琛哈哈大笑。
　　吃完飯，李學(xué)琛送莫邪回家。路不是很遠，倆人一邊散步，一邊聊天。
　　李學(xué)琛提議周末向王濤借輛車，到佘山去玩。
　　“這家伙以前在學(xué)校里成績總是倒數(shù)的，沒想到進證券公司才半年就當了個小頭目，還給他配了輛車，小日子混得不壞?！崩顚W(xué)琛說王濤。
　　“別羨慕人家。你將來不會輸給他的?！蹦罢f。
　　“這是我今晚聽到最開心的一句話了?！崩顚W(xué)琛笑道。
　　莫邪說：“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沒關(guān)系，只要努力過就行了。什么車子房子，我一點兒也無所謂?！?br /> 　　“真的?”
　　莫邪點點頭。
　　李學(xué)琛攬住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你真好?！?br /> 　　
李學(xué)琛其實今天心情很差?！衔绨延媱潟簧先ィ判氖?，猜想經(jīng)理即使不用，也會大大贊揚一番。沒料到經(jīng)理看了之后，只是似笑非笑地說了句“新人還要多磨煉啊”。李學(xué)琛大為受挫。他看了最后采用的那份計劃書，比自己差了一截。又是驚訝又是氣憤，當頭一盆冷水澆下，沒勁了。
　　中午他和劉燕一起吃午飯。劉燕是經(jīng)理秘書，身材高挑，眉眼有幾分像香港影星李嘉欣，是公司里出了名的美女。追她的人不計其數(shù)，還有傳言說她跟公司大老板關(guān)系曖昧。李學(xué)琛跟她很談得來。
　　李學(xué)琛問她：“看過馬曉天那份計劃書嗎?”
　　“嗯?！?br /> 　　“跟我那份比起來怎么樣?”
　　“沒你的好?！?br /> 　　“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差遠了對吧?”
　　劉燕一笑，“也可以這么說?！?br /> 　　“可我落選了，他那份計劃書倒上去了。”李學(xué)琛兩手一攤，“世界上居然有這種事情。不是我瞎說，像他那種計劃書，讓我連發(fā)三天高燒，再連吃三瓶白酒，也照樣寫得出來。”
　　劉燕一笑。寶藍色的眼影下，睫毛像小扇子那樣閃動。
　　“沒什么不公平的，他那份計劃書雖然沒你的好，但也過得去了。就算你是九十分，他六十分總有吧。馬曉天做人很本分，老老實實，這種人最討老板的喜歡。你不服氣也沒有用。”
　　“我以為只有國營企業(yè)的頭頭會妒賢嫉能，想不到外資公司也這樣?！?br /> 　　“到哪里都一樣。你鋒芒太露蓋過了經(jīng)理，他不給你穿小鞋才怪。你才進來幾個月啊?論資歷，科室里人人都比你老。我奉勸你一句，低調(diào)些，先站穩(wěn)腳跟再說，懂嗎，小弟弟?”
　　
這件事讓李學(xué)琛郁悶了一天。他想告訴莫邪，還是忍住了沒說。
　　送莫邪回去后，李學(xué)琛搭公共汽車又花了一小時才到家。他洗完澡，又給莫邪打了個電話。臨掛電話時，他讓莫邪親他一下。
　　莫邪對著電話“?！绷艘挥洝＠顚W(xué)琛說：
　　“你再笑一笑?！?br /> 　　“傻瓜，我笑你怎么看得見?”
　　“我有千里眼，能看見?！?br /> 　　“好，我笑了?！?br /> 　　“不夠甜。笑得再燦爛些。”
　　莫邪忍不住撲哧一笑。
　　“嗯，笑得真甜。晚安，早點休息?！?br /> 　　李學(xué)琛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上次看電影，莫邪躺在他肩膀上睡著了。他當時很奇怪，雖然影片拍得很差，沉悶得讓人反胃，但也不至于會睡著——況且這也不是莫邪一貫的風格。后來莫邪告訴他，他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聞著就犯困，而且那天他穿了一件很厚實的毛背心，軟軟的，靠著比枕頭還舒服。莫邪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李學(xué)琛還沒告訴她，她把口水流到了他的衣服上，好大一攤。否則她會更加無地自容。李學(xué)琛倒是挺喜歡這種時候的莫邪。他喜歡看她傻乎乎憨頭憨腦的樣子。當然這種機會不多?！疤舾辛耍芏嘈?。
　　莫邪告訴他，當編緝不用坐班，每周只要去三個上午，時間很活絡(luò)，這樣她就有更多的時間自己寫作。她談起這個挺開心，李學(xué)琛也挺開心。他想象以后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的情景，他在公司里打拼，最終成為金領(lǐng)，而她成為一名作家。這種搭配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