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
作品名稱:天·地·江·湖·人 作者:天木壽 發(fā)布時間:2014-11-19 11:18:06 字?jǐn)?shù):6451
先師徐氏諱平之位。
他一身重孝,對著靈位長跪不起。
自己下山已經(jīng)八年了。
八年啊,八年。人生有幾個八年。
八年前他二十出頭,她還是個小女孩。
今天,當(dāng)在街上她說出他的真姓的時候,他吃了一驚。
周,他姓周。知道這個秘密的江湖人并不多。
盡管她沒認(rèn)出他,但在江湖上,姓周而又會仙人脫衣的只會是他。
所以他用心地看,想知道面前這個白衣姑娘是誰。
他看到她的眼神跟小時一樣清澈。
他扯下了假胡子,他本來是白面微須。
她馬上就認(rèn)出了他。
再后來,她告訴了他師父去世的噩耗。
“師兄,起來吧。”
她來攙他,可他不起來。
“我做為大弟子,都沒給師父守孝,我……”
他話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
“師兄,人算不如天算。師父身體一直硬朗,誰能想到呢?!彼参克墒亲约貉壑幸呀?jīng)閃了淚光。
“原想能干出一番大事,可是世事難料……我也是沒有臉見他老人家啊。只好一拖再拖。唉……”他長嘆一聲,有些話真是無法出口。
“師兄,到底為什么你會……當(dāng)俠盜的?”
“秀秀,你不用顧及我的臉面。我就是個賊。偷了……我都不知道偷了多少次了?!彼麚u了搖頭。
“師兄,究竟出了什么事?”她覺得師兄絕不會做這種事情。
“說來話長,還是……算了吧。秀秀,守完了孝,你又做了什么,怎么到的四義標(biāo)行?”他岔開話頭。
“我想下山去找你,又不知道從哪開始。問了一些江湖客,什么有用的信兒也沒得來。后來,我害了病,去賣藝,結(jié)果被官差刁難,呂公子救了我?!?br />
“哪個呂公子?”
“就是我追你那次,你偷錢袋的那個人?!?br />
“那個書生?他還會救人呢?沒看出來啊。那后來呢?”
“后來,他被人打劫。我救了他,結(jié)識了飛燕姐,就是標(biāo)頭的妹妹,我就當(dāng)了標(biāo)師。”她說得極簡單。
他點點頭。
“下山時,你還那么小,想不到,現(xiàn)在你這么高了,武功又這么厲害,尤其是拳腳,我都沒見過?!?br />
“師父突然悟到的,另一種拳法,跟從前的拳法全不一樣。講究后發(fā)制人的。只是,還沒有全完成……”她說著說著,難過得說不下去。
他點點頭,突然緊皺起眉,手也緊按著肚子。
“師兄,疼得厲害嗎?”
“沒事?!彼~頭起了一層汗水。
“喝點水吧?”她問。
“喝水更難受,賈大夫說了,除非弄到毒藥,才能找到對付的辦法,可是……”他說了一半兒,似有所悟,“秀秀,你這幾年藥理學(xué)的怎么樣?”
“一般的毒藥知道怎么應(yīng)付,太難的我不懂?!?br />
“一般的毒藥你不需要管,只要找一種沒見過的就行?!?br />
“找?到哪兒找?”
“方月華那兒?!?br />
話說完了,她又低下了頭。
“原來如此?!绷铦蛔〉?fù)u著頭,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了。
不止是凌濤,廳內(nèi)的人都覺得此事出人意料。
“仲木,多虧你想通這一切,救了雨晴啊?!绷铦L出口氣。
“確實,仲木,要不是你,我們把事情都想偏了。”方月華接著話鋒一轉(zhuǎn),“但是,這件事情還沒有處置?!?br />
“月華姐,還處置什么,不是已經(jīng)證實雨晴是被迫的嗎?”凌濤道。
“標(biāo)頭,即便是被迫,難道就能偷自家?guī)煾档臇|西么?”方月華道。
“月華姐,雨晴不是情義難卻嘛?!绷铦?。
“標(biāo)頭,人情歸人情,規(guī)矩歸規(guī)矩。如果因為情義難卻就能視行規(guī)于不顧,那標(biāo)行還怎么開下去?”方月華道。
“月華姐,你說得有理。但萬事都有例外,王法還不責(zé)眾呢,何況標(biāo)行的規(guī)矩呢?”凌濤道。
“人無信不立,標(biāo)行也一樣。壞了行規(guī),一切都亂套,以后還怎么管別人?”方月華道。
“可這件事情并沒有聲張,除了我們幾個,就是諸位師叔知道,不會有關(guān)系的?!绷铦?。
“標(biāo)頭,欺人者終被人欺。做人要行得端、走得正,光明磊落,問心無愧?!狈皆氯A道。
“為什么你非要為難雨晴?”凌濤問。
“不是我要為難誰,各位師叔也贊成這樣處理?!狈皆氯A看了眼凌飛燕,“執(zhí)行家法。”
“還……還打呀?”凌飛燕噘著嘴,她不愿意動手。
方月華瞪著凌飛燕。
“雨晴,你忍著點兒吧?!绷栾w燕又舉起木杖。
“不行!”
凌濤上前一把將凌飛燕手腕抓住,劈手奪下木杖,抬膝將木杖折斷。
哐當(dāng)。斷杖落地。
“百川!”方月華跳了起來,把故作的恭敬也丟到了一旁。
凌濤緊繃著臉,一語不發(fā)。
幾位師叔互望一眼,這事情還真不好辦。
“好,可以不打她,但標(biāo)行不能留她?!狈皆氯A道。
“理由呢?”凌濤沉聲道。
“她偷自家人的東西?!狈皆氯A道。
“你說過這個理由了?!?br />
“這個理由足夠了。”
“這不是原因,有別的原因?!绷铦谅暤?。
“對,有!她師兄是飛賊,要是讓人家知道標(biāo)行師傅的師兄是飛賊,誰還會來保標(biāo)?”
“柳下惠的兄弟是盜跖,他照舊是士大夫,有人指責(zé)過嗎?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有什么奇怪?”
“百川,你就是說破天去也不行!”
“月華姐,我就不能決定這件事嗎?”凌濤皺起眉頭。
“別的可以,這件事不行!”方月華不容商量。
“我還是標(biāo)頭嗎?”
“百川,你這話什么意思?”方月華詰問道。
“凌大哥,月華姐,你們別吵了,”江雨晴說話了,聲音低低的,柔柔的,“謝謝大伙兒對我這些日子的照顧?,F(xiàn)在,我已經(jīng)找到師兄了,我也不必留在標(biāo)行了?!?br />
她說完,向諸位長者行了一遍禮,轉(zhuǎn)身向外走。
“雨晴,等等?!绷铦锨耙徊綌r住了她。
“凌大哥,我真的得走了?!彼f。
“你不喜歡大家?”他問。
“當(dāng)然不是?!?br />
“那,你不喜歡當(dāng)標(biāo)師?”
“就算是吧?!彼拖骂^。
“好,雨晴,你要走,我不會攔你。不過,你走之前,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她靜靜地聽著,眼光低垂,看著地上。
“雨晴,其實我的武功根本沒有江湖傳言那么厲害。我受過重傷,傷了元氣,以我現(xiàn)在武功,根本就不配做這個龍頭?!?br />
她大吃一驚,錯愕地看著他。
“百川,你胡說什么!”方月華急了。
“百川,話不能亂講。”師叔們也坐不住了。
“哥,瞎說什么呀?”凌飛燕叫起來。
凌濤掃了一眼廳中的眾人。
“月華姐,你不說做人要光明磊落嗎?現(xiàn)在我就很磊落?!?br />
“想不到我這小廟今天迎來了大菩薩?!?br />
凌濤走進(jìn)了分贓聚義大廳。
這大廳真夠大夠氣派,堪比布政使衙門的大廳??申愒O(shè)一看就透著匪氣。
四壁上火把長明。
高高在上,主座一把虎皮坐椅,兩旁數(shù)把豹皮椅。
椅上之人都是橫眉立目。
階下兩旁分列著大小頭目和數(shù)十嘍兵。
大廳左右立著十幾根木樁,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人。個個披頭散發(fā),衣衫破爛。
“單寨主過獎了,在下可不是什么菩薩,更沒有菩薩心腸?!绷铦蛑髯馁\王冷冷道。
“若沒有菩薩心腸,又干嘛來赴我這鴻門宴呢?”
“我不是來赴宴的,而是來救人的?!绷铦淅涞?。
賊王一陣大笑,聲如雷震。
“我單霸天占山為王十?dāng)?shù)年,敢到我這分贓大廳說救人的你還是第一個?!?br />
“萬事開頭難,以后會更多?!?br />
“凌標(biāo)頭,我倒想聽聽,你打算怎么救?”
“客隨主便。今天我來了,就請單寨主劃下道兒來吧?!?br />
“好,爽快。你看看我左右這十幾位英雄,認(rèn)識嗎?”
“有認(rèn)識的,有不認(rèn)識的。不過我想,他們都是太行山的寨主?!绷铦酃庾笥乙粧?。
“不錯。這八百里太行山,但凡提得起來的寨主,今天我單某都請了來,就要會會你這位龍頭?!?br />
“單寨主還真費心哪。既然在下已經(jīng)來了,就請放了這些保標(biāo)的標(biāo)客吧?!?br />
“別忙。會客是會客,買賣歸買賣。我們把這些保標(biāo)的抓上山,這人來人往的車馬費用,他們在山上吃喝用度,還有,他們的小命,凌標(biāo)頭,這都是銀子?!?br />
“開價吧,多少錢?”
“有道是朋友值千金哪。這里一共十六個人,一萬六千兩?!?br />
“單寨主真會開玩笑。一萬六千兩?不用一萬六千兩,一千六百兩就足夠他們家人撫恤的?!?br />
“凌標(biāo)頭這話,是算死人錢。那好,我就先給你省點兒?!?br />
單寨主一揮手,一個嘍兵上前,揮刀就向一個被綁的標(biāo)客砍去。
“慢!”
凌濤一聲斷喝,嘍兵停住手。
“凌標(biāo)頭,怎么樣?”賊王得意洋洋。
“我沒那么多銀子?!?br />
“有多少?”
“只有三千兩?!?br />
“我可以放三個人。你想要我放誰?”
凌濤走近了木樁,一個個看過去。
“標(biāo)頭?!笨吹搅铦絹?,一個標(biāo)客無力地抬起頭。
“龍頭?!庇忠粋€人答話。
凌濤轉(zhuǎn)了一圈,又到大廳中央。
“這里有我們標(biāo)行六個人,鴻運標(biāo)行七個人,還有三個是順平標(biāo)行的人。這三個人被劫最早,先放了他們?!?br />
凌濤說著,掏出一疊紙鈔丟到地上。
一個頭目拾起紙鈔,恭恭敬敬到了高座之下,向上高舉,呈給賊王。
賊王拿過紙鈔點數(shù)一下,向懷中一揣。
“好?!?br />
嘍兵解開三個人的繩索,三標(biāo)客立即萎到地上。
“單寨主,麻煩你派人送這三位標(biāo)客下山?!?br />
賊王揮手,上來幾個嘍兵把三人架著出去了。
“單寨主,現(xiàn)在,還要如何?”凌濤道。
“凌標(biāo)頭,這京城的西路標(biāo),大都過我們這太行山,你這龍頭是不是應(yīng)該定個規(guī)矩,給我們這些山王點兒敬義?”賊王道。
“據(jù)我所知,凡走標(biāo)入太行,歷來遞帖拜山。這也是早就有的規(guī)矩。而且,大凡走標(biāo)的也都守這規(guī)矩。所以,我對寨主殺傷標(biāo)客,擄人上山這件事非常不解?!?br />
“凌標(biāo)頭這意思是說我單某不講江湖道義?”
“公道自在人心,寨主以為呢?”
“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遞個帖子,拜個山頭兒,看來倒是有禮數(shù)??商硬荒墚?dāng)飯吃,禮數(shù)不能當(dāng)衣穿。既然走了我開的山,不留點買路財,這可說不過去?!?br />
“單寨主這是要改規(guī)矩嘍?”
“不錯。規(guī)矩是人定的,該改了。從現(xiàn)在開始,走標(biāo),我們要取三成利。你們過山的時候,把賺的銀子拿出三成來,咱們?nèi)f事好商量。如果不答應(yīng),就別怪我們翻臉無情?!?br />
“單寨主還真是仁義呀,沒見面分一半兒?!?br />
“凌標(biāo)頭這口氣是耍笑我嘍?!?br />
“耍笑?我們保標(biāo)的弟兄在你手里,你們百十多人,我一個人。怎么耍笑?!?br />
“那你答不答應(yīng)?”
“我答應(yīng)你,那我就不是龍頭了。這么說吧,這件事情不必商量,沒可能?!?br />
“好。有膽量。這才叫有種。不過,有種歸有種,你這么做可不聰明?!?br />
“怎么個不聰明?”
“凌標(biāo)頭,看你這年紀(jì),還是太嫩哪。你琢磨自己能值多少銀子?我把你扣下了,就是你們標(biāo)行傾家蕩產(chǎn)也得換你出去。到那個時候,龍頭也不是你了,你也什么都沒有了。是不是???”
“你是留不住我的?!?br />
“你這么想?你要是敢離開這大廳,我就宰了你的人。你要是不管他們死活,可以走?!?br />
“如果這樣,”凌濤上前兩步,“單寨主,我可以留下?!?br />
“聰明人?!?br />
“我也可以答應(yīng)你的要求?!?br />
“識時務(wù)。”
“不過,你不怕我反悔?”
“反悔……”
“可以立字為據(jù)?!迸赃呉粋€寨主道。
“字體可以模仿,如果我矢口否認(rèn),到時候你又能如何?別忘了,在下再不濟(jì),也被人叫一聲龍頭,而寨主最好聽的稱呼不過就是山大王,天下人會信誰?”
“聽來有道理?!辟\王道。
“看來單寨主慮事不周啊。不過我有兩全之計?!?br />
“說說看?!?br />
“這就是辦法?!绷铦慌难g刀柄。
“凌標(biāo)頭的意思是要跟我們比劃比劃?”
“練武人講的是武藝服人。寨主要是能贏我,我凌濤自然是一切聽寨主安排?!?br />
“如果你贏了呢?”
“如果在下贏了,請放了這些標(biāo)客,至于買路財,可以從長計議?!?br />
賊王聽了一陣大笑。
“我說了,凌標(biāo)頭,你還太嫩。直說吧,你以為我真擔(dān)心你反悔?如果你反悔,我可以再劫幾次,再扣標(biāo)行的人,多殺上幾個。到時候你龍頭之位也就保不住了。你不是龍頭了,我可以跟別人定規(guī)矩。我犯不上跟你比武?!?br />
“但改規(guī)矩這種事情也是難上加難。如果讓我說服眾標(biāo)行,得讓眾標(biāo)行的人服我。以力服人不如以德服人。如果我能把這些標(biāo)客救下山去,說服大家就容易得多?!?br />
“我倒不這么看。依單某看來,留著他們更好。這樣,我有人質(zhì)在手,反對交錢的就更少。至于怎么說服他們,是你的事情?!?br />
“那我能有什么好處?”
“你的好處就是,你手下的六個弟兄還不至于馬上死。”賊王洋洋得意。
“果然有心機(jī),”凌濤長嘆一聲,“從我進(jìn)大廳開始,寨主步步緊逼,我是節(jié)節(jié)后退。你可謂是算無遺策。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只不過你犯一個小小的錯誤?!?br />
“什么錯誤?”
凌濤淡淡一笑,上前兩步。
“你不該讓我離你這么近?!?br />
賊王的瞳孔猛然擴(kuò)張。
他看到凌濤的手在動,一閃。
凌濤的人影也一閃。
賊王急忙去摸地上的大錘。
但是晚了。
凌濤的刀尖已經(jīng)在他的心口。
“單寨主,你實在不應(yīng)該逼我?!绷铦淅涞?。
“你想怎么樣?殺我?”
“當(dāng)然不,送我們下山?!?br />
“姓凌的,今天的梁子結(jié)下,你們以后別想再過太行山。”
“少廢話,讓他們放人!”凌濤的刀尖一探。
“好,今天我栽了。放人!”
一個嘍兵上前解繩子。
“退下!”
旁邊豹皮椅上一位站起身,喝止了嘍兵。
“老二,你想干什么?”賊王不解。
“諸位寨主,今天可是咱們?nèi)盒圩钪匾娜兆?。放了姓凌的走,那是遺患無窮。他走事小,今后,江湖上誰還買咱們的面子?咱們還想繼續(xù)做這山王嗎?相反,宰了姓凌的,今后哪一家保標(biāo)的走這西路標(biāo),都得孝敬咱們?!倍?dāng)家發(fā)話道。
“言之有理?!闭垇淼恼鱾兗娂婞c頭贊同。
“老二,你什么意思?”賊王死盯著這人。
“大哥,你我兄弟一場,這山寨的基業(yè)是你打下來的,兄弟是不會忘的?!倍?dāng)家弦外有音。
“老二,你要篡權(quán)?”賊王眼中噴火。
“當(dāng)然不是,我要救大哥脫險?!倍?dāng)家冷冷一笑,接著一揮手,“請各位寨主助一臂之力,后山之寶可分與各位。弟兄們聽了,上!”
群賊一擁而上。
凌濤當(dāng)胸一刀將賊王劈翻,縱身跳下主座,揮刀撲向群賊。
刀鋒疾轉(zhuǎn),如同一陣烈風(fēng)吹過大廳。
人叢中,慘叫不絕。
刀疾進(jìn),血狂噴。
凌濤已經(jīng)穿成了花色勁裝。
白的是腦髓,紅的是鮮血,綠的是苦膽。
大廳已經(jīng)成了一片血海。
一個寨主見情勢不妙,立即奔到木樁前,用刀逼住一個標(biāo)客。
“姓凌的,你看看……”
下面的話沒說出來,一支鋼鏢送進(jìn)他口中,穿腦而入。
誰靠近木樁凌濤就一飛鏢。
他得護(hù)住這幾個人。
但是,飛鏢越來越少。他的氣力也越來越弱。
敵人太多。
但凌濤不想放棄。
堅持。
會得救的。
一個頭目要向標(biāo)客下毒手!
凌濤再一鏢。
這時,他覺得背后一震。
他知道自己被打中了,很重。
他飛了出去。
內(nèi)腑像火燒一樣。
他撐起身,轉(zhuǎn)頭看。
地上一把大錘。
錘飛過來,打中他。
賊王的錘。
賊王竟然沒死。
單霸天就站在當(dāng)?shù)?,前襟已?jīng)砍開,人卻沒事。
衷甲!
“而你的錯誤,凌標(biāo)頭,你應(yīng)該砍我的頭?!辟\王說著從地上撿起錘。
“二當(dāng)家在哪?”賊王高聲發(fā)問。
“跑了,寨主爺?!庇袊D兵答。
“找到他,碎尸萬段!”
“是!”嘍兵應(yīng)著,一些人下去了。
“別家山寨的寨主呢?”賊王又問。
“有跑的,有死的,死的多,跑的少?!庇钟袊D兵答。
“姓凌的,看來你頗有本事啊。我聽說你們凌家人稱中原第一刀,有一套什么劈風(fēng)刀。你看到我這錘了嗎?知道我這叫什么錘?”
凌濤不說話,他咬牙忍著,他不能說話,血就在嗓子里。
“我這套錘叫趕風(fēng)錘。你看,一個劈一個趕,一個重一個輕,你說咱們誰厲害?”
凌濤的手緊握刀柄。
他還伏在地上。
抬起頭,唇角一道冷笑。
這一刀,從上山他還沒用,只等生死一瞬。
此刻,他的刀動了。
刀動,人動。
人刀合一。
賊王看到自己的錘斷成了三截。
眼前的世界漸漸變成了黑白灰三色,然后一切暗了下來。
凌濤把刀支在地上。
耳朵里一陣嗡嗡響。
頭在脹,眼發(fā)花。
他覺得好累好累。
他看到那些嘍兵在后退,他們不敢過來。
而他,也無力再追過去。
就這樣對峙。
他不能倒,不然,這些標(biāo)客,還有他,都會死。
堅持,他必須堅持。
“幸好有小虎,大伙及時找到了山寨。被擄的人得救了。事后我才知道,我殺了七家山寨的寨主,殺了單霸天。這一戰(zhàn)我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傷了元氣,也留下病根兒。雖然我像從前一樣練功,但武功不進(jìn)反退。不過也虧了這一戰(zhàn),我這個不真的威名越傳越神。綠林人把這件事情添枝加葉,說我只身闖虎穴,一把單刀打敗了太行山七十二家寨主,其實整個太行山也沒這么多寨主。就這樣,只要我保標(biāo),沒人再敢惹麻煩。但因為我的老傷,我也不再出標(biāo)。在外人看來,我是龍頭,不用管這種事情,不會有人懷疑什么。我瞞了天下人,很不光明磊落。不磊落的人卻要讓別人磊落,這,是不是很好笑?”
“雨晴,就這些?,F(xiàn)在,我沒有別的事了?!绷铦f完長舒口氣。
江雨晴低下頭,轉(zhuǎn)身向外走。
“不行!”方月華醒悟過來,一個箭步,攔在她前面。
“不行,你不能走!”方月華著急了。
“月華姐,如果雨晴一定要走呢?”凌濤問。
“我絕不會讓她走!”
“你想動武?”
“我沒辦法!百川,你想沒想過你做的什么!”
“月華姐,雖然我這么說會惹你不高興,但是我還是得說。我見過雨晴出手,你攔不下她。如果你非要動手,我是不會出手幫你的?!?br />
“百川,你……你怎么這么說?我這么做是為了誰?”方月華說著,眼里現(xiàn)了淚光。
凌濤不忍看方月華的眼光,他扭過頭,緊抿著嘴。
“哥,月華姐,你們別這樣?!绷栾w燕忍不住了,眼睛在發(fā)紅。
幾位師叔長嘆一聲,但他們不好說些什么,這件事情,他們難以決斷。
這時,呂楠走了上來。
“江姑娘……”
“呂公子,不必說了,我明白。”她看了看眾人,“我愿意留在標(biāo)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