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難以抉擇
作品名稱:末了之風(fēng)塵嘆 作者:會稽功卓 發(fā)布時間:2014-11-21 14:08:16 字?jǐn)?shù):3062
他說完,把目光投向窗外。
起風(fēng)了。窗外的一棵大樹,枝葉茂盛,有幾片葉子撥拉在窗前,風(fēng)一吹,抖個不停,發(fā)出像水壺?zé)_了后的鳴叫聲。葉子一片片地往下落,嘩啦嘩啦。
莫邪怔怔地呆在那里。王旭輝一直看著她。
“不要離開我,好嗎?”他用哀求的語氣。
莫邪看到他的眼睛,孩子般無助。他還是充滿稚氣的,盡管他寫那些老成辛辣的句子,好像很成熟,但實(shí)際上,他只是個二十一歲的少年。他父母在他幼年時離他而去,他害怕孤獨(dú)?!袷莻€溺水的人,把莫邪當(dāng)作一條船。
他不想失去她。這些,莫邪都知道。他愛她,向來勝于她愛他?!行┳载?zé)。
好像,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會永遠(yuǎn)和他在一起。兩個寫小說的人,年齡又不相稱,生活沒有規(guī)律,用各種方式做愛,像兩只動物,更多的是本能。她從沒想過要帶他回家見家長,沒想過結(jié)婚,沒想過買房子供樓,沒想過與他組建一個家庭。
他也從來沒提過這些實(shí)質(zhì)性的問題。她以為,他心里應(yīng)該清楚的,她和他只能到這一步,沒有將來。這些問題,一直在她心里埋著,現(xiàn)在挖出來重見天日,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自私。
她不知該說什么。
王旭輝一骨碌爬起來,把她抱緊。她感覺到他的心跳,撲通,撲通。他抱得好緊,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不要離開我?!彼终f了一遍,像撒嬌。
莫邪嘆了口氣。她伸出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別這樣。”她說。
一連幾天,李學(xué)琛都不敢與任曉婷見面。任曉婷提出要到他這里來,他就說:
“我要加班。最近很忙?!?br />
任曉婷說:“你要當(dāng)心身體,我下次給你燉雞湯好不好?”
他說:“不用了?!?br />
李學(xué)琛心想:到底該怎么辦?
周末,任曉婷買了一只老土雞,燉湯。她在湯里放了西洋參和黃芪,還有花菇。她把濃濃的一鍋湯端上來,讓李學(xué)琛多吃點(diǎn)。
李學(xué)琛喝了半碗。他提議任曉婷以后人過來就可以了,不用幫他燒飯。
“我會不好意思的?!彼室獾馈?br />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累?!?br />
“這樣不太好?!?br />
“怎么不太好?”任曉婷問。
“你又不是我老婆?!崩顚W(xué)琛說完笑了笑。
任曉婷也朝他笑了笑。
李學(xué)琛等著她說些什么,他好繼續(xù)往下說。偏偏她一句話也不說。
她吃完飯要洗碗,李學(xué)琛搶過碗筷。
“我來洗,你休息一會兒?!彼馈?br />
“別跟我搶?!比螘枣米叩綇N房,在水槽里放好水和洗潔精,戴上手套,轉(zhuǎn)身把李學(xué)琛手里的碗筷拿下來,放進(jìn)水槽。
“你洗不干凈?!彼齺G下一句。
李學(xué)琛訕訕地退到客廳。他隨手拿過一本雜志,翻了幾翻,一個字也沒看進(jìn)去。
任曉婷洗好碗,坐到沙發(fā)上陪他一起看電視。她靠在他身上,幾根頭發(fā)絲調(diào)皮地伸進(jìn)他的鼻孔,癢癢的。讓他有打噴嚏的感覺。他伸出手,想把頭發(fā)絲撥到她耳后,沒對準(zhǔn),手居然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你干嗎呀?”她嗔道,“吃我豆腐?”
任曉婷開這種玩笑,說明她此刻心情很好。
“噢,對不起對不起?!崩顚W(xué)琛連連說道。
“占了便宜說聲對不起就算了?”
她也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咦,臉皮這么老,還是我吃虧了?!彼Φ?。
任曉婷說完,在李學(xué)琛嘴唇上親了一下,把頭埋進(jìn)他懷里。
電視上在放一部外國電影,一對男女含情脈脈地對視,說些不著邊際的調(diào)情話,從客廳移到臥室,不一會兒就到床上去了。電視里發(fā)出的聲音讓李學(xué)琛覺得尷尬。任曉婷嘴里呵出的熱氣,烘得他頭頸那里暖暖的。換了平時,他也許會把她抱到床上去??涩F(xiàn)在,他有些手足無措。
“曉婷——”他說。
任曉婷忽然吻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她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撥動著,像彈鋼琴。她閉著眼睛,呼吸急促。她摟住他的脖子,身體慢慢向后倒去。
她好像很少這樣主動。李學(xué)琛抱著她,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無法控制自己。
王旭輝為莫邪買了一枚鉆戒。
他把鉆戒送到莫邪面前,莫邪幾乎傻了。
“嫁給我?!彼蛄讼聛怼?br />
這個場景,讓莫邪覺得傷腦筋,同時又滑稽。
她“噔”一下,站了起來。
“我知道鉆戒不算太大,可我只有這么點(diǎn)錢,”王旭輝道,“等我以后有錢了,我會給你買一顆更大的?!?br />
他拿起莫邪的手,要給她戴上。
莫邪手一縮?!靶褫x,”她說,“不要這樣好嗎?”
“你不喜歡嗎?”他說,“不喜歡這個式樣嗎?我可以去換。”
“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我不能接受這枚鉆戒?!?br />
“我不懂?!蓖跣褫x固執(zhí)地說。
“我不會嫁給你。我們不合適?!?br />
“為什么?”他問。
他眼神直愣愣的,大概是沒睡好,俊秀的五官有些黯淡。
“你還是更喜歡他,對嗎?”他問。
莫邪看著他。
“旭輝,”她道,“對不起?!?br />
“你沒有對不起我?!?br />
王旭輝說完這句,便走了。
第二天下午,莫邪在睡夢中被嘈雜聲弄醒,好像樓下很多人在說話,還有高音喇叭的聲音。她跑到陽臺上往下看,吃了一驚。樓下居然停著幾輛警車,還有一輛救護(hù)車,地面上圍起一大片白白的布一樣的東西,把整幢樓前的地面都圍住了,不知干什么。
一大群人伸著脖子在圍觀。
一個三十多歲的警察手搭涼棚,拿著擴(kuò)音器對樓上叫道:“這位同志,請不要做傻事!請不要做傻事!”
莫邪猜想大概有人要跳樓。
這時有人敲門。她從貓眼里看到,是一位女警察。她有些意外,打開門。
“有事嗎?”她問。
女警察表情非常嚴(yán)肅。“天臺上有人想自殺。居民反映說這人跟你很熟,麻煩你下樓協(xié)助我們進(jìn)行援救?!?br />
莫邪一下子想到了王旭輝。天哪!她頭皮都麻了。
她飛快地沖到樓下。那片白白的東西是充氣墊。她往上看去——
天臺上有個人。莫邪一眼就認(rèn)出他是誰。
王旭輝直直地站在天臺的邊緣,一動不動。像根避雷針,杵在那里。
“旭輝——”莫邪大聲叫道。
王旭輝好像聽見了,頭往下一低。
“女同志,麻煩你告訴我們,天臺上那個人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警察問。
“朋友?!蹦罢f。
“他為什么要爬到天臺上去?”
“我不知道。”
“最近他受過什么打擊嗎?”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莫邪心亂如麻。
王旭輝的身體好像晃了一下,像是要掉下來。樓下一陣驚呼。
“讓我上去,”莫邪對拿擴(kuò)音器的那個警察說,“我去勸他。”
警察想了想,同意了。但提醒她不要靠得太近,不要刺激他,盡量用溫和的語氣,不能用蠻力。
“我知道?!?br />
莫邪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天臺。她看見王旭輝站在那里,似在發(fā)呆。她一步步走近,在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下。
“旭輝?!彼p輕地叫了聲。
王旭輝轉(zhuǎn)過身。他表情呆滯,眼圈發(fā)黑,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亂七八糟。
“旭輝,我們下去再說,好嗎?”莫邪對他微笑。
“為什么要下去?”他愣愣地道,“這里很好,視野好,看得遠(yuǎn)?!?br />
他看向遠(yuǎn)處。陽光毫無遮掩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穿一件背心,裸露的手臂被陽光灼傷,曬得通紅通紅?!澳阍谶@里也不能解決問題。相信我,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大家平心靜氣地談,一定能談妥的?!蹦罢f。
“你會嫁給我嗎?”他問。
莫邪沉默著。
“我不是拿這個威脅你,如果你不肯嫁給我,那也沒辦法?!?br />
他道,“你下去吧,別管我,我在這兒挺好。”
他干脆坐了下來,兩條腿蕩在外面。
下面又是一陣驚呼。
“你這樣很危險,風(fēng)又大,萬一真的掉下去怎么辦?”莫邪急道。
“掉下去就掉下去,估計跟蹦極差不多,蹦極我玩過,挺刺激的?!彼呎f邊往下看,饒有興趣地看下面攢動的人頭。
“我知道,你就是在威脅我。”莫邪看著他。
“沒有?!?br />
王旭輝兩條腿蕩來蕩去。
“我為什么要威脅你呢?你這人我又不是不知道,脾氣倔起來像頭牛。”
他說完,居然從牛仔褲口袋里拿出一把瓜子嗑了起來,把瓜子殼往樓下扔。
莫邪看了他一會兒。
“你說得對,”她道,“我就是不吃這一套,有話好好說,大男人尋死覓活算怎么回事?”
王旭輝對她笑笑。
莫邪說:“你到底下不下來?”
他像是沒聽見,抓起一粒瓜子扔進(jìn)嘴里。
莫邪說:“我不會嫁給你,隨便你怎么樣也不會嫁給你。你夠膽就往下跳?!?br />
王旭輝“呸”的一聲,把瓜子殼狠狠地往下吐。
莫邪說著往樓梯口走去。還沒有走到,聽到下面“砰”的一聲悶響。她轉(zhuǎn)過身,王旭輝已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