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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位置:首頁>長篇頻道>人生百態(tài)>他走出大墻以后>第五章 入獄

第五章 入獄

作品名稱:他走出大墻以后      作者:白大也      發(fā)布時間:2014-11-26 16:20:50      字數(shù):14657

  1、哥們義氣兩肋插刀入大獄
  
  王玉峽18歲那年,狗勝過20歲生日,把一幫哥們叫到鎮(zhèn)上的飯館吃了一頓。祝生日快樂本應(yīng)是件愉快的享受,大家輪番敬酒,生日的主人狗勝喝多了。酒壯慫人膽,醉酒討人嫌,醉酒中的狗勝開始吹五吆六,自己擺在了黑老大的派上,不斷找茬侮辱和漫罵年輕的服務(wù)小姐,前臺經(jīng)理來解釋服務(wù)中的怠慢,他又胡說八道,信口雌黃,蠻橫地摔酒杯、砸盤子,還破口罵了前臺經(jīng)理。
  王玉峽這幫家伙們確實喝的不少,一個個跟著起哄,挑起了毆斗事端,飯館的股東之一張小嘎嘴里吊著煙卷,吐著煙圈出現(xiàn)了,一幫打手緊跟在后面。
  張小嘎過來,給王玉峽行了個禮說:“玉峽小弟,對不起了,道上的規(guī)矩,他狗勝惹了我的事,還出手打了我的人,請你原諒,我們要制裁他。”
  玉峽忙說:“大哥,誤會,誤會”。
  張小嘎一笑,噴吐掉煙頭,一揮手,手下的人一窩蜂的把狗勝打的頭上起了大包,臉上也流了鮮血。
  王玉峽立即清醒了很多,一時見他們?nèi)硕嘁膊恢?,呆頭呆腦地看著狗勝挨打。
  劉鐵柱嚇的幾步跑到了門口,大喊著:“峽子快跑,峽子咱們走吧?!?br />   王玉峽剛想走,狗勝殺豬般瘋狂喊叫起來,“王玉峽,你們不能走哇,我們是哥們,有生死協(xié)議合同書的,不要把我一個扔下,快來救救我吧!”
  狗勝滿頭是血大聲呼喚著,還在被人攥著頭發(fā)把頭向飯桌上碰。王玉峽憤怒了,哥們義氣的火焰迅速燃燒,他停住了腳步,義憤填膺的回過頭來大喊一聲:
  “張小嘎,你太狠了,你們放開他,有事慢慢說?!?br />   “玉峽,這里沒有你的事情,你們走開。你們再不走,我就一起收拾。”張小嘎憤怒地吼叫。
  “張大哥!你放了狗勝吧,這里的損失我賠,你,你不放他狗勝,我們就,就不走,我們也不是吃素的。”王玉峽的酒勁讓他狂怒了起來。
  劉鐵柱等七八個哥們聽到王玉峽在呼喊,都怒火沖冠,昏了頭腦,又聚攏在一起,尾隨在玉峽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著,一場群毆即將發(fā)生。
  
  張小嘎放下狗勝一揮手,一幫人瘋狗般的撲了過來,一場群毆開始了。
  狗勝被放開后,便龜縮在一個角落邊的飯桌子下面,手里拿著半瓶啤酒,他頭部流著血,不知是口渴還是酒壯慫人膽,一仰脖,又喝了半瓶啤酒,瞪著兩個滴溜溜轉(zhuǎn)的杏核眼看著兄弟們?yōu)樗礆?,他坐在桌子底下吶喊助威?br />   王玉峽的臉被張小嘎的手下的兩個壯漢逼打的紅腫著,上眼皮裂開了口子,向外流著鮮血。他被逼到狗勝藏身的飯桌旁,狗勝在桌子底下觀察著戰(zhàn)況,見玉峽又要吃虧,突然從桌子底下冒出,嗷嗷怪叫著,大罵著,遞給玉峽一個啤酒瓶子做為武器,猛的把玉峽向前一推,算是助了玉峽老弟一臂之力,玉峽酒氣大發(fā),兩眼充著血閃著兇光,借勢迅速地用啤酒瓶把對方一個打手的頭部砍了一條大口子。
  這時派出所的干警正好趕到了現(xiàn)場,制止了這場毆斗。
  
  飯店這個打手的頭部在鎮(zhèn)醫(yī)院縫了16針,被鑒定為輕傷害,玉峽的右眉中間處也縫了5針,被鑒定為輕微傷害,狗勝的嘴巴額骨處也縫了12針被鑒定為輕傷害。
  雙方都有受傷者,派出所認定狗勝這方屬于流氓滋事,對方屬于正當防衛(wèi),制造流氓斗毆的狗勝被勞教一年,參與打架的劉鐵柱等雙方人員分別被公安部門進行了治安拘留30天和訓示教育。打人致傷的王玉峽和對方至狗勝創(chuàng)傷的打手予以刑事拘留,正好趕在八三年嚴歷打擊刑事犯罪期間,被政法部門從重判處了實刑,分別對王玉峽等判處13年、10年有期徒刑,投放到大西北進行勞動改造,因此他們邁上了漫長的監(jiān)禁生涯,過上了監(jiān)禁的囚徒生活。
  
  1983年“嚴打”活動席卷全國,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可抓可不抓的,堅決抓了;可判可不判的,堅決判了;可殺可不殺的,堅決殺了?!皣来颉倍窢幱行У卮驌袅嗽S多違法犯罪分子,保障了社會生活的安定,收效明顯。
  國家社會治安的穩(wěn)定和安全是一個國家生存和發(fā)展的根本條件,穩(wěn)定是壓倒一切的大事,多年來的經(jīng)驗表明,依法從重從快打擊刑事犯罪,是遏制犯罪急劇上升的有效措施。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種運動式執(zhí)法的“嚴打”行動,確實起到了穩(wěn)定社會的積極作用,但是,也帶來了諸多的社會遺留問題。
  
  
  2、媽媽抑郁思念兒子死街頭
  
  王玉峽走進高墻,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他的家人,特別是王玉峽的媽媽有如晴天霹靂,脆弱的身心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她絕望了,徹底毀滅了。
  王玉峽的媽媽首先從精神上垮掉了,體質(zhì)衰老的更快,由于肝氣郁結(jié),患了一場重病,后來形成了肝腹水,肚子漲得大大的,媽媽怕花錢,硬是扛著不住院,王玉峽的姐姐王玉鳳找了偏法,媽媽吃了兩個月的中草藥,肝腹水病好了??墒?,媽媽的神精更壞了,整日啼哭,思念著自己的心頭骨肉,叨念著最小的兒子小三。由于常年的郁悶,媽媽的精神出了問題,她競患上了精神分裂癥的疾病。
  媽媽總是瘋瘋癲癲出現(xiàn)在村口,站在村口長時間的觀望,嘴里叨咕著什么,又突然喊叫著,“小三,小三子……小峽——小峽呀——”,一喊就是好半天,人們看了都心酸的流下熱淚。
  兒子王玉峽被逮捕兩年后的一個上午,媽媽瘋跑到村口,被絆倒后地上,還在掙扎中,用微弱的呼喊聲,叫著兒子的全稱:“王玉峽——媽媽再等你吃飯,回來吧,”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是她呼喊著王玉峽名字走的,她永遠的走了。
  媽媽就這樣的走了,
  
  媽媽走了
  她走了
  死亡,帶走了期盼,郁悶,自責,氣憤,盼望,
  她走了
  死亡,是冰冷的,是恐怖的,是丑陋的,
  她走了
  死亡,是幸福的,是喜悅的,是美滿的,
  她走了
  死亡,是安慰,是解脫,是步入了天堂。
  她走了
  她終于找到了歸宿。
  她走了
  是苦難的終結(jié),
  更是幸福的開始。
  她走了
  是去天堂,
  在哪里可以安息,長眠——
  
  結(jié)束語:
  王玉峽走進高墻后,開始反省,開始覺悟。他愧對媽媽,他思念媽媽,他期盼著早日見到媽媽。他恨自己,他恨狗勝所助的一臂之力把自己推進了爭斗的浪尖,更恨自己無原則地為朋友兩肋叉刀,為哥們義氣昏頭昏腦,一時的沖動,把自己永遠的葬送進悔恨之中。
  
  
  
  
  
  請看:長篇小說【他走出大墻以后】第二部
  
  
  
  
  第二部《浪子回歸》
  
  
  第一章、歸途
  
  
  1、走出大墻家鄉(xiāng)大地美如畫
  
  天水市勞改監(jiān)獄內(nèi),管教辦公室里,管教民警黃雨正和一個服刑人員談話,當這名服刑人員知道了他提前1年釋放出獄的消息后,高興的象個孩子,一蹦老高,親熱地抱著黃管教猛地親了一口,驚得管教很不好意思,同室的干警們也被這一舉動引發(fā)出哄堂大笑。
  
  一九九五年四月十日,陰歷三月十一日,這是個好天氣,藍藍的高空,萬里無云,燦爛的陽光撒滿了春天的大地。
  中午時分,天水市監(jiān)獄門口,綠色的楊樹枝上長滿嫩綠的小葉,枝條上垂掛著很多黑綠色的毛毛串串,鳥兒在枝條上嬉戲玩耍,不時地把毛毛碰掉在地上。
  大樹下,有兩個農(nóng)民親兄弟倆,每人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狼吞虎咽地吃著從家里帶來的白面餅子和咸雞蛋。他們說笑著,邊吃邊望著監(jiān)獄的大門口。
  老大王玉生,今年34歲。黃白的臉膛沒有幾根胡子,一雙憂郁的大眼睛昏暗無光,頭上戴著一個蘭色“七一”式解放帽,帽圈上的汗跡滲透出來,油忽忽的早就該洗了。身高1米68的個子,有點偏瘦,穿一件退了色的蘭色中山服,敞著懷,露出了紅色的秋衣。
  他吃完餅子,站起來從兜口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一揚脖就喝了一氣,又把蓋子擰緊,放進了兜口里。他抹抹嘴,從兜口里摸出一張紙條,又掏出一捏子旱煙末,放在紙條上卷了個廣播,用打火機點著后,猛吸了一口,站在原地沒動,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值勤的武警戰(zhàn)士換崗。
  老二王玉璽,今年32歲,頭有些禿頂,寬大的腦門上刻著深深的皺紋,黑紅的臉上鑲嵌著兩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子下面留著黑紅色的胡須。身高1米75的瘦個子,有點駝背。身穿干凈的黑色夾克杉,拉鎖沒有完全拉上,露出了蘭色的秋衣。
  他也拿出一瓶礦泉水,一仰脖,咚咚的就成了個空瓶子。他把空瓶送進了垃圾筒后,又回到原地。他不時地看著手表。一會兒,望著鐵門發(fā)呆,一會兒看看大哥,一會兒抬頭看看天空中的太陽,一會兒又低著頭尋思著,一會兒又焦急地在樹下溜達。
  他們好象在等什么人。
  王玉生累了,坐在公路旁邊磚牙子上面,悶頭吸著煙,就連樹上鳥兒拉的糞便,幾次掉在他的帽子和肩膀頭上,他全都沒理會。他合著雙眼,兩個粗大的手指加著還剩有不丁點的煙屁,又送進了嘴里,他猛吸一口,火一亮,突然燒燙了手指,他下意識地扔了煙屁,用滿口的煙霧吹著被煙熏黑的手指,大概是被燒痛了。
  王玉璽走過去,從垃圾箱旁邊撿起一個冰糕棍子,一邊給大哥刮擦著鳥屎,一邊輕輕地和他的大哥說話:
  “大哥!通知咱們的時間到了,玉峽他咋還不出來呀......”
  “是??!快了,”他看了看太陽,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說,“等著吧,不會太久了?!?br />   “快一年沒有看見他了,也不知玉峽是胖了還是瘦了?!?br />   “玉璽呀,我到不想這個。我在想,他回去后咋辦。這吃,這住,這娶媳婦,你說那一件事情不得要錢呢。再有,你說住哪,老宅的破土房已經(jīng)不安全了,須要翻蓋,反正在我那肯定不行,你大嫂她不干。這長期吃住的問題還真的商量商量,是咱倆輪班呀,還是咋的,這么大的事情,你大嫂昨天非逼著我去找你商量,我說等小峽回來在說吧,就推搪過去了?!?br />   “大哥,你當不了家,就別瞎操心了。小峽回去后,住在我那吧,我和陳苓已經(jīng)商量好了,住一輩子都行?!?br />   “我真是惹不起你嫂子,夜個為這事,我倆又吵了半宿......”
  “行了,大哥,玉峽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庇癍t有點不耐煩了,他打斷了玉生的嘮叨,焦急地扭過頭,生氣地看著監(jiān)獄的大鐵門,兩眼直勾勾地愣神。
  監(jiān)獄的大門、牌匾和站崗的士兵還是那個樣子,這里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馬路上不時的有汽車在跑動,人行道上不時的有行人走動,樹上的鳥兒在歡快地歌唱著。
  玉璽在樹下焦急的晃動著。
  王玉生照舊坐在人行道的邊上,眼睛比剛才明亮的多了。他聽了玉璽的表態(tài),心里有了譜,一顆懸在嗓子眼里的心終于放在了肚子里面。于是他又掏出一張紙條在上面撒上煙末,卷起了一只土廣播,放在嘴里,打著火,瞇著眼睛悠閑地吸了起來。還不緊不慢的噴吐著煙霧圈圈,開始欣賞樹上鳥兒的叫聲,耐心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分地走著,樹上的鳥兒依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大約在下午兩點鐘左右,“吱扭”的一聲,監(jiān)獄紫紅色大門中的小門打開了。
  幾個公安干警拎著提包,慫擁著一個男青年走出了監(jiān)獄大門,一個年齡偏大的獄警說:
  “回去后找當?shù)嘏沙鏊渖蠎艨冢钌嫌猩独щy,盡管來信,我們出頭找地方政府要容易些?!?br />   “謝謝黃管教,孫管教,張管教,您們多保重。”
  他們戀戀不舍地說著話,親切地告別,囑托,擁抱著。
  王玉生和王玉璽農(nóng)民兄弟倆個,呆看了一會兒,認定這就是他們要等的親人時,大哥猛地扔了煙卷,和弟弟一起,迅速地跑過去。
  一邊跑還一邊高聲呼喚著:
  “玉峽!玉峽!......”
  “玉峽!哥哥來接你來啦.......”
  寧靜的大門前,突然的喧嘩聲驚動了樹上的鳥兒,它們一下子全都“突突突”的飛走啦。
  正在和獄警告別的王玉峽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高興地回過頭一看,見是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頓時向跑在前邊的王玉生喊聲,“大哥......”迎面撲了過去,他們親熱地擁抱在一起,“大哥,我今個被提前1年釋放出來了,媽還好嗎?家里都好吧!......”
  “家里都好,就盼著你早點回去那?!?br />   王玉峽又轉(zhuǎn)向王玉璽,激動的眼里含著淚花,摟著他的二哥興奮地說,“二哥,我想死你了......”兄弟倆緊緊地抱在一起,痛哭出聲來,“二哥,我真的好想你們呀!我可見著你了,你咋比我還黑,還老呀,頭頂都沒有頭發(fā)了,操扯啥事讓你老的這么快呀......”
  玉峽和玉璽哥倆是挨肩的,只差兩歲,他們兩的感情最好。玉璽從小就很老實,處處都關(guān)愛著弟弟。小的時候,由于他的謙讓,還經(jīng)常被弟弟王玉峽打的號啕大哭。此時此刻王玉璽摟著弟弟,卻又哭了起來,他擦著玉峽臉上的眼淚,高興地說:“你可出來啦,我們就盼著這一天呢,走,咱們回家吧!......”
  獄警們見到家里的人們來接,便把裝行李的提包交給了王玉峽后,舉手告別,轉(zhuǎn)身走進了監(jiān)獄的大鐵門。
  監(jiān)獄門前,又恢復(fù)了往日的莊嚴,肅靜。
  王玉峽向獄警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就走。
  
  回家的路上,王玉峽特別惦記著媽媽,他一邊走一邊向他的哥哥問這問那。
  他輕松地隨便的問著,“媽老了吧?媽頭發(fā)都白了吧?還那樣的瘦嗎?媽又罵我了吧?我給媽帶了好吃的東西啦,媽肯定高興,就在我這個包里。我還給嫂子和孩子們買點啥嗎?”
  “不要買了,家里啥也不缺呀,你的兩個侄子,侄女也都上學了?!庇裆钣樦f。
  玉峽斜背著一個綠色的挎包,里面裝的滿滿的東西。兩個哥哥搭著個大提包,隨聲附和地說著話兒,還囫圇吞棗的回答著玉峽提出的關(guān)于媽媽的事情。
  他們在市里,倒了3次公共汽車,才來到了長途汽車站。
  兄弟三人上了一輛開往家鄉(xiāng)的個體中型汽車,車上還有兩個挨著的座位,玉峽均讓給了自己的倆個哥哥坐了,玉璽挨著車窗,玉生在外,兩人把提包塞到坐下。一個女子遞給玉峽一個馬扎算是座位,他挨著兩個哥哥坐下。
  車子一會兒已經(jīng)坐滿了人,很擠。多數(shù)人是農(nóng)民。
  又上來幾個急于回家的同鄉(xiāng),大家擁擠著站著,有的就坐在了自己拎的東西上。王玉峽在人群中不時地用手護著隨身的挎包,他自言自語地說:
  “這是同號的伙伴們送的禮物,我要帶給媽的,讓媽吃個鮮,也見識,見識?!?br />   他還興奮地撲哧一聲地樂了。
  大哥笑了笑,沒有說話,汽車開出了汽車站,慢速行駛著。
  這時隨車的一個圓臉女人,大約27、8歲的樣子,在車上照顧著乘客。她穿罩不太講究,一個臟了吧唧的紫紅色防寒服,敞著懷,露出分紅色的襯衣。只是在臉上過分的講究了,打扮的沒有技巧,說象跳地秧歌的彩臉有點過分,挺好看的臉蛋這一扎顧,看了讓人作嘔。她操著大城市的腔調(diào),還摻雜著濃濃的鄉(xiāng)音,拿嗆拿調(diào)地高聲的喊道:
  “注意了,站著的老鄉(xiāng)們,請你們暫時都蹲下,靠前面坐行李卷的老鄉(xiāng)同志,你們都把頭低下,前面有交通警察,只要不讓他們發(fā)現(xiàn)咱超載,一個多小時咱們就到家啦,如果讓警察發(fā)現(xiàn),可就走不了啦,一扣就是幾個小時,不光我們挨罰款,就連你們也要挨鼻子,還的晚點,不知啥時間回家。”
  話音落時,玉峽和超載者們都按要求蹲下或低下了腦袋,汽車跑過了交通崗樓,速度開始加快,大約過了10余分鐘,那個女子又嚷了起來:
  “行了,交易通崗樓過去了,可以恢復(fù)自由了?!?br />   大家長出了一口氣,如是解放了一樣,搖搖頭,捶捶腿,又恢復(fù)了剛才的自然姿勢。
  她又一次呼喊著,叫大家買票,并從前面賣了過來。
  王玉生知道開始賣票,便合眼睡覺。賣票的小大姐擠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
  “這位大哥,請你買票吧?!?br />   玉生一驚,他沒有抬頭,裝做睡覺。
  玉璽聽到叫大哥買票,就立即掏錢。說:“我來買?!?br />   這時玉峽見二哥正在掏錢要買票,就立刻掏出30元錢,對賣票的女人說:
  “大妹子,買3張到大噸的車票,錢夠不夠?”
  那個賣票的女人微笑了一下說:
  “第一次有人管我叫妹子,真好聽,你是個當官的吧,第一次坐長途氣車對不對?記住,出門在外,就是比你小的女的,你也要叫姐姐,以表示對人家的尊重,明白了嗎?”
  “明白了,大姐。”
  說話間,她又找回6元錢,玉峽接過錢,微笑著說:
  “謝謝姐姐,我們在大噸下車,到車站時,請姐姐提醒一下,請大姐姐多多關(guān)照?!?br />   王玉峽叫的是那樣的甜,車上的農(nóng)民們聽了這別扭的客套話轟的一聲,大家哈哈地笑了起來。
  “笑嗎?就得這個樣子,嘴甜一點沒有壞處?!迸u票員傲慢地解釋著。
  汽車開出市區(qū),跑在通向家鄉(xiāng)方向的國字公路,這條公路全長100余公里,是連接天水市北部三個縣的一條重要通道。
  汽車跑了好一會,在路邊停下,一位近郊的旅客下車了,玉峽才有了個棲身的座位,他瞇著眼睛,疲憊的身軀隨車搖晃著,他真的累了,輕輕地閉上了雙眼,似睡非睡地隨車搖擺著,想著自己的心事。
  
  王玉峽姐弟四人,大姐、大哥、二哥和玉峽,他們四人大姐年齡最大,長玉峽18歲,是同父異母所生。
  同母的哥三逐個差兩歲,姐姐成家時玉峽還不能記事。大哥、二哥也都已經(jīng)成家,這是在監(jiān)獄通信中知道的。
  玉峽的媽媽真不易,還在玉峽小的時候,父親得了一場怪病,面色蒼白,身體消瘦,因住不起醫(yī)院在家調(diào)養(yǎng),吃了好多藥也不管事,后來的那段時間里拉得都是黑血,剩下一把骨頭,老人家實在堅持不住了,扔下他們母子過世了。媽媽帶著他們過著極其困難的生活,因玉峽在家中最小,哥哥姐姐們都讓著他,照顧他。媽媽也格外寵愛,16歲那年因初中畢業(yè)未考取高中,整日在社會上混,結(jié)交了社會上一些游手好閑之徒,為朋友兩肋插刀,并誤入歧途,經(jīng)常幾天不回家,橫行鄉(xiāng)里,打架斗毆。家里人對他操碎了心,媽媽因此而急的犯了心臟病,一聽說哪有打架的就心驚肉跳地癱坐在那里,兩眼發(fā)愣,好半天才緩過神來。83年全國開展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媽媽更是擔心,怕他犯罪被抓進去,無法向他死去的爸爸交代。結(jié)果,怕出事,還是讓這為善良的老媽媽攤上了。玉峽18歲那年,在一次團伙的毆斗中,王玉峽把對方打成了重傷。嚴打期間被依法從重判處有期徒刑13年,投放到大西北進行勞動改造,因表現(xiàn)好,服刑十年被轉(zhuǎn)壓到本市西關(guān)監(jiān)獄,進行勞動改造。
  
  這個剛剛30歲出頭的王玉峽在監(jiān)獄中卻已經(jīng)度過了他的12個春秋。
  王玉峽1米80的大個頭,身體魁梧。雖然經(jīng)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嶄新的灰色西服,白色的襯衣打了個紅色的領(lǐng)帶,但在他那帶有笑容而帥氣的面壟上,掩藏不住內(nèi)心的空虛和傀對,鑲嵌在白凈面孔上那一雙彷徨和疲憊的大眼睛,在向人們訴說著過去的一切。
  他累了,頭向后仰著,雙眼微閉,頭和身子隨車搖晃著,他渴望自由,他希望馬上見到媽媽,他的腦子里一直在翻騰著,面目卻很鎮(zhèn)靜,他開始輕生地哼哼流行歌曲:
  
  “流浪人在外想念你
  親愛的媽媽
  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
  沒有一個家
  冬天的風啊夾著歲月花
  把我的淚吹下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走過了多少年華
  春天的小草正在發(fā)芽
  又是一個春夏
  ......”
  王玉峽表面上在悠閑地哼著流行歌曲,腦海里卻如長江黃河,翻騰著波濤。他在思念著日夜想念的媽媽,在懺悔著迷途的過去,在瞳景著美好的未來,在思考著回到家里以后的具體生活。
  汽車跨上了青龍灣大河的大橋,進入寶地縣界內(nèi),跨入了王玉峽家鄉(xiāng)的土地,他推開車窗,看著家鄉(xiāng)的天和地,家鄉(xiāng)的的一切都覺得是那樣的親切。
  
  這條青龍灣大河的上游連接著北京,下游連通渤海,是一條北京的排瀉河,大河切開了相鄰的兩個縣,大橋連接著兩個縣。上了大橋就跨入了玉峽的家鄉(xiāng)。連接青龍灣河兩條大堤壩的是一條長達1000多米的鋼筋混凝土建筑的大橋。在大橋上俯視,青龍灣河水在綠色的河槽里向一條白色的飄帶,彎彎曲曲地伸向了遠方,和遠處的藍天白云連在一起,河床里的麥苗和兩邊綠色的大堤,緊抱著青龍灣大河和綠色的河床。
  王玉峽透過車窗,貪婪地看著家鄉(xiāng)的一切,他大口地呼吸著家鄉(xiāng)的空氣,真是大飽了眼福。他興奮,他激動,他的心在砰砰地跳動,玉峽極力的控制著感情,小聲地的編寫并順口吟頌著即興詩歌:
  
  啊——
  大地呀,你咋這么油綠
  天空呀,你咋這么碧藍
  河流呀,你咋這么清澈流長
  空氣呀,你咋這么清香
  一切啊,一切,你咋這么的美麗
  只因為是你——
  我親愛的家鄉(xiāng)
  
  汽車穿過大橋,跨入寶地縣界內(nèi),一條高高聳立鋼鐵骨架做成的永久性大幅標語“歡迎您來寶地縣”橫跨公路上方,真是讓人感到溫暖、振奮和激動。
  汽車在寶地縣界內(nèi)國字號的一級路面上跑了5分鐘,在通往大噸鎮(zhèn)路口處的公路邊上停了下來。
  兄弟三人下了汽車,一群拉客攬生意的人們圍著下車的旅客,花言巧語地拉客,王家兄弟三人被一個力氣大的漢子連拉帶推地強拉到他的車旁,談好了價錢,換乘了這輛出租三輪摩托車。
  三個人鉆進了三輪車,坐在三輪車后車棚里,棚子是用帆布做的,兩邊無窗,只有后面一側(cè)沒有什么遮擋,是個敞開的大窗戶,又是乘客上下的通道。
  玉峽環(huán)顧了一下這窄小的空間,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要是后面裝上幾根鐵柱,簡直就是監(jiān)獄里面的禁閉室或者是個囚車。哥仨擠在一起,玉峽與提包單坐在一邊的木板上,和兩個哥哥面對面的雙腿相互叉在一起的坐著。
  三輪摩托車開動了,放著一連串響屁順著一條窄的公路跑著,這條路不是國道,是通向農(nóng)村的公路,沒人清掃路面,路的中間車跑的多還算干凈,公路的兩邊就不行了,泥土和沙礫多厚,當三輪摩托車超車或?qū)γ驽e車,晃悠著跑到路邊時,總要攘起灰塵,車輪子帶起的沙石子拍打著車下的底盤,嘩嘩作響,這使玉峽感到有點恐懼。他抬頭向后看去,藍天白云在跟著車走動,公路一側(cè)的白楊樹在快速地向后倒下去,汽油煙的味道和卷起的灰塵,還不時地送進帆布棚里來,嗆的人難受極了。車開的很快,十余里地的路程,只感到一會的時間,就走上了通往自己村莊的更窄一點的鄉(xiāng)間小公路。小公路是村村通公路時修的,因修公路時偷工減料的緣故,路面壞的地方較多。盡管車速慢了下來,七上八下的顛頗著,攘著更大的灰塵
  哥仨不時地改變著姿勢,不得不把坐姿變?yōu)槎字?,減緩著一顛一顛沖擊,腿麻了,在變?yōu)樽?。玉峽兩只手扶著車棚邊的鐵柱,用力支撐著,緩解著顛頗的沖力。他在顛簸中還在通過車棚,認真地欣賞著外面的世界,路邊一片片的果樹林里,桃花盛開。有熟人在干活,路上也有晃動著的村里來往的熟人,他知道,這個可思,可戀,可敬,可怕,生養(yǎng)他的村子——百家莊就要到了。
  三輪摩托車有如兔子般地行使著,時快時慢,8里地的路程,好象走了大半天,才跑進百家莊村的主街道。在玉璽的指揮下,車子從后大街那丁子路口水井旁邊拐彎向南跑去。
  玉峽探出頭看著,這里還是老樣子,那口水井還在,水井旁有好幾個人在說笑著從井里提水,然后在用扁擔挑回家。一切都是老樣子,只是水井旁邊那棵柳樹,比原來粗大了許多,一人高的樹叉上,還是掛著各家挑水人使用的井繩。這個地方是人們擔水、說話的熱鬧場所。夏天,井邊樹陰下是婦女們洗涮的地方,冬天,井邊是老人們靠在丁字路口,橫杠那面墻曬太陽匯聚的地方。他還記得,這是媽媽在生產(chǎn)隊干活的時候,每天兩次必來的地方。一生產(chǎn)隊的社員們都匯聚在這里,等著生產(chǎn)隊長分派農(nóng)活。這個地方,這棵柳樹,這口食用的水井......這挑水用的扁擔,這水桶,這井繩,這挑水的人們,他太熟悉了,他10歲就能挑水??裳巯逻@里的幾個年輕人他叫不上名字了,起碼這個挑水的女人和那個小伙子他根本就不認識啦,那幾個熟悉的面孔,也衰老了許多。
  三輪摩托車跑到了南街,在王玉生家門口停了下來。兄弟三人從三輪摩托車后面的“監(jiān)獄禁閉室”’里爬了下來。
  這是新開辟的一條街道,街道的南面,從東面蓋起的房子剛有幾戶,西面還空著。王玉生家的房子在這條路的北面,站在玉生家門口,向西看去,大約有一里地遠的青龍灣大河的堤壩就在眼前。
  玉璽掏錢,卻被玉峽搶先了一步,他付了10元車錢后,三輪摩托車哼哼著,一溜放屁地順著原路跑了。
  兄弟三個人成了土猴,互相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他們互相看著對方,滿臉的塵土象戴了面具,大家哈哈地一樂,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玉璽抹了一下臉上的土,高興地說:
  “玉峽呀!到家了。這是大哥的宅院,是村里有名的闊宅子呀,進去吧?!?br />   玉峽沒有說啥,咧咧嘴,吐了口唾沫,摸摸著臉上的土沒有動。
  
  
  2、回歸田園美麗宅院敘親人
  
  距天水市60公里,地處寶地縣城西南邊界20公里外的大噸鎮(zhèn)百家莊村,與南鄰武清縣南口哨村接壤,以青龍灣大河為界。
  百家莊村西靠青龍灣河,北鄰繡針河,是個土壤肥沃的平原地區(qū),這里以盛產(chǎn)三辣聞名,大蔥,大蒜,朝天椒,黃土地上到處都是莊稼,玉米和冬小麥是這里的主要口糧。據(jù)悉,這個村起名時原來有100多戶人家才落名叫百家莊,現(xiàn)在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這個數(shù)字,在大噸鎮(zhèn)是個大村,這里的農(nóng)民祖祖輩輩守著這片沃土,土里刨食生息繁衍著。
  今天,這位大病初愈的回歸浪子王玉峽,順利的回歸了家鄉(xiāng)。又回到了生他養(yǎng)他的這片沃土地上非常興奮,他站在門口環(huán)視著村莊。
  
  太陽象個大紅球,用它紅色的光芒貪婪地親吻著大地,吻著西面的半邊天,吻著整個村莊,吻著人們黑紅紅的臉膛。村里煙筒吐冒出白色的濃煙融入藍天,在夕陽的照射下云霞燦爛,姹紫嫣紅。
  此時,正是鳥入林,雞上窩,也是人們在向家里歸宿的時候。
  村中炊煙四起,裊裊騰升,一家一戶的煙筒,一股股舞動的煙霧,斑斕光彩,飄飄冉冉飛向遠方,融入空中。
  百家莊村王玉生家的大門口,一個麥根垛環(huán)抱著一棵兩年生小柳樹的身子,抱的是那樣的緊,小柳樹掙扎著露出樹梢,擺動著向人們呼救著。
  一只小狗從院子里跑出來,汪汪地叫了幾聲,跑過來在王玉生身邊搖尾訖憐地撒著歡。
  由于門口的突然喧嘩,鄰居們也都出來和玉峽打招呼說話,玉峽很有禮貌地和鄰居們說著話,回答著他們的問候。
  玉生家的東鄰居張廣播熱情地拉著玉峽的手,說:“嘿!峽子,你還認識我嗎?你這臭小子又長高了,更俊了!回頭我給你說個比你嫂子還要漂亮的媳婦。玉峽呀!這是我家呀,進來呆會吧。這房子呀,沒有你大哥的房子棒,和人家比不了......”
  玉峽沒做聲,認真地看了看,只見這個女人50多歲,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白凈的臉膛,五官端正,額頭上爬滿了明渠樣的皺紋,一片薄嘴唇能說會道,女人中的中等身材,身穿一身褪了色,又不太合體的紅宗色女青年時髦的大紋路厚料西服,包裝的還真有點帥氣。玉峽還記得這個女人姓張,但已經(jīng)叫不出她的名字了,只知道她叫張廣播,因為她經(jīng)常把小事說大,又愛傳、愛編個瞎話的,村里人們都叫她張廣播,時間長了,她也就接受了。
  玉峽聽了張廣播這沒邊沒沿的一席話,不知道咋回答好。他強笑著點著頭算是認識,后面的話他再也聽不進了,暈暈忽忽地被蜂擁著來到了他大哥的家門口。這時同村在外面干活的人們,拿著各式的農(nóng)具在陸續(xù)地回村。他們見到玉峽回來了,都熱情地上前打著招呼,有的還走到跟前說上一氣好聽的話兒。
  一位老者在水井那提水時聽說玉峽回來了,用扁擔挑著兩桶井水,繞了點回家的彎路走了過來。他放下水桶,高興地對玉峽說:“峽子,你還認識我吧?”
  王玉峽正在和張廣播說話,忽聽有人叫他的名字,他馬上回頭看看,驚喜迎了過來。
  玉峽樂呵呵地說:“這不是,是永其大叔嗎?我們小時侯竟去趴您的瓜吃,您追出一里地遠,硬是把我們逮住了呀。非逼著我們每人吃下5根黃瓜不可,當我們吃下第4棵的時候哇,我們再也吃不下去了,您高興的哈哈地大笑......”
  王永其大叔穿著一件家做的中式黑色夾襖,敞著懷,疙瘩攀一個沒有扣,紫紅色胸脯暴露著,老人家用胳膊托著扁擔,隨著玉峽的話聲,那醬紫色的老臉,樂的象一朵盛開的月季花,老人家竟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他說:
  “哈哈......別提過去的事情了,那時你們還是個淘氣的孩子呀?!?br />   “您見我們吃不動了,就把我們臭罵了一頓,教育我們在想吃時,可以來要,可千萬不能偷,打那以后我從來沒有禍豁過人家。”玉峽見大叔還在樂,就變了話題,說,“高壽了?”
  “今年已經(jīng)75歲啦,到生日還差10天。”
  “您身板可真好哇,這100斤的水桶還能挑那!真是不得了呀。”
  “沒轍呀,這水不挑就沒有喝的,孩子們都另過去了,我和你大嬸子兩人挺好,整天還下地干活呢。干慣了,也就不算啥了呀。咱們回來在待著吧。”
  說完永其大叔擔起水桶,甩著胳膊,象扭秧歌似的噌噌噌地走了。
  “永其大叔,慢走......”大家用一片稱贊的話語歡送著老人家,“這老爺子身體真棒?!?br />   王玉勇和媳婦領(lǐng)著孩子也過來和玉峽說著話,玉峽已經(jīng)不認識了這個兄弟了。
  玉璽介紹說:“這是老叔家的老墊窩,寶貝兒子玉勇啊,咱們最小的老兄弟呀。”
  玉峽想起來了,他一排腦門說:“可不是,這是老兄弟呀!”
  玉峽這才細細地打量起老兄弟王玉勇來,只見玉勇面目英俊,身體健壯,穿了一身黑色皮衣,只是個頭矮了點,捻大說也就1米60左右。他向媳婦介紹了大哥,身旁的媳婦,比玉勇還高,五大三粗的壯的象頭牛。
  她抱起了孩子,翁聲翁氣的叫了聲:“三哥,回來了,看看,這是你的侄兒子小鐵蛋?!?br />   玉峽想抱一下孩子,剛一接近,就把孩子嚇的哭了起來。
  那條小狗跟著主人跑前跑后地忙乎著。
  也不知是誰說在嚷:“玉峽呀,快到屋里去洗臉吧,別把孩子嚇著?!?br />   “快進去歇著吧!”
  玉峽望著這個出眾的住宅,情不自禁說:“好漂亮的房子?。 ?br />   玉生接著說:“這是去年把西鄰居那兩間買過來,一塊新翻蓋的,折騰了幾年的積蓄都用上還不夠哇,又拉了一屁股帳,老丈稈子給拿了點,孩子他大舅和小姨又給湊點,才蓋成這個樣子,你二哥也蓋了新房子,在后街北頭那?!?br />   玉璽撓撓禿腦袋上的頭發(fā)笑著說:“是啊,不蓋房子娶不了媳婦啊!我那房子不敢和大哥比呀,那是小巫見大巫哇,差得遠啦?!?br />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聲高喊:“老爸!”
  王玉峽回頭一看,見是一個滿身都是泥土的嘎小子,身上斜背著一個大書包,黑紅的臉上還淌著汗,圓圓的臉蛋上清澈的汗流子沖開了一道道摻合了泥土的亮亮溝痕,真叫人喜愛。
  “這是你侄兒伙計?!庇裆吲d地介紹說,“在村小學校上小學一年級,叫小禿,學名叫王禿,今年8歲,我還有一個長他一歲的閨女叫小繡,學名叫王繡,也在村上小學二年級?!?br />   “小禿!這是你老叔。”玉璽也高興地向小禿介紹著:“你還不快叫老叔!小繡咋沒回來?”
  小禿調(diào)皮地說道:“老土叔,你好,二叔,我都快認不出你們了,還不快去洗臉。我姐呀,她還在掃地那?!?br />   小禿很頑皮,歪著腦袋推著老叔往里就走,嘴里還不停地嘟嚕著:
  “老土叔,我聽大人說過你,你在這片是個出了名的打架大王,是不是......”他眨眨眼又接著說,“蓋了!”
  “胡說!”王玉生大聲地訓斥著說,“看!把老叔的衣服弄臟了不是?!?br />   王玉峽嶄新的西服上力馬就掛上了顏色,大家轟笑著進了院子。
  
  這是一座正倒各五間的紅磚紅瓦的大房子,正房墻面還鑲了白色瓷磚,門窗是鋁合金的,上面鑲著的玻璃擦的不太干凈,也還顯得明亮亮的。進院要通過倒房的大門洞,大門洞的地板磚呈灰黑色,亮而不滑,地面上不十分干凈,有些黃沙土。
  庭院內(nèi),東西擺放的雜亂無章,一個墻角堆放著幾捆大蔥,還有一捆大蒜。隨手使用的工具亂扔亂放,一輛嶄新的自行車的輪子上都是泥土,靠東面窗前的棒子倉子上斜放著。用秫秸搭成的棒子倉子里裝滿了金黃色的玉米。靠南面的一棵柿子樹已經(jīng)孳出了嫩葉,樹叉上還掛著幾渡魯干透的熟玉米,上面落滿了灰塵。
  幾只散養(yǎng)的雞,在院子里亂跑著還咯咯地叫著,直棱著紫紅色的雞冠瞪著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大家。在東北角上,有個雞窩,雞窩的上面有個下蛋的小窩,一只母雞正臥在里面下蛋。
  西廂房,寬敞明亮,里面有一個單人床鋪,是小繡住的屋子。
  
  王玉峽環(huán)顧了一下院子,沖著大哥玉生低聲的說:“大哥!媽住在你這還是在老宅?我想還是先去老宅看媽去?!?br />   大哥剛想說什么。男女混雜的聲音從屋里飄了出來,“呵!你們回來了!”
  家族的長輩王永旺老叔、老嬸和兩個女人。他們從屋里高興的笑嘻嘻地迎了出來。
  玉峽見了70多歲的老叔、老嬸立刻迎了過去,叫著“叔嬸”地打著招呼。兩位老人都已經(jīng)老了,瘦瘦的身體,滿臉的摺子,牙也不健全了,看上去倉老了許多。老叔那粗糙的大手抓著玉峽的手,就象抓了他的心一樣,既高興又不是個滋味,他抱了一下老叔,又抱了一下老嬸,什么話也沒說,眼淚圍著眼圈轉(zhuǎn)悠著,刷地掉了下來。
  “哭個啥呀!玉峽這一回來,高興還來不及呢,快進屋洗洗臉吧?!币粋€陌生的婦女微笑著叫喊著。另一個陌生的女人光是笑。
  玉峽猜想著這兩個婦女準是嫂子,張廣播正想開口介紹,走在前面喊叫的女人先開了口,她自我介紹著,說:
  “我是你大嫂,叫王芳,和你大哥一邊大,是河對面武清縣崔黃口鄉(xiāng)南口哨村人,嫁到咱家9年啦。知道你今個回家,我們都在這里恭候著呢,等著你的到來,咱們?nèi)乙埠脠F聚呀,是不是?早聽說你長的帥氣,也看過你過去的照片,大嫂還真的有點想你吶呀!這位是你的二嫂,叫陳苓,是村北陳家村人,只因老二日子過得緊,去年才對付著蓋上大房,把她娶到咱家,你看這身段,現(xiàn)在已經(jīng)懷孕4個多月啦.......”
  這位王芳大嫂快言快語,聲音帶著武清縣的京腔,感覺有點夸,很好聽,她滔滔地介紹著。
  王玉峽看著這位大嫂,黑黃的短發(fā)掩蓋著那蒼白的臉蛋,兩只閃亮的大眼,還滿精神,很漂亮。面額上有幾個褐色雀子斑點,但不影響整體氣質(zhì)。她中等個頭。穿著合體,還有點時尚,看樣子象是為了迎接貴客,或是為了顯示一下自己不俗,才精心打扮了一番。上身穿著一件嶄新的淺黃色緊身無領(lǐng)秋衣,細腰凸胸,竟顯兩個突起的乳房,兩個不小的乳頭在里面窩囊著。黑色的褲子還帶有褲線。本來長的還算漂亮的臉蛋安裝在苗條的身段上,更顯得很精氣,利索,透著一股誘人的魅力。
  她潔白的牙齒,塞貼著幾個綠色的韭菜段,大笑時全部露出來,牙齦不知怎么啦,還滲出了一點血跡。
  玉峽感覺有點惡心,心想怎么就不刷牙那,整體美減分起到了點睛作用。從這位大嫂的言談話語中給人的第一感覺,是這個女人太能了,她是一個拔尖搶上,能言善辯,很會說話,還會賣弄風騷的時代女性。聽玉璽介紹說,她只讀過兩年小學,農(nóng)村的各種活計她樣樣都能干,而且干的還很出色,是一個農(nóng)村的女能人。
  陳苓這位二嫂,初中畢業(yè),中等個,體態(tài)較胖,圓臉短發(fā),眼睛不大,厚厚的嘴唇,不善言表。肉乎乎的臉蛋上趴著一塊灰色的蝴蝶斑。身上沒有明顯缺陷,說不上俊,也不難看??赡苁窃衅诓粣鄞虬绲木壒?,一身不合體寬大有點舊的灰蘭色西服外套,罩在二嫂的身上,腰間還扎了個做飯的圍裙,活象宋丹丹小品里超生游擊隊女人的形象,這也可能是有意遮掩一下微微突起的腹部而穿的。白底印有紫紅色小花的襯衣領(lǐng)子,雖然有點舊,可在二嫂身上已是個特別明顯的點綴了。她兩臂挽著袖子,兩只手握在一起下垂著,憨厚地站在那里微笑。
  當大嫂介紹完后,陳苓走過來,抓著玉峽胳膊笑著說:
  “玉峽弟弟,我是你二嫂,今年30歲,比你小兩月,快進屋里洗臉吧?!?br />   她一邊說,一邊用那粗糙的雙手抓住王玉峽提兜的提手,想為玉峽拎包,王芳也來拎包,兩個妯娌誰也沒抓住,綠色的提包就被小禿弓著腰馱進了屋里。
  王玉峽的老叔、老嬸擦著眼淚傻笑著說:“你這個小兔崽子?!?br />   大嫂王芳一直腰,嘴唇上下一碰,就扔出一句:“你個小勒蹦!嚇了你媽的我一大跳。”
  “你這個嘎小子,把二嬸嚇了一跳?!标愜吣巧硢『駥嵉泥l(xiāng)音在王芳的聲音中顯得是那麼傻氣。
  大家嬉笑著擁進了堂屋,王芳挑起門簾,把大家讓進了東屋里。
  大哥王玉生在里屋早已經(jīng)洗了臉,坐在沙發(fā)上又開始卷廣播。
  二嫂陳苓把臟水潑到院子里,從水缸里舀了清水,讓玉璽和玉峽他們洗臉,玉璽讓玉峽先洗,玉峽讓玉璽先洗,哥倆互相讓著,誰也不先洗,最后還是玉璽讓了步,把那個禿腦袋洗了個干凈,在擦臉時,陳苓又要去換水,被玉勇一把搶過,他給三哥換了干凈的水。
  
  東西屋子各是兩間一明的大屋,西屋是農(nóng)村傳統(tǒng)的大火炕,連著外屋的燥臺。東屋里靠東墻挨著窗戶是個時髦的大雙人床鋪,挨著擺的是一溜轉(zhuǎn)彎的沙發(fā),有一個三人的和兩只單人的沙發(fā)占了屋子的空間。茶磯上的兩杯茶水還冒著熱氣,大衣柜旁的酒柜里放著幾瓶酒,上面擺著一個21遙的彩電,還有幾把電鍍椅子,墻角放著一個落地式電扇,兩節(jié)紫紅大漆的躺柜擺著一個漂亮的梳妝臺,臺上有一面大鏡子,電子表就掛在北面墻上,家具的明面處擦的很干凈。
  大家坐定,王玉峽忙從兜里掏出兩包瓜子,放在茶幾上,又拿出兩包餅干、鍋巴,還有一個獼猴桃遞給侄子小禿和小鐵蛋。小禿高興地跑了出去,小鐵蛋抱著獼猴桃就啃。
  屋子里靜得很,大家都沒有說話。
  大哥王玉生抽著煙,溪流溪流地喝著杯中的茶水。大嫂王芳打開瓜子的包,給大家遞著瓜子。二嫂陳苓把茶壺里又重新放上葉子,又倒入開水,沉了一會,首先給玉峽斟了一杯,又給老叔、老嬸、張廣播、玉生各斟了一杯,轉(zhuǎn)過頭沖著玉璽問:
  “玉璽,你喝茶水嗎?”
  王玉璽遙遙頭,起身到外屋的水缸跟前,用水瓢舀起一瓢涼水,一氣喝下半瓢,才又回到屋內(nèi)。王芳拿起玉生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來,呆了一會她說道:
  “你們爺幾個呆著吧,我們姐倆還得接著做飯去。”話音未落她嗑著瓜子已經(jīng)走出去了,陳苓拖著笨重的身體也跟了出去。
  張廣播也說要回家做飯去,讓玉峽好好休息后到她家串門,便一扭屁股走了。
  
  外屋里做飯的節(jié)奏忙而不亂,叮叮鐺鐺,嘁嗤喀嚓的響著,屋內(nèi)死一樣的靜,誰也不知聲。
  玉峽簡直就要窒息了,他沉悶了好一段時間,還是忍不住地沖著他大哥先開了口:
  “大哥!媽是不是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你們?yōu)槭颤N還不告訴我媽的實情?”
  “玉峽,媽,媽......”
  王玉生眼里含著淚慢吞吞的想說著,玉璽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他斷續(xù)地說:
  “玉峽呀!媽死了,媽死的慘吶,是被你不走正路氣死的!你被抓走后,媽整日不吃不喝,天天哭你,眼淚哭干了,想你,想得瘋了兩年,是喊著你的名字在街上跑,絆倒摔死的呀.......”玉峽的老叔掉著眼淚,老嬸嗚嗚地哭出了聲。
  王玉峽聽不下去了,雖然早有預(yù)感,也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擋不住這山崩地裂般的突然打擊,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他栽倒在地上。
  玉生一把抓住了他,和玉璽一起攙扶著玉峽,輕輕地把他放在床上,讓他好好地休息。
  好一陣玉峽才緩過勁來,睜眼一看,老叔、老嬸、哥哥、弟弟、嫂嫂、弟媳婦們都圍著他,你一句他一句地勸說著.......他傻瞪著眼聽著,卻一句也沒入耳。
  突然,王玉峽翻身跳下床,大家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瘋了一般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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