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淵和夜鶯

深淵
大二開學(xué)不久，正在上課的佳麗，被老師告知，家里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家。
　　佳麗回寢室收拾一下東西就急匆匆坐車趕回家，老遠就看見自己家門口圍了許多人，進家才知道父母開著裝滿棉花的小四輪，去團部送棉花，在路上出了車禍，雙雙去世，佳麗眼前一陣刺痛的黑暗向她襲來，她兩眼一黑地跌坐在地上。
　　在連長和鄰居們的幫助下，佳麗和弟弟小剛悲痛欲絕地安葬了父母，姐弟倆剛滿二十就成了孤兒。
　　劉建國聞訊趕來時，只見佳麗正對著手中父母的相片，癱坐在地上哭泣，心里抽搐了一下，心痛地走上前扶起佳麗，佳麗見到劉建國，嚎啕大哭，抱著劉建國哭得是那么無助，像是被晨霧打濕的蜂鳥，顫巍巍地停在花枝上。
　　劉建國小心翼翼擦去佳麗臉上的淚水，用力摟在懷里對著渾身發(fā)抖正在哭泣的佳麗說道：“佳麗，對不起，我來晚了?！?br /> 佳麗抱著劉建國只顧著哭，鼻子眼淚都糊在劉建國的衣服上，劉建國不再說話，他只是緊緊抱住佳麗。
劉建國這幾天一直在為佳麗家安排著今后的事情，去連部找連長，讓連長把佳麗家拾棉花的人安排好，把佳麗家的地就交給連長，讓他找人來管理。
劉建國又吩咐小剛?cè)W(xué)校上學(xué)，讓小剛放心家里，他會竭盡全力照顧好這個家，并送小剛?cè)ボ囌?，天黑了才回到佳麗家，佳麗在沙發(fā)上已經(jīng)哭累睡著了，燈光下佳麗臉上，顯得臉色蒼白。劉建國看著佳麗睡著了依舊微蹙的眉，臉上掛著沒有干透的淚痕。忍不住伸手想幫她擦淚的沖動，他心疼地站在熟睡的佳麗身旁看了許久，疼的揪心。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佳麗在父母去世的這些日子里，天天恍恍惚惚，每天每夜的哭泣，哭的頭暈?zāi)垦?，沒有了父母，就等于沒有了家，使佳麗覺得天都塌了，再沒人為佳麗遮風(fēng)擋雨了，佳麗不知所措，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過。
佳麗第一次感覺恐懼離自己那么近，那么近，仿佛陷入絕望的深淵，卻找不到出口。
為佳麗家忙了幾天的劉建國準備返校，佳麗像無助的孩子拽著劉建國手臂邊哭邊說：“老師，怎么辦？我想了幾天，不想上學(xué)了，想工作，弟弟上學(xué)需要錢?！?br /> 劉建國看著哭花了臉無助的佳麗，心疼萬分地對佳麗說道：“佳麗，你和小剛的學(xué)費，我來想辦法，我上黨校是帶工資的，我們倆可以邊上學(xué)邊打工，相信我，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佳麗的眼淚又嘩嘩地跟自來水似的流了出來。
劉建國舉手梳理了一下佳麗額前的亂發(fā)對佳麗說道：“你收拾一下家里，就回學(xué)校上學(xué)，一切聽我來安排，好嗎？”
佳麗顫抖著努力克制自己的悲傷，“嗯”了一聲，想讓劉建國放心地走，沒有想到眼淚又掉了下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佳麗紅腫著雙眼在村口送劉建國坐車，在他起身上車時，他突然對默默流淚佳麗說道：“佳麗，無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讓我來照顧你和小剛?！闭f完便坐車走了。
“佳麗，無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讓我來照顧你和小剛?！倍潭處拙湓捠辜邀惡蛣⒔▏_定了戀愛關(guān)系。
佳麗回到學(xué)校，為了節(jié)省開支，趁小菲還沒有起床，就匆匆去學(xué)校食堂花兩毛錢的飯票買上一個饃饃，再花一毛錢的飯票買個豆腐乳，邊吃邊往教室走，中午下課去食堂買個饃饃便迅速離開食堂，怕碰上小菲古麗她們。
往日佳麗和小菲形影不離，連上廁所都要一起去。
佳麗把一個月的開銷控制在五十元左右，身上的大多數(shù)錢寄給了弟弟小剛，連平時自己吃喜愛的牛肉面，想一想都覺得奢侈。
佳麗沒吃晚飯就去圖書館看書，她身上的錢一天比一天少，憂慮也一天天增長。小菲吃過晚飯來圖書室找佳麗，兩人沒有說話，坐在那里看書。
深秋的夜，風(fēng)吹動著路旁的樹，它們“嘩啦啦”地響著，小菲和佳麗從圖書室出來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小菲小心翼翼地問佳麗，“佳麗，杜峰問你去不去他那里唱歌，一晚上二百元”佳麗沒有吭聲，低頭繼續(xù)向前走著，小菲走上前，擋在佳麗前面，借著路燈看著佳麗那充滿悲傷的眼睛說道：“佳麗，我是為你好，你一個星期去唱兩次就行了，杜峰是我發(fā)小，你在他那里唱歌，我放心。你好好想想嗎？”
小菲不但漂亮，還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在學(xué)校她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佳麗，她雖然比佳麗小幾個月，為人處世卻更像個姐姐。
佳麗回到寢室就蜷在被窩里，耳邊響起她們翻書的聲音，和寫日記的聲音。
小菲寫完日志，鉆進佳麗的被窩，摟著佳麗說道：“哎呦！你怎么冷得跟蛇似的？”佳麗苦笑一下沒有吭聲。
小菲又問佳麗道：“佳麗想好了嗎？去不去杜峰那里唱歌，知道劉建國一個人的工資不夠你和小剛開銷了吧？知道用錢的時候方知錢不夠用的感覺了吧？”
佳麗還是沒有吭聲，佳麗緊緊地抱著小菲，一起躺著誰都不再說話。
佳麗心想小菲的話沒有錯，劉建國的工資和他補課掙的錢，都用在佳麗和小剛的生活費上，可是遠遠不夠，自己和小剛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還沒有著落。
想想自己和小剛用錢的地方還需要很多，自己的確是不能太依賴劉建國，不能把所有的重擔(dān)壓在他一個人身上，自己有義務(wù)照顧弟弟，佳麗決定聽小菲的，每個星期五和星期六晚上去杜峰那里唱歌，那樣自己和小剛就能繼續(xù)上學(xué)和生存下去。
佳麗去杜峰那里唱歌，不想讓劉建國知道，因為劉建國絕對不會讓佳麗去夜總會唱歌。
劉建國為了佳麗和小剛每個星期六和星期天都會去做家教。
佳麗看劉建國為了自己那么辛苦，心痛無比。劉建國沒有時間和佳麗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他在為佳麗和小剛的學(xué)費整天忙碌著。
夜鶯
佳麗和小菲走進百樂門夜總會后臺化妝間，佳麗打開自己的柜子，坐在凳子上對著化妝鏡，小菲站在一旁給佳麗上妝，她先在佳麗臉上輕輕撲上粉底，再在臉頰兩側(cè)打些腮紅，這樣可以使佳麗的輪廓顯得更加迷人。給佳麗用的眼影是亮色，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小菲又給佳麗貼上假睫毛，使佳麗的睫毛又長又翹，像蝴蝶的翅膀。
佳麗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眉與眼，美得不近情理，她換上小菲給她準備的衣服，白底碎花旗袍，佳麗勻稱的身材穿出別樣的風(fēng)韻，散發(fā)出白蘭花的優(yōu)雅氣質(zhì)，配上一雙白色高跟鞋，佳麗滿意的對著鏡子一笑，可是小菲依然能感受到彌漫在佳麗身上的憂傷。佳麗將一頭瀑布般的長發(fā)散下，走向舞臺。
綠草蒼蒼 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 白霧迷離
有位佳人 靠水而居
佳麗一曲“在水一方”猶如天籟之音，滿場喝彩，佳麗唱了幾首歌，回后臺休息，化妝間是專門留給主持人，歌手，藝校來表演才藝和跳舞的小姑娘們用的，坐臺女郎們有自己的化妝間。
佳麗來夜總會唱歌很羞怯，只敢與熟悉的人說話，若是非要和陌生人說話不可，便習(xí)慣性地在腹里打草稿，才敢鼓起勇氣吐出字來。
小菲和杜峰坐在沙發(fā)上聊天，杜峰忽見佳麗走進化妝間，佳麗美麗文靜，知書達理，氣質(zhì)恬談，眉目間透出談?wù)劦膽n傷，他忍不住多看佳麗幾眼。
小菲笑著對杜峰說道：“喂！別再看了，沒見佳麗都不好意思了嗎？杜峰似笑非笑瞅著佳麗說道：“你今天這身旗袍很漂亮！”
佳麗低頭不好意思說道：“是嗎？是小菲送的，”杜峰含笑又問佳麗：“佳麗同學(xué)你在這里唱歌習(xí)慣嗎？有什么事盡管找我，有我在這里沒人敢欺負你?！?br /> 小菲忙給佳麗使個眼色說道：“佳麗你還不快謝謝杜峰，有杜老板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奔邀悅?cè)過臉向杜峰笑了笑小聲說道：“謝謝！杜老板，今后請多指教?！?br /> 杜峰呵呵笑起來，對小菲說道：“小菲，你的朋友，我不敢怠慢，何況我非常喜歡照顧像佳麗這樣的美人，”說完朝佳麗邪魅一笑，即美好又危險。
“小菲，送給你的，希望你喜歡，”杜峰給小菲一個精致小包裝盒，小菲高興地說：“謝謝！沒有想到來你這玩耍還有禮物呀！”小菲邊說邊打開包裝一看，“噢！是摩托羅拉傳呼機，杜峰你不愧是我鐵哥們。”
摩托羅拉傳呼機兩千多元，小菲早就看上了，舍不得買，一直用媽媽用過的舊傳呼機，看見這個傳呼機愛不釋手，于是慷慨的對佳麗說道：“佳麗我這個舊傳呼機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它是舊的。”
在寢室只有小菲一人有傳呼機，佳麗推手不要，小菲不高興地說道：“佳麗你不要我要生氣了，你不把我當(dāng)好朋友了嗎？”在一旁的杜峰忙勸佳麗說：“佳麗你拿上吧，工作上找你也方便些，我要是給你送個傳呼機，你肯定不要，就把小菲的舊的傳呼機拿上用吧?！奔邀惪此麅蛇@樣說了，也沒有再堅持，收下了小菲的傳呼機。
杜峰年齡大概二十八左右，身材高大，雖然談不上英俊瀟灑，但粗枝大葉的，很有男人味，有小菲在的時候，他對小菲和佳麗偶然開個玩笑，但他和佳麗單獨在一起時，他卻斯斯文文的，正人君子似的。佳麗一時看不透他。
“小菲餓嗎？我請你們?nèi)コ韵?，”杜峰笑著問小菲，小菲滿心歡喜地說道：“好呀！就著等你這句話，佳麗你換衣服，我們在車上等你?！?br /> 杜峰開著他的吉普車帶佳麗和小菲去“四糧站”吃夜宵，“四糧站”的大盤雞聞名新疆，大盤雞四十元一盤，雞肉里加些土豆，色香味俱全。
杜峰向老板要了幾瓶烏蘇啤酒，給小菲和佳麗一人倒一杯，笑呵呵說道：“喝些啤酒吃大盤雞才另有一番風(fēng)味，來，干杯！”說完便和佳麗小菲碰了一下，一口氣把杯子的啤酒喝完，便招呼小菲和佳麗吃雞，佳麗把把雞肉放進嘴里，又香，又麻，又辣，雞肉油而不膩，舌尖麻的香而爽口，雞在嘴里回味無窮，吃到最后再加上些寬拉面，往雞汁里一拌，百吃不厭。
吃完宵夜，杜峰送小菲和佳麗回學(xué)校，學(xué)校早已經(jīng)過了門禁時間，小菲和佳麗順著學(xué)校院墻走，走到一棵樹跟前，這棵樹緊挨著院墻，小菲和佳麗熟練爬樹翻過院墻，杜峰在一旁哈哈大笑說道：“你兩什么時候成飛賊的?！毙》茖χ鴫ν獾亩欧搴暗溃骸安还馐俏覂蓯鄯簤?，全校的學(xué)生回來晚了，都翻院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