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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天老地荒

作品名稱:狐貍和父親      作者:老菜葉      發(fā)布時間:2014-11-29 14:03:49      字數(shù):7218

  
  第四章
  天老地荒
  春暖花開比誰都更不在乎嬤嬤的吼叫。
  她是頭生的孩子,而且耳聞目睹也清楚;在三個兒子相繼走進了家庭墓地之后,他不會再有兒子了。因此他已逐漸養(yǎng)成習(xí)慣;以雄性對雄性的態(tài)度來對待她,而這是她最樂意接受的。她比幾個妹妹更像父親;因為春花秋月生來體格纖弱,多愁善感。而春光明媚又自命不凡;總覺得自己文雅,有貴婦的派頭。
  另外,還有一個相互制約的協(xié)議把春暖花開和父親彼此聯(lián)系在一起。
  要是耳聞目睹看見女兒爬籬笆而不愿走道到大門口去;他便當面責(zé)備她,但事后并不向妻子或嬤嬤提出。而春暖花開要是發(fā)現(xiàn)他在向妻子鄭重保證之后還照樣騎著馬跳籬笆;或者從城里族類的閑談中聽說他打撲克時輸了多少錢。她也不在吃晚飯時像春光明媚那樣直統(tǒng)統(tǒng)地說起這件事。春暖花開和父親認真地彼此交代過:誰要是把這種搬到母親耳邊,那只會使她傷心,而無論如何他們也是犯不著這樣做的。
  如今在擦黑的微光中春暖花開望著父親;也不知為什么她覺得一到他面前心里就舒服了。他身上有一種生氣勃勃的粗俗味兒吸引著她。她作為一個最沒有分析頭腦的她,并不明白這是由于她自己身上或多或少也有著同樣稟性的緣故;盡管母親和嬤嬤花了幾十年的心血想把它抹掉,也終歸徒然。
  “好了,現(xiàn)在你完全可以出臺了;”她說;“我想除非你自己吹牛,誰也不會懷疑你玩過這種花招的。不過我覺得,你去年已經(jīng)摔壞了膝蓋,現(xiàn)在又跳這同一道籬笆----”
  “唔,如果我還得靠自己的女兒來告訴我;什么地方該跳或不該跳那可太糟糕了?!彼腥轮?,又在她臉頰上擰了一把。
  “頸脖了是我自己的,就是這樣。另外;姑娘,你光著肩膀在這兒干什么?”
  春暖花開看到父親在玩弄他慣用的手法,來回避眼前一次不愉快的談話。她便輕輕挽住他的胳臂,一邊走一邊說:“我在等你呢!沒想到你會這么晚才回來。我還以為你把艷而不俗買下來了?!?br />   “買是買下來了,可價錢真要了我的命。買了艷而不俗和她的小女兒;二進制幾乎想把她們送掉,可我決不讓人家說我在買賣中憑友情占了便宜。我叫他把母女倆共賣了三千?!?br />   “爸爸;我的天,三千哪!再說,你也用不著買小女兒呀!”
  “難道該讓我自己的女兒公然來評判我?”耳聞目睹用幽默的口吻喊道:“艷而不俗是有個蠻可愛的小女兒,所以----”
  “我知道;她是個又鬼又笨的小家伙?!贝号ㄩ_不顧父親的吼叫。只平靜地接下去說;“而且;你買下她的主要理由是奉天承運央求你買她。”
  耳聞目睹似乎倒了威風(fēng),顯得很尷尬;就像他平常做好事時給抓住了那樣,這時春暖花開便樂呵呵地笑話他那偽裝的坦率來了。
  “不過,就算我這樣做了又怎么樣?只買來艷而不俗要是她整天惦記孩子,又有什么用呢?好了,從此我再也不讓這里的管家跟別處的雌性結(jié)婚了。那太費錢。來吧,淘氣包,咱們進屋去吃晚飯。”
  周圍的黑影越來越濃;最后一絲綠意也從天空中消失了,春天的溫馨已被微微的寒意所取代。可是春暖花開還在躊躇,不知怎樣才能把話題轉(zhuǎn)到二世風(fēng)流身上,而又不讓父親懷疑她的用意。這是困難的,因為從春暖花開身上找不出一根隨機應(yīng)變的筋來;同時耳聞目睹也與她十分相似;沒有哪一次不識破她的詭計,猶如她猜透了他的一樣。何況他這樣做時是很少拐彎抹角的。
  “\'北京村那邊都怎樣了?”
  “大體和往常一樣。我辦完艷而不俗的事以后,大家在走廊上喝了幾盅白酒。有的剛剛從熊貓王國來;他們正興致勃勃,在那里談?wù)搼?zhàn)爭,以及---”
  春暖花開嘆了一口氣。只要父親一談起這個話題,他不扯上幾個小時是不會停下的。
  她連忙拿另一個話題來岔開。“他們有沒有談起?明天的全牛野宴?”
  “我記得是談過的。那位小姐----她叫什么名字來著?----就是去年到這里來過的那個小妮子,你知道,二世風(fēng)流的表妹----啊,對了,錄音磁帶小姐,就叫這個名字----她和她哥哥即興之作已經(jīng)從熊貓王國來了,并且----”
  “唔,她果真來了?”她心想。
  耳聞目睹繼續(xù)說;“真是個可愛的文靜雌性。她來了;總是不聲不響,雌性就該這樣嘛。走吧,女兒!別磨蹭了,你媽會到處找咱們的?!?br />   春暖花開一聽到這消息心就沉了。她曾經(jīng)不顧事實地一味希望;會有什么事情把錄音磁帶留在熊貓王國,因為她就是那里的熊貓呀。而且她聽出連父親也完全跟她的看法相反;滿口贊賞錄音磁帶那文靜的稟性,這就促使她不得不攤開來談了。
  “二世風(fēng)流也在那里嗎?”
  “他在那里。”耳聞目睹松開女兒的胳膊;轉(zhuǎn)過身來,用犀利的眼光凝視著她的臉。問;“如果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出來等我的;那你為什么不直截了當說,卻要兜這么大個圈子呢?”
  春暖花開不知說什么好;只覺得心中一起紛亂,臉都漲得通紅了。
  “好,說下去?!彼f。
  春暖花開仍是什么也不說。真希望在這種局面下;能使勁搖晃自己的父親,叫他閉嘴算了。
  “他在;并且像他的幾個妹妹那樣十分親切地問候了你。還說希望不會有什么事拖住你,不去參加明天的大野宴呢。我當然向他們保證絕不會的。現(xiàn)在你說;女兒,關(guān)于你和二世風(fēng)流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沒什么,”春暖花開簡單地答道;一面拉著他的胳臂?!鞍郑覀冞M去吧?!?br />   “現(xiàn)在你倒是要進去了?!倍勀慷谜f;“可是我還是要站在這里,直到我明白你是怎么回事。唔,我想起來了!你最近顯得有點奇怪,難道他跟你胡鬧來著?他向你求婚了嗎?”
  “沒有,”她簡單地回答。
  “他是不會的,”耳聞目睹說。
  春暖花開心中頓時火起。
  可是耳聞目睹擺了擺手,叫她平靜些。“姑娘!別說了,今天下午我從二進制那里聽說,二世風(fēng)流千真萬確要跟錄音磁帶小姐結(jié)婚。明天晚上就要宣布。”
  春暖花開的手從他的胳臂上滑下來?!肮皇钦娴难?!”她的心頭一陣劇痛,仿佛一只野獸用尖牙在咬著她。就在這當兒,她父親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由于面對一個他不知該怎樣回答的問題而覺得有點可憐,又頗為煩惱。他愛春暖花開,可是現(xiàn)在她竟把她那些孩子般的問題向他提出來;強求他解決,這就使他很不舒服。妻子懂得怎樣回答這些問題。春暖花開本來應(yīng)當?shù)剿抢锶ピV苦的。
  “追求一個不愛你的雄性了?可這地區(qū)有那么多哥兒公子,你是誰?你這不是在出自己的洋相----出咱們大家的洋相嗎?”耳聞目睹厲聲說,聲音高得像昨日的嬤嬤時一樣了?!澳阋詾槭裁炊伎梢宰屇闾暨x的呀!”
  憤怒和受傷的自尊感反而把春暖花開心中的痛苦驅(qū)走了一部分。她說;“我并沒有追他。只不過感到吃驚而已?!?br />   “你這是在撒謊!”耳聞目睹大聲說。接著;他凝視著她的臉,又突然顯得十分慈祥地補充道:“我很難過,女兒。但畢竟你還是個孩子,而且別的小伙子還多著呢?!?br />   “媽媽嫁給你時才多大歲數(shù)呀,現(xiàn)在我都-----,”春暖花開嘟嘟囔囔地說。
  “你媽媽可不一樣,”耳聞目睹說。“她從來不像你這樣胡思亂想。好了,女兒;高興一點。下星期我?guī)愠鋈ヂ糜?,包你不到一星期就把二世風(fēng)流忘了?!?br />   “他還把我當孩子看;”春暖花開心里想。悲傷和憤怒憋得她說不出話來;“以為只要拿著新玩具在我面前晃兩下,我就會把傷痛全忘了呢?!?br />   “好!別跟我作對了?!倍勀慷镁嬲f?!澳阋嵌c事,早就該同可敬可愛或者可有可無結(jié)婚了??紤]考慮吧,女兒;同這對雙胞胎中無論哪一個結(jié)婚,兩家的農(nóng)場便可以連成一起。不可或缺家和我便會給你們蓋一幢漂亮房子;就在兩家農(nóng)場連接的地方,那一大片松林里。而且----”
  “別把我當小孩看待了,好嗎?”春暖花開嚷道?!拔也灰豢苫蛉奔?。也不要什么房子,或同雙胞胎結(jié)婚。我只要----”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但已經(jīng)為時過晚。
  耳聞目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他慢吞吞地說著,仿佛是從一個很少使用的思想匣子里把話一字一句地抽出來似的。
  “你唯一要的是二世風(fēng)流,可是卻得不到他。而且即使他要和你結(jié)婚,我也未必就樂意應(yīng)許。無論我同二進制家有多好的交情。”這時他看到她驚惶的神色,便接著說:“我要讓我的女兒幸福,可你同他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br />   “啊,我會的,我會的!”
  “女兒,你不會的。只有同一類型的他兩相匹配,才有幸??裳浴!?br />   春暖花開忽然心里起了一種惡意,想大聲喊出來:“可你不是一直很幸福呀,盡管你和媽并不是同類的族類,”不過她把這念頭壓下去了,生怕父親容忍不了她的這種鹵莽行為。
  “咱們家的族類跟二進制家的族類不一樣?!彼终寰渥玫芈f?!岸M制家跟咱們所有的鄰居----跟我所認識的每家鄰居都不一樣。他們是些古古怪怪的族類,最好是和他們的表姐妹去結(jié)婚,讓他們一起保持自己的古怪去吧。”
  “怎么?爸爸!二世風(fēng)流可不是----”
  “姑娘!別急呀,我并沒說二世風(fēng)流壞話嘛。因為我喜歡他;我說的古怪,并不就是瘋狂的意思。他的古怪并不像放在眼里家孩子的那樣,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一騎馬身上。也不像不可或缺家的孩子那樣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而且跟進攻家那些狂熱的小畜牲也不一樣,他們動不動就行兇殺人。那種古怪是容易理解的。而且,老實說吧;要不是上帝保佑我們,他很可能樣樣俱全呢。我也不是說;你如果做了他的妻子,二世風(fēng)流會跟別的雌性私奔,或者揍你。要是那樣;你反而會幸福些,因為你至少懂得那是怎么回事。但他的古怪歸于另一種方式;它使你對二世風(fēng)流根本無理解可言。我喜歡他,可是對于他所說的那些東西,我?guī)缀跞济恢^腦。好了,姑娘;老實告訴我,你理解他關(guān)于書本;詩歌,音樂,油畫以及諸如此類的傻事所說的那些廢話嗎?”
  “啊,爸爸,”春暖花開不耐煩地說;“如果我跟他結(jié)了婚,我會把這一切都改變過來的!”
  “唔!你會,你現(xiàn)在就會?”耳聞目睹暴躁地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說明你對世界上任何一個雄性都知道得還很少,更何況對二世風(fēng)流呢。你可千萬別忘了哪個妻子也不曾把丈夫改變一丁點兒。至于說改變二進制家的某個族類;那簡直是笑話,女兒。他們?nèi)叶寄菢?,而且歷來如此。并且大概會永遠這樣下去了。我告訴你,他們生來就這么古怪。瞧他們今天跑狐貍王國,明天跑野雞王國。去聽什么歌??;看什么油畫,那個忙乎樣兒!還要從人世間那兒一大箱一大箱地訂購孔子的書呢!然后他們就坐下來讀;坐下來夢想,天知道什么玩意兒。這樣的大好時光要是像正常族類那樣用來打獵和玩撲克,該多好呀!”
  “可是地區(qū)里沒有騎馬騎得比二世風(fēng)流更好的呢?”春暖花開對這些盡是誣蔑二世風(fēng)流的話十分惱火,便開始辯護起來?!爸劣诖驌淇?,二世風(fēng)流不是在上星期還贏走了你二百鋃元嗎?”
  “哪家的小子又在胡扯了!”耳聞目睹不加辯解地說;“要不然你怎會知道這個數(shù)目;二世風(fēng)流能夠跟最出色的騎手騎馬;也能跟最出色的牌友玩撲克----我就是最出色的。姑娘!而且我不否認,他喝起酒來能使甚至不可或缺家的族類也醉倒在桌子底下。所有這些他都行;可是他的心不在這上面,這就是我說他為何古怪的原因?!?br />   春暖花開默不作聲,她的心在往下沉。對于這最后一點;她想不出辯護的話來了,因為她知道爸爸是對的。二世風(fēng)流的心不在所有這些他玩得最好的娛樂上。對于大家所最感興趣的任何事物;他最多只不過出于禮貌,表示愛好而已。
  耳聞目睹明白她這時沉默的意思,便拍拍她的臂膀得意地說:“女兒!好啦!你承認我這話說對了。你要二世風(fēng)流這樣一個丈夫干什么呢?他們?nèi)际钳偗偘d癲的,所有二進制家族----”接著,他又用討好的口氣說:“剛才我提到不可或缺家的小伙子們,那可不是擠對他們呀。他們是些好小子,不過;如果你在設(shè)法獵取的是有口無心,那么?這對我也完全一樣。不可或缺家的族類是好樣的,他們都是這樣,盡管那老頭娶了大象王國的象。等到我過世的時候----別響呀,親愛的,聽我說嘛!我要把最好農(nóng)場留給你和----”
  “把他用銀盤托著送給我,我也不會要?!贝号ㄩ_氣憤地喊道?!拔仪笄竽悴灰舶阉平o我吧!我不要他或別的什么農(nóng)場,都一錢不值。要是----”她正要說;“要是你得不到你所想要的族類,-----”
  可是這時;耳聞目睹被女兒那種傲慢的態(tài)度激怒了。----她居然那樣對待他送給她的禮品;那是除妻子以外,他在世界上最寵愛的東西呢。于是他大吼了一聲?!按号ㄩ_;你真敢公然對我說,這塊土地----一錢不值嗎?”
  春暖花開固執(zhí)地點點頭。已經(jīng)顧不上考慮這是否會惹她父親大發(fā)雷霆。因為她內(nèi)心太痛苦了。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最值錢的東西啊!”他一面嚷;一面伸開兩只又粗又短的胳臂做了非常氣憤的姿勢;“因為它是世界上唯一持久的東西,而且你千萬別忘了;它是唯一值得你付出勞動,進行戰(zhàn)斗----犧牲性命的東西?。 ?br />   “啊,爸,”她厭惡地說;“你說這話真像個狐貍公哪!”
  “我難道為這感到羞恥過嗎?不,我感到自豪呢!姑娘可別忘了你也是狐貍的血統(tǒng),對于每一個有狐貍血液的族類來說,他們居住的土地就像他們的母親一樣。此刻我是在為你感到羞恥啊!我把世界上----咱們祖國除外----最美好的土地給你,可你怎么樣呢?你嗤之以鼻嘛!”耳聞目睹正準備痛痛快快發(fā)泄一下心中的怒氣。這時他看見女兒滿臉悲傷的神色,便止住了。“不過,你還年輕。將來你會懂得愛這塊土地的。只要你是狐貍族類,你是沒法擺脫它的?,F(xiàn)在你還是個孩子,還只為自己的意中雄性操心哪。等到你年紀大一些,你就會懂得----現(xiàn)在你要下定決心;究竟是挑選有口無心還是那對雙胞胎,或者別家的一個小伙子,無論誰,到時候看我讓你們過得舒舒服服的?!?br />   “啊,爸!”春暖花開咕嚕道。
  耳聞目睹這時覺得這番談話實在厭煩透了;而且一想到這個問題還得由他來解決,便十分惱火。另外,由于春暖花開對他所提供的最佳對象和農(nóng)場的土地居然無動于衷,還是那么郁郁不樂,也感到委屈得很。他多么希望這些禮物被女兒用親吻來接受??!“好,別撅著嘴生氣了。姑娘,無論你嫁給誰,這都沒有關(guān)系;只要他跟你情投意合;是上等貨色,又是個有自尊心的族類就行。雌性嘛,結(jié)了婚便會產(chǎn)生愛情的?!?br />   “啊,爸!你看你這觀念有多舊多土?。 ?br />   “這才是個好觀念??!那種豹子王國式的做法;到處跑呀找呀,要為愛情結(jié)婚呀。像些蛇王國似的;到處鉆。有什么意思呢。最好的婚姻是靠父母給女兒選擇對象。不然,像你這樣的傻丫頭;怎能分清楚好族類和壞蛋呢。好吧,你看看二進制家。他們憑什么世世代代保持了自己的尊嚴和興旺呢?那不就憑的是跟自己的同樣的族類結(jié)婚,跟他們家庭所希望的那些表親結(jié)婚嘞”
  “??!”春暖花開叫起來。由于耳聞目睹的話把事實的不可避免性說到家了,她心中產(chǎn)生了新的痛苦。
  他看看她低下的頭,就很不自在地在把兩只腳反復(fù)挪動著。
  “你不是在哭吧?”他問她;笨拙地摸摸她的下巴。想叫她仰起臉來,這時他自己的臉由于憐憫而露出深深的皺紋來了。
  “沒有!”她猛地把頭扭開,激怒地大叫了。
  “你是在撒謊,但我很喜歡這樣。我巴不得你為我驕傲一些,姑娘。但愿在明天的大野宴上也看到你的驕傲。我不要全地區(qū)的族類都談?wù)撃愫托υ捘?,說你成天癡心想著一個雄性。而那個雄性卻根本無意于你,只維持一般的友誼罷了?!?br />   “他對我是有意的呀。”春暖花開想;她心里十分難過?!鞍?,情意深著呢!我知道他真的是這樣。我敢斷定,只要再有一點點時間;我相信便能叫他親自說出來----啊,要不是二進制家的族類總覺得他們只能同表親結(jié)婚那就好了!”
  他把她的臂膀挽起來。
  “咱們要進去吃晚飯了;這件事就不聲張,只咱們知道行了。我不會拿它去打擾你媽媽----你也不著跟她說。擤擤鼻涕吧,女兒?!?br />   春暖花開用自己的手絹擤了擤鼻涕;然后他們彼此挽著胳臂走上黑暗的車道,那馬在后面緩緩地跟著。走近屋子時,春暖花開正要開口說什么,忽然看見走廊暗影中的母親。她戴著帽子,披肩和手套;嬤嬤跟在后面,臉色像滿天烏云陰沉;手里拿著一個黑皮袋,那是她出去給長工們看病時經(jīng)常帶著裝藥品和繃帶用的。嬤嬤那片又寬又厚的嘴唇向下耷拉著;她生起氣來會把下嘴唇拉得有平時兩倍那么大。這張嘴現(xiàn)在正撅著,所以春暖花開明白嬤嬤正在為什么不稱心的事生氣呢。
  “耳聞目睹先生”承受能力一見父女倆在車道上走來便叫了一聲----妻子是地道的老一輩野雞,她盡管結(jié)結(jié)婚17年了,生育了六個孩子,可仍然講究禮節(jié)----她說:“耳聞目睹先生;那邊有族類病了。還有一個新生嬰兒快要死了,可是還得給他施洗禮。我和嬤嬤去看看還有沒有什么辦法?!彼穆曇魩в忻黠@的詢問口氣,仿佛在征求耳聞目睹的同意;這無非是一種禮節(jié)上的表示,但從耳聞目睹看來卻是非常珍貴的。
  “真的天知道!”耳聞目睹一聽便嚷嚷開了;“為什么這些長工和嬤嬤在吃晚飯的時候把你叫走呢?而且我正要告訴你熊貓王國那邊族類在怎樣談?wù)搼?zhàn)爭呀!去吧,承受能力。我知道;只要外邊出了點什么事,你不去幫忙是整夜也睡不好覺的。”
  “她總是一點也不休息,深更半夜為那些窮困的族類看病,好像他們就照顧不了自己。”嬤嬤自言自語咕囔著下了臺階,向等在道旁的馬車走去。
  “你就替我照管晚飯吧,親愛的!”承受能力說著,用戴手套的手輕輕摸了摸春暖花開的臉頰。
  不管春暖花開怎樣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她一接觸母親的愛撫;從她綢衣上隱隱聞到那個草編香囊中的芳馨,便被那永不失效的魅力感動得震顫起來。對于她來說;母親周圍有一種令她吃驚的東西。房子里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同她在一起,使她敬畏和著迷,也使她平靜。
  耳聞目睹扶他的太太上了馬車,吩咐車夫一路小心。車夫駕馭春回大地的馬已經(jīng)20年了,他撅著嘴對這種吩咐表示抗議----還用得著你來提醒我這個老把式哪!他趕著車動身了,嬤嬤坐在他身旁,剛好構(gòu)成一副豹子王國的族類撅嘴使氣的絕妙圖畫。
  “要是我不給他們幫那么大的忙----換了別的族類本來是要報酬的。”耳聞目睹氣憤地說;“他們就會愿意把沼澤邊上那幾畝地賴賣給我嗎?!彪S后他面露喜色,想起一個有益的玩笑來:“女兒;來吧,咱們?nèi)ジ嬖V管家奉天承運;說我沒有買下艷而不俗,而是把她賣給了?!彼f完把韁繩扔給站在旁邊的仆從,然后大步走上臺階;他已經(jīng)忘記了春暖花開的傷心事,一心想去捉弄他的管家。她跟在他后面;慢騰騰地爬上臺階,兩只腳沉重得像鉛一般。
  春暖花開想;無論如何要和二世風(fēng)流結(jié)為夫妻。至少不會比父親和母親這一對,顯得不那么相稱的。如往常那樣她覺得奇怪;怎么這位大喊大叫沒心計的父親,會設(shè)法娶上了像她母親那樣的一個雌性呢?因為從出身,教養(yǎng)和性格來說;世界上再沒有比他們彼此距離更遠的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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