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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復(fù)雜人際

作品名稱:我的今世紅塵      作者:毛六子      發(fā)布時間:2014-11-29 16:31:07      字?jǐn)?shù):4831

掏出手機(jī),上面竟然有了好幾個平的未接來電,想來平一定等了很久了,很著急;也或者怕真的沒能接到我。手機(jī)電池不斷地報警,快沒電了。我想我得省著用,要是出站平?jīng)]有認(rèn)出我來,我還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出站口外面站了很多人,大概都是來接人的,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眼光仔細(xì)掃過每一張等待的臉,沒有看到平的影子,心里不免有點失落,不過,我相信他就在附近,只是,在他的腦海里或許只有20年前的我的模樣,雖然我們視頻了無數(shù)次。此時,真的有些后悔如此沖動的決定來到昆明與他相見,甚至后悔與他視頻,要不,我在他的心里的容顏永遠(yuǎn)都會定格在17歲的青春年少,永遠(yuǎn)都是那樣的完美無缺!可是,我又是那么的想見到他!心,在見與不見間躊躇,糾結(jié)。手里的電話震動了一下,剛剛看清楚是平的電話號碼,便徹底的沒電了。
出了火車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收尋著平的影子,沒有,只好在出站口的一個小賣部給平撥通了電話:“喂!是我。你在哪里呀?”
“就在出站口呀,等站了很久了?!?br /> “我都出來了,剛才我怎么沒有看到你呀?”
“我也沒有看到你,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就在出站口右邊的一個小賣部?!?br /> “哦,不要動,我去找你。哦!看到你了?!蓖瑫r,我也看到了那個盼望已久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朝我急急地走過來,那眼神,再熟悉不過了。只是身體不再那么瘦小,高大魁梧了許多,臉上沒有了從前的懵懂,顯出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瀟灑。漫長的歲月在他的身上真的沒有留下太大的痕跡,還是那么的青春。一件很休閑的夾克套著一條同樣休閑的牛仔褲,一頭修剪得很貼切的碎發(fā),舉手投足間盡顯出一種滿足的瀟灑,可說不清楚為什么,總還是流露出那么一點點歲月風(fēng)霜留在臉上難以掩飾的痕跡。這段時間,設(shè)想過很多種浪漫的見面場景,而此時所有的激動都被一種莫名的心痛壓了下去,留在心里的只有自己猜能夠體味的復(fù)雜的痛。
“走吧,老婆?!逼浇舆^我的行李,一只強(qiáng)壯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把我摟在懷里。一股暖流迅速地傳遍全身,像極了20年前的那股溫暖。
“嗯!還要坐車嗎?”
“要,大姐他們在外面等?!?br /> “要去四川?”
“嗯!”平生氣地說:“她說必須去,哎!我是真的不想去的。對不起,老婆。”平把心里放在地上,伸出兩手把我緊緊地抱在懷里,在我的耳邊輕吻著說:“老婆,我是不是在做夢?20年了,我真的抱著你了嗎?”
“嗯!”不知該說什么,心里一陣酸,眼里便是一陣澀,一片潮濕。依偎在這個曾經(jīng)以為只是我一個人的男人的懷抱,有一種躺在幼時的搖籃里的感覺,雖是隨著歲月流水般的逝去而變得那么遙遠(yuǎn),卻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親切。
相擁著走到街上,平大姐的車還沒有來,平解釋說這里不許停車的,馬上他們就到了。一會兒,一輛三菱越野車在我們面前停下,平拉開后排的車門,讓我坐上去,然后坐在我的旁邊給我介紹:“這就是大姐,我們公司的老總。這是五哥,你們通過話的?!?br /> “大姐好!五哥好!”我怯生生地問好。大姐很富態(tài),高聳發(fā)鬢,戴著眼鏡,手指上戴著鑲著綠寶石的戒指,一身職業(yè)女性的西服緊緊裹住已經(jīng)發(fā)福的身體,渾身上下溢出雍容華貴的氣質(zhì)。說話慢慢吞吞斯斯文文的,聲音很好聽。只是,或許是因為過多的應(yīng)酬,酒精過度的緣故或者怎么的,抹再多的脂粉都掩蓋不了那過于粗大的毛孔,不愿與肌膚貼合的脂粉和斑坑讓整張臉顯得那么的黯淡無光,與她那動人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五哥過于清瘦,清瘦得使身上的衣服都顯得有點肥大,他回過頭微笑著打著招呼,笑得很親切,很到位,顯得不近又不遠(yuǎn),點到為止,社會交際的精英或許就是這樣的吧!
“呵呵,你好!六妹?!贝蠼慊剡^頭回應(yīng):“六妹,今天和大姐一起出去旅游?!?br /> “不是每個人都有機(jī)會跟我們老大一起出去的哦!”五哥附和著。
“嗯!我很榮幸?!闭f實在的,我一點都不喜歡和陌生人一起,何況這次。
“我們?nèi)ニ拇?,要?jīng)過石林的,可能晚上才到自貢。我們邊走邊玩,自貢有很出名的燈會,你知道嗎?”大姐接著說。
“知道的,不過我不知道燈會是什么時候?!?br /> “呵呵呵,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贝蠼阏f。原來不是去看燈會。平一直緊緊地?fù)е?,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時不時吻吻我的臉,輕輕咬咬我的耳朵,靠著這個熟悉的胸膛,所有的矜持壯烈犧牲,留下了心與心不倦的的交融、纏綿。
“寶貝,昨晚沒睡好,困嗎?”平輕聲問道。
“嗯!有點。”
“睡會兒吧!”平往抱著我最邊上挪了挪,“來,把鞋脫了,放到椅子上來,來,睡在我腿上?!逼较裾疹櫼粋€嬰兒一樣把我從頭到腳往椅子最里邊挪了挪:“這樣合適嗎?”
“嗯!”一種久違的幸福襲遍全身,不知道該怎樣去表達(dá),只想就這樣貼在這個胸膛上靜靜地聽著他狂烈的心跳,就這樣一生一世。
汽車轉(zhuǎn)了個彎兒,強(qiáng)烈的太陽光線透過玻璃窗照射在我的臉上,很刺眼,我急忙緊閉眼睛,把手抬起來遮住陽光。這個很自然的動作被平敏感地察覺到,他脫下外套蓋在我的頭上,還使勁地把外套往下拽,恨不能拉長了外套把我整個人全部包起來,又怕捂住我的呼吸,在我臉的上邊輕輕拉開一個縫隙,供我呼吸,也供他把我像他失而復(fù)得的一個寶貝一樣珍惜觀賞。
越野在高速路上疾馳向前,經(jīng)過了近20個小時火車顛簸的我躺在平的懷里很疲憊,想睡,卻一點都睡不著,因為激動,因為如此依偎的時間過于珍貴,不想在沉沉睡意里讓時間如流水一樣把這種半生守候匆匆?guī)ё撸瓦@樣閉著雙眼,聆聽一種無聲,感動著一種感動。平輕輕拉開包著我的外衣的縫隙,伸進(jìn)一只溫?zé)岬氖州p輕撩開我嘴角和額頭上的頭發(fā)。睜開眼睛,正與平的目光碰個正著。平仔細(xì)地看著我過早地隱現(xiàn)出幾絲皺紋的臉,很仔細(xì),很小心,似乎硬要用他那熱烈的眼光擄去歲月風(fēng)霜留在我臉上的痕跡看到我舊時的模樣,又似乎像呵護(hù)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怕我受到一點點的驚擾。表情深沉、凝重,充滿無盡的愛憐與悔恨。
“睡吧!”平輕輕呢喃,重新仔細(xì)整理好包著我身體的外套,拉攏外衣的縫隙,仰起頭不想讓我看到他那開始潮濕的眼睛,合著外套把我的頭輕輕抱起,彎下腰,把頭緊緊地貼在我隔著外衣的頭上,緊緊地抱住我,似乎想要用他所有的愛所有的情將我的身軀融化在他的懷里。
沒有心思去欣賞滇北的綿綿青山,只想就這樣躺在平溫暖的懷里,暢游在回憶與纏綿的國度。
中午,越野車停靠在高速路邊的一個飯館旁。“妹子,吃飯了哦。餓了吧?想吃點什么?”五哥很親切地問道。
“我還沒有餓呢,倒是五哥你,開了一半天的車,辛苦?!?br /> “他呀!哪里是開車哦,人家是開飛機(jī)。呵呵呵。”大姐笑著開玩笑。
“呵呵呵,油門一踩,一松,一會兒就到了?!蔽甯缧χ?。
“油門一踩,不松,一會兒都不要就到了。哈哈哈。”平哈哈大笑。大家也跟著笑得前俯后仰。
“少羅嗦!點菜點菜。”五哥拿來菜單,“妹子,今天你是稀客,你來點?!?br /> 轉(zhuǎn)過頭看看平,他正微笑著點著頭?!澳俏揖筒豢蜌饬伺?,我看看?!苯舆^菜單,有好多菜名我都沒有聽說過,管它的,嘗個鮮,一下子點了好幾個菜。
“笨蛋,難得來云南一趟,點幾個你沒有吃過的呀?!逼阶哌^來說道:“這些我們老家都是有的,只是菜的名字不一樣而已,你以為是什么?來,我?guī)湍憧??!逼娇戳艘幌虏藛?,一下子就點了好幾個菜。
“就這么幾個嗎?”五哥笑著說:“我看看,我也幫老大點幾個。”
“就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呵呵呵呵。”平笑得很邪。
“六妹,幫姐教育他!呵呵呵?!?br /> “我又沒有說錯,你們女人是需要照顧呀?”平伸手抱著我道:“不管他們,老婆,自己是該照顧自己的老婆呀,還說我說錯了?!?br /> “你在說些什么呢?六妹,你看他越說越不像話,幫姐姐打他。呵呵呵?!?br /> “我老婆才舍不得打我呢!何況我又沒錯。哼!”
“你們就打嘴仗嘛!來,坐下吃飯啦?!蔽甯绨炎约褐蒙硎峦?,卻一臉的幸福。
飯館速度很快,一會兒便上齊了菜?!袄掀?,你嘗嘗,這是正宗的云南臘肉哦?!逼綂A了塊臘肉放在我的碗里,還冒著熱氣的臘肉一半肥一半瘦,冒著油光,晶瑩剔透。一嘴咬下半邊的瘦肉,滿嘴的臘香,因為另一半肥肉油的浸入而滋潤,卻一點也不油膩?!斑@個給我吧,我喜歡吃肥的。”平伸來筷子夾走了我剩下的另一半肥肉。
“嘖嘖嘖。”
“怎么,羨慕?”平反擊著大姐。
“來,你不喜歡吃辣椒,我給你洗一下?!蔽甯鐘A著一塊辣子雞在裝滿開水的碗里蕩了幾下:“這樣剛好,不辣,但它原有的味道沒跑?!?br /> 這樣的言談舉止,再笨的人可能都猜得到個一二。整個下午,車廂里飄出歡快的旋律,偶爾幾個人也隨著哼上兩句。大姐拿出出發(fā)前在昆明買的小吃和水果:“六妹,要吃什么自己拿?!?br /> “嗯!謝謝姐?!?br /> “哎呀!謝什么呢!就我們兩個吃,他們有煙抽,不要想吃我們的?!贝蠼汩_著玩笑。平正要回應(yīng),大姐的電話響了,她急忙擺擺手,五哥也會意地關(guān)掉音樂?!拔梗〈罄?,在路上的,今天回不來,快了。嗯,妹妹呀?我們在火車站接的,嗯?!逼皆诙呡p聲地說:“是大姐的老公,張哥。”我正想問什么,“噓!”平指了指五哥又指了指大姐,伸出兩個大拇指并在一起,把嘴貼在我的耳邊剛想說什么,大姐反過手把手機(jī)遞給我:“六妹,給。”
“我?”
“張哥,說我們?nèi)ゴ罄??!逼节s緊輕輕對我說。
“喂!張哥好!”我怯生生地問好。
“你好,六妹,美麗的春城歡迎你!來昆明還習(xí)慣吧?你們到了哪兒了?”
“嗯,我們現(xiàn)在在車上呢,沒……”
“去大理?!逼骄o張地打著手勢說。
“還沒到大理?!蔽疫B忙補(bǔ)上。
“哦!不是早就聽說你今天到昆明嗎?我也本來準(zhǔn)備去接你的,突然又來點事情沒有去成。”張哥解釋著。我稀里糊涂地看著平和大姐的手勢,稀里糊涂地回答張哥有意無意的問話,突然有種深陷泥潭的感覺,只是,現(xiàn)代社會,電視上,現(xiàn)實中,這樣的事情早已見怪不怪,我相信只有我和平這樣的感情才算是傳奇。
把電話還給大姐,心里一陣緊張,不知道我哪里說錯沒有。車?yán)锖馨察o,聽得到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跋肟刂莆遥『?!想都不要想!”大姐憤憤地咕嚕了一句,伸手打開音樂,隨即,車?yán)镉只謴?fù)了先前的歡樂。
天完全黑了的時候,我們終于到達(dá)了四川自貢。越野車并沒有停下,只是五哥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自貢著名的燈會,干凈的街道,看得出來,這里對于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儀表盤上,五哥的手機(jī)閃爍著亮光,有電話來了。
“喂,快了,我們到自貢了。嗯,還有二十分鐘就到,嗯,就這樣,我開著車呢!”五哥掛了電話:“老媽說菜都涼了。呵呵呵呵,家有老的呀,就是好,回到家里有一種依靠的感覺?!彼匝宰哉Z地說著,洋溢著一臉的幸福。
“就是?。∥覀冞@些做兒女的,能夠體會多少老人對我們的牽掛啊!”大姐跟著感嘆。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過來玩嗎這不是旅游,而是陪五哥回老家呢!
“就是,想來,好多時候都是我媽給我打電話,而我給我媽打電話的時間真的很少?;蛟S這真的是一個千年遺留下來的東西,改不了?,F(xiàn)在啊,我自己都感覺得到總是我打電話給我兒子,而我兒子很少打電話給我,可憐天下父母心??!”想起我媽,想起自己,心里有種酸酸的感覺,有點澀,想哭。只有平不說話,也沒有什么表情,似乎這種感情就完全與他無關(guān),或者說是已經(jīng)完全不在了。是的,親情對于他來說,是那么的遙遠(yuǎn)。從20年前背井離鄉(xiāng)來到舉目無親的云南,風(fēng)里來雨里去,所有的艱辛自己扛,所有的風(fēng)雨自己擋,早已習(xí)慣了一個人獨自承受,早已看盡了世間的炎涼!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平的冷漠,更看到了他深深隱藏著的一種難以傾述的絕望。輕輕地將身體靠在平的胸前,想用盡我所有的熱情,給他一點溫暖;今生,我會用我所有的愛,驅(qū)散他心里的冰涼。
越野車下了高速,駛?cè)胍粭l蜿蜒的鄉(xiāng)村公:“快到了哦,老媽早就等急了?!蔽甯缗d奮地說。
越野車終于慢了下來,停在路邊一戶農(nóng)家壩子里。這是一棟兩層樓的青磚瓦房,屋里亮著不太明亮的燈光,一排老式的商店貨柜雜亂地擺放著一些有些陳舊的商品。貨柜外放著一張老式的八仙桌,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匆娫揭败囃O?,一對老人急忙從屋里迎了出來:“餓壞了吧?唔,走這么久呀?快,吃飯吃飯,都煮好了多久了的?!?br /> 五哥給我們一一介紹過,兩位老人很熱情,連忙招呼我們坐下。大姐更是親熱地管兩位老人家叫爸媽。
說實在的,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這么原始的飯菜了,黑糊糊的,襯著這老式的樓房,老式的貨柜,老式的八仙桌,還有這對和藹的老人,這頓飯吃得很有味道,似乎回到了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年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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