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柳綠（十四）

　　事后任紅對梁艷梅說：“為了你，我和周濤兩口子的怨恨算是結下了。雖說爭回了一口氣，仔細一想也沒贏什么，倒是多了兩個在路上遇見了不好打招呼的人?！?br /> 　　梁艷梅說：“我現在是見到誰都不好打招呼，知道他們盡在想些什么。”說完黯然。
　　任紅又說：“我看你能豁出去多久，早晚也有個對你的了結?！币娏浩G梅面帶傷感心又軟了，說：“不過姐姐還是會護著你，沒人敢把你活吃了?！?br /> 　　梁艷梅抬頭望著任紅，眼睛睜得大大的，淚就涌出來了，輕輕地喊了一聲任姐。
　　任紅又撫慰一陣。
　　
　　苗清泉要去芝蘭縣上任的前一天下午，市環(huán)衛(wèi)局的局長高明月主持開了“芝蘭江治污辦公室第二次會議”。
　　高明月說：“老苗明天就走了，歷朝歷代出過許多治水能臣，可他們都只是治水，今天老苗是去治污。水臭了有毒了，這是古人萬萬想不到的。苗清泉只能算是一任小縣令，我不是講泄氣話，從事情的復雜性看，派個副省長去也未必能勝任。局里有人說當縣長是便宜了他苗清泉，那是他沒去親眼看看今日的芝蘭江水是什么樣子，岸邊都剩下什么植物？沿江幾個縣和省城的污染危機四伏。不了解錯綜復雜的成因，不關心這件事的難度還算環(huán)衛(wèi)局嗎？是你我他的這恩那怨重要？還是日趨嚴重的江水污染治理更重要？”高明月說到這里停下來直搖頭，取下眼鏡用衣角去擦，大家靜悄悄等著。
　　高明月戴上眼鏡突然提高了嗓門說：“環(huán)衛(wèi)局這一百多號人不是一群只會嘎嘎吵的鴨子，整日養(yǎng)在機關內光叫不下蛋！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梁代市長昨天在電話中批評我的原話。局里有那么幾個不干正事的，成天琢磨人，這長那短興風作浪，想把環(huán)衛(wèi)局搞的人人自危嗎？簡直是群機關里的高級混混?！?br /> 　　李明趕忙上去附耳道：“高局長，跑題了?！?br /> 　　高明月氣憤道：“我今天就是專門來跑題的，有人早就跑題了。還有，個別人有惡習，我就不點他的名了，希望自重吧。”說完嘆了口氣狠狠地恨了苗清泉一眼。
　　高明月接著說：“再講三個正題。第一，孫大志同志提出經費不落實，沒有預算無法開展工作，我不完全同意。這些年按目標搞預算吃過很多虧，預算應該建立在具體的通過充分論證的實施方案上。你們馬上下去，盡快拿出個討論稿來，今天要定出時間表。第二，苗處長通過現場調查提出了治水要先治岸，上岸先摸底，治污先治人。這個意見梁代市長很贊同，批了十二個字說‘棄河上岸，查源探本，眼光獨到。’我也同意，只是覺得這種工作方式的綜合性太強了，環(huán)衛(wèi)局沒這個能力，你苗清泉一個小小的副縣長也不行，在政府體制中好像還沒有適合的部門，具體也說不清。第三是梁艷梅提出的沿江建幾處水質觀測站，我認為切實可行，馬上就動?！闭f完示意大家發(fā)言。
　　會議進入討論階段，漸漸熱烈。
　　
　　就在市環(huán)衛(wèi)局開“治污會”的時候，芝蘭縣環(huán)衛(wèi)局長張平江和公安局長王朝陽同乘一輛北京吉普車到省城來接苗清泉了，后面還跟著輛解放牌的貨車。
　　快進城時王朝陽對張平江說：“看見前面高聳入云的電視塔了嗎？前年還沒有。進了城咱分頭行動，小車跟著我去見老首長，大車跟著你去市環(huán)衛(wèi)局，明早九點在環(huán)衛(wèi)局會合?！?br /> 　　張平江說行。
　　
　　也是此刻，蘇桂琴穿著一身緊繃繃的牛仔服站在城北金秋路批發(fā)市場東大門外等車，她今天要去環(huán)衛(wèi)局幫姐姐蘇桂蘭搬家。
　　
　　原來，蘇桂琴昨晚回到家，先在院門外和擺修車攤的大哥蘇洪亮扯了一陣才進去。她來到搭建的廚房對蘇桂蘭說：“姐，我和大哥的意見你想定了沒有？你那個花心蘿卜老公后天就要去當縣太爺了，不能再猶豫了。”
　　蘇桂蘭說：“那里是窮山區(qū)，又偏僻，苗爽要上學恐怕去不了?！?br /> 　　“真的決定不去了？”
　　“不去。”
　　蘇桂琴撇嘴卑視道：“沒主張的。”又去院門外找到大哥蘇洪亮說：“老大，她還是不聽，桂蘭這么沒主見你說咋辦？”
　　蘇洪亮抬頭微笑著說：“我也沒有辦法呀?！?br /> 　　蘇桂琴嘆口氣說：“一家子都沒主見，媽也老糊涂了，這可叫我找誰商量?！弊炖镞@么說，又跑回去找蘇桂蘭再勸：“姐，離又不想離，去又不想去，我看你是不想離吧？就放心他一個人長期在外自由自在？”
　　蘇桂蘭聽了煩道：“不管！”把蘿卜切得咚咚響，又氣道：“煩得很切不成了，今天都啃生的吧！?！睕_氣解下圍裙出去了。
　　蘇桂琴看在眼里哼哼笑道：“還說不管，生氣是吃醋，就是很想管，可惜又拿不出個能管的主意。”追出廚房喊道：“姐，我有一個好辦法你想聽嗎？”
　　蘇桂蘭站住不說話。
　　蘇桂琴湊上去擋住道嘻嘻笑著說：“站住了？不正眼瞧瞧‘諸葛亮’？很想聽吧？那我告訴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他一起去，粘著他?！?br /> 　　蘇桂蘭聽了氣哼哼地說：“我沒事干了！”推開蘇桂琴大步走了。
　　蘇桂琴忙又追著問：“姐，鄰居們都在看著咱家呢，你總住在這兒算咋回事嘛？”
　　這時有人喊蘇小姐，蘇桂琴一看是那個廣東仔來了，見鄰居都在望匆忙過去制止道：“破鑼嗓子喊什么鳥語！一聽就知道也是個吼貨的?！备吡恕?br /> 　　出院門往胡同口走了一段，廣東仔伸手掐她屁股。蘇桂琴痛得哎喲一聲罵道：“老娘又不是你老婆，爬回去掐她呀。”兩人一路打鬧。
　　蘇桂琴對廣東仔說：“明天我要大張旗鼓到市環(huán)衛(wèi)局把我姐姐家的東西挑幾樣搬到芝蘭縣去，到時借用一下你的車?！卑研闹械挠媱潓λv了。
　　
　　這時蘇桂琴終于看見廣東仔開著那輛白色的長安小面包車來了，使勁揮手招呼他過來，上車去了環(huán)衛(wèi)局。
　　
　　市環(huán)衛(wèi)局治污辦的會議還在繼續(xù)開。
　　孫大志發(fā)言說：“我建議人員分成兩部分，統籌協調的留省城，專業(yè)治理人員去芝蘭縣長駐?！?br /> 　　局長高明月說：“其實也沒啥可統籌的，環(huán)衛(wèi)局協調不了，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有件事宣布一下，經上級研究決定李明正式兼任治污辦公室主任，苗清泉兼副主任。市里還將組成芝蘭江流域治理領導小組，梁代市長親自掛帥，我去了也就是個跑腿的?！?br /> 　　李明發(fā)言說：“這件事關系到好幾個縣，也關系到省城，還關系到了長江，治理起來時間不會短，所以我建議不能辦成臨時機構，各項費用高局長正在跑，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落實，獎金還是按局里的規(guī)定發(fā)，沒有特別的。”
　　會議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有人探頭朝里看。李明發(fā)現了喊道：“這不是芝蘭縣的張局長嗎，快進來?！?br /> 　　大家都轉過頭去看。
　　張平江進來后顯得縮手縮腳，謙恭地問：“領導們正在開會？”苗清泉站起來招呼道：“是芝蘭縣的象棋高手張劃拳局長嘛，正在說芝蘭江的事呢?！泵ο虼蠹易髁私榻B。
　　張平江的臉刷地紅了。
　　高明月說：“會就開到這里，散了?！笔掌鹱郎系奈募凸P記本拿著往外走，到了張平江跟前說：“你反映的情況市政府轉來我看了，很好嘛，就是圈子繞的太大，完全可以直接寄給我?！睆埰浇φf：“那是我對治理的一點粗淺認識，前年就給了市委，挨了頓批評，我想不通才又寄給了市政府。高局長莫笑，我魯莽了?！备呙髟抡f：“你不用縮頭縮腦的，都是環(huán)衛(wèi)一家人嘛。苗清泉你們接待一下。”說完先出去了。
　　大家握手相互認識。張平江到了陌生環(huán)境又是上級機關，拘謹得見人就客氣問候，握到梁艷梅時他說：“我們認識，我是來接苗縣長的，王胖子也來了，他先去看望梁市長了，你一回家就能碰到他。”梁艷梅問：“哪個王胖子？我最近住在局里?！睆埰浇f：“就是公安局長王胖子，你在他家吃過飯，記起來了？”又說：“我們那里很需要梁工這樣的能人，可惜地方又偏僻又窮，條件很差沒人愿意去?！绷浩G梅說：“我不算是能人，但馬上就會去并且住下來。”她看了一眼苗清泉后說：“今晚要聚餐歡送苗處長，你來的正好，一送一接?！睂O大志握手時說：“今后少不了要麻煩張局長?！崩蠲鲉枺骸白∠聛頉]有？還有人來嗎？”張平江說：“還有個開大車的司機在樓下，我先來報個到，過一會兒再找住處。”李明說：“不用找了，斜對面市統計局的招待所不錯又離得近，孫大志你去安排一下?！睂O大志是個急性子，答應著就往外走，一出會議室就碰到了蘇桂琴，吃驚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