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作品名稱:孤竹兒女 作者:紫玉壺 發(fā)布時間:2014-12-03 17:03:36 字?jǐn)?shù):7259
他又把目光移到窗戶上。見兩個窗戶的上扇已糊了新紙,下扇也已換成玻璃的了。每塊玻璃上都貼著紅紙剪成的窗花。玻璃上漂亮的霜花已漸漸融化了。融化的水浸濕了窗花,沿著玻璃流到了窗臺上。
大安給高鵬倒了碗熱水。他望著高鵬銀灰色的狐貍皮帽子和寬松舒適的羊皮坎肩,及腰間皮帶上斜插著的兩只燒藍磨亮的盒子炮,嫉妒的說:“高隊長,你們的裝備可是太牛逼了。這家伙雷子的,恐怕深山老林里的土匪也趕不上你們呀!”
“何止土匪呀!我估摸著蔣介石的王牌軍也沒高大哥他們的裝備好?!毙“策呎f邊伸出雙手,抱住高鵬的一只胳膊,忽閃著黑寶石一樣的大眼睛,說:“高大哥,等我長大了就參加你們的隊伍。穿皮襖、戴皮帽、蓋羊皮被子、鋪狼皮褥子,狍子肉、獐子肉隨便造!”
“呵呵呵!”正在喝水的高鵬差點兒被他的話笑噴了。
小安認(rèn)真的說:“高大哥,你笑啥呀?難道我說差了嗎?你們隊的蔡根兒不就是蓋羊皮被、鋪狼皮褥子嗎?而且,我還聽說那褥子是用活狼的皮做的。據(jù)說活剝的狼皮很有靈性。晚上夜深人靜之時,只要屋外有一丁點兒動靜,它的鬃毛就豎起來提醒主人?!?br />
高鵬把水碗放到桌上,說:“我沒笑你,笑蔡根兒呢。我三弟身上本來虱子就多。自打蓋上羊皮被、鋪上狼皮褥子后,他身上的虱子就......”
高鵬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仁給打斷了。“中了,中了!快別說了。我聽得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羅仁寫好了一副對聯(lián)兒后放下筆。用屁股把凳子往后蹭了蹭,隨即躬下身,把手伸到桌子下面的炭灰盆上??玖撕靡魂噧海@才問高鵬,“你干媽今兒怎沒來呀?我和潘區(qū)長還打算行禮時,拿她和大安的父母,當(dāng)我們的高堂拜呢?”
高鵬說:“剛才我小娟姐也這么問我來著。我說她老人家正在家給你們準(zhǔn)備明天的嚼谷呢。其實,我是騙她呢。我干媽這幾天干活兒累著了,正不舒服呢。我怕我小娟姐擔(dān)心,就沒說實話?!?br />
羅仁眨巴著小眼睛,在高鵬臉上快速的掃了幾遍。隨即淡淡一笑,說:“現(xiàn)在正是冬閑時節(jié),能有啥累活兒呀?老人家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不愿意來。故此,才讓你編這個瞎話兒呀?”
大安覺著羅仁的話聽著不入耳。于是,不溫不火的說:“冬閑就沒累活兒啦?老人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給你們趕做了兩套新被褥,這活兒還輕呀!”
羅仁聽他這么一說,便悶不作聲了。隨即把凳子往前蹭了蹭,又繼續(xù)寫起對聯(lián)來。
高鵬說:“其實做新被褥,我干媽有史蛋兒媽和蔡芽兒幫襯著,并沒累著。她老人家是因為這兩天跟我干爹鋸木材、開大料累著的。”
“啥!開大料?”羅仁停住筆,好奇的問:“開大料在木匠行里算是最累的活兒了。當(dāng)時你們干啥去了?怎么讓老人伸手呢?”
馬多說:“那還用問!肯定是那老公母倆嫌他們廢物唄!我早聽說史恩爹心靈手巧。年青時因研究諸葛亮的木牛流馬著了迷,村里人都拿他當(dāng)瘋子。當(dāng)年史恩媽要不是因為自己是個大腳,又有個瘋爹累贅著,說啥也不會嫁給他的;史恩媽也是個有內(nèi)秀的人。這么多年來耳濡目染的,也跟丈夫?qū)W會了些簡單的木匠活兒。這次他倆開大料,是想鼓搗啥玩兒意呀?”
高鵬說:“做風(fēng)箱。我大哥不是兩個月前去遷安吳旺那兒,學(xué)習(xí)地雷和手榴彈的制作技術(shù)去了嘛!我干爹一想,將來作地雷、手榴彈得煉鋼鐵呀,煉鐵就得有個大號的風(fēng)箱呀!就這么著,他把村里馮喉巴家做棺材剩下的木料勻來了。拉下鋸也是個技術(shù)活兒,我干爹干媽怕那金貴的國松被我們鋸廢了,說什么也不讓我們伸手。結(jié)果,風(fēng)箱也作得了,我干媽也累趴下了?!?br />
羅仁放下筆,發(fā)自肺腑的感嘆道:“多好的一對兒老人呀!處處都想在咱們頭里。而我卻誤會了人家......他摘下眼鏡,掏出雪白的、散發(fā)著肥皂味兒的手帕,擦了擦眼鏡,說:“高鵬,你回去告訴他們二老,明天我和潘區(qū)長一定去!我們還要代表咱縣、區(qū)的領(lǐng)導(dǎo),好好感謝感謝她們。”
“感,感謝誰呀?是,是感謝我嗎?”蔡根兒推門走進來。他環(huán)顧了一下屋里,說“羅,羅,羅指導(dǎo)員,洞,洞房弄的不,不錯呀!”說完,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抓了把瓜子嗑了起來。
高鵬問道:“老三,你干啥去啦!老半天也不見你人影?”
蔡根兒說:“哎!別,別提了。你,你被小蓮拽,拽,拽走后,我,我就到當(dāng)街去給驢添草。我剛抱著草到,到驢車跟前兒,就,就被這兒的隊員們給,給,給團團圍住了。他們有,有的搶我的帽,帽子、有,有,有的扒我的羊,羊皮坎肩、有的搶,搶,搶我的手槍。說我要,要,要不教給他們套,套,套狐貍和兔子的技術(shù),這,這些東西就,就不給我了。沒,沒,沒辦法兒,我只好跟著他們上,上了山......
呂全給蔡根兒倒了碗熱水,說:“哦!這么說,往后我們也能戴上這么暖和的帽子了?”
蔡根兒得意的說:“這,這,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反,反正我是把技術(shù)全都教,教,教給他們了。至,至于你們將來能不能戴,戴,戴上這么好的帽,帽子,那就看他們的本,本事了?!闭f完,湊到桌子跟前。眼睛端詳著羅仁寫好的對聯(lián),手卻不自覺的伸進褲襠里摸索起虱子來。
羅仁很反感的瞅了瞅他,起身對高鵬說:“按理說我應(yīng)該留你們在這兒吃飯??涩F(xiàn)在是非常時期,你們那兒離灤縣城又那么近。萬一有情況,那兒連個主事兒的都沒有。況且,對你們來說,我們這兒也確實沒什么好吃的。所以就不留你們了。”
蔡根兒說:“來前兒我,我大哥我倆就,就商量好,好了。把東西撂,撂這兒就回去。要,要不是你們的人硬,硬把我拽,拽上山,這,這會兒我們都,都到家了。”
呂全、馬多把盤中的瓜子、喜糖給高鵬和蔡根兒塞進兜兒。大安和小安拉著他倆的手戀戀不舍。他倆來到大門外,跟眾人寒暄了幾句后,便坐上驢車回村了。
當(dāng)天夜里,凜冽的西北風(fēng)足足刮了一宿。村中的樹木被風(fēng)刮得嗚嗚直響,其聲音如同鬼哭,恰似狼嚎。風(fēng)吹響了史恩家墻頭上的瓶瓶罐罐,也把他家的水桶、木盆以及做瓢用的葫蘆刮得滿院子亂滾。雞剛剛叫完頭遍,史老貴就起來了。他先把缸挑滿水,接著就打掃驢棚、掃院子、掃當(dāng)街。最后,又挑了幾擔(dān)水,把院子和大門外全都灑了一遍?;顑焊赏旰螅]有回屋,而是蹲在大門旁,一袋接一袋的抽起煙來。他抽到第三袋煙的時候,村里會用爛白薯燒酒的瘸子福安挑著水桶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呦!大叔,你今兒咋起這么早呀!”
史老貴大聲回道:“今兒咱區(qū)長回門子,不早點兒起哪成呀!”
“聽說她家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往哪兒回呀?回你家呀?”
史老貴得意的說:“廢話!不回我家還回你家呀!”
“呦!這么說你家得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呀!人手夠不夠?不夠的話你就吱一聲?!?br />
史老貴說:“也沒啥好忙乎的了。魚和山雞、野兔肉昨兒黑間我們老公母倆都燉出來了。今兒炒幾個菜就齊了?!?br />
“你家有酒沒?沒酒可是不成席呀!沒有的話就上我家去拿吧。”
“酒有!不但有,而且還是洋酒呢!你兄弟臨遷安時,也不聽誰說葡萄和冰糖摻在一起能釀出酒來。就從山上采了好多的野葡萄,到家就一層葡萄一層冰糖的弄了一大壇子。昨兒黑間我打開壇子一聞,嘿!倍兒香。那顏色紅得跟血似的,看著就喜慶?!?br />
福安饞的咽了口吐沫,說:“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聽說葡萄也能釀酒。叔,你無論如何可得給我留點兒。我嘗嘗要是真好喝的話,明年我也做?!?br />
福安走后,村民們陸陸續(xù)續(xù)的來跳水了。史老貴把小娟回門子的事兒他們炫耀了一番。他們走后,史老貴見再沒人過來挑水了,這才進院兒。
吃早飯時,史老貴對老伴兒說:“一會兒我得上山檢查兔套子去。”
他老伴兒心里明白:他這是怕見生人,才故意找借口躲開的?!斑辍钡囊恍?,就算表示同意了。
史老貴走后,她屋里屋外的就忙乎開了。邊忙活邊哼著小曲兒,”小老媽在上房打掃塵土哇!打掃完東屋,打掃西屋哇?!?br />
史蛋媽和蔡芽兒聽說小娟兩口子要來史恩家,吃過早飯后,便早早過來幫忙了。
史蛋媽身大力不虧,干起活兒來手腳相當(dāng)?shù)穆槔?。掃地、抹柜、擦桌子、刷鍋洗碗,一個人獨攬了。
蔡芽兒性子慢。她見別的活兒自己也伸不上手,便抱來柴禾燒水。幾抱柴燒過后,鍋里的水咕嚕咕嚕的沸騰了。蒸汽霎時溢滿了堂屋。她摸摸屋里的炕已經(jīng)熱得燙手了,便停了下來。
可史恩媽還嫌屋里不夠暖和,又親自下手,掏了兩盆灰,分別擺在東屋的地上和炕上,這才滿意了。
大約九點來鐘,高鵬和蔡根兒陪著羅仁、小娟、啞巴醫(yī)生、大安和小蓮來到史恩家大門口。
史恩媽、史蛋兒媽和蔡芽兒忙停下手中的活兒,把客人們迎進屋里。
小娟拉著史恩媽的手,說:“老人家,您為了我跟老羅的婚事,可沒少操心。我原打算在結(jié)婚儀式上,正式認(rèn)您做干媽來著,可您沒有到,我還以為您生我們的氣了呢。后來我才得知您不舒服了。今天我們把醫(yī)生也帶來了,給您好好檢查檢查?!?br />
史恩媽笑著說:“我沒啥病,就是給你叔打下手兒過點兒力。聽說你們肯來,我啥病都沒了。剛才你說啥?要認(rèn)我做干媽,這是真的嗎?”
小娟眼里含著淚花,點著頭說:“嗯!真的。我和老羅都沒有親人。您要是不嫌棄我們,就認(rèn)我們做您的女兒女婿吧!”說著話,小娟和羅仁就要跪下磕頭。
史恩媽趕忙把他倆拽住,說:“中了!中了!你們都是大官兒,頭就不要磕了。干媽答應(yīng)你們了!”
史蛋媽嗡聲嗡氣的說:“嬸兒呀!你這老婆子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哇!咋啥好事兒都輪到你頭上了呢?你這干兒子、干閨女、干姑爺?shù)?,個個都了不起,我嫉妒得都有點兒恨你了!”
史恩媽被她這么一夸贊,笑得眼里噙滿了淚水。
蔡根兒對史蛋媽取笑說:“嫂,嫂子,我看你,你的命也不,不錯呀!長的跟鐘馗似的。你,你要是落到小鬼子手里,絕,絕對不會受到凌辱。他們寧可對,對豬動邪念,也,也不會對你動邪念的。你要是沖,沖他們嫵媚的一笑,說,說不定還能嚇?biāo)纻z?!?br />
史蛋媽探手就把蔡根兒的脖子掐住了,扯著叫驢一樣的粗嗓門說:“你個嗑巴鬼。是不是一天不挨收拾,肉皮子就癢癢呀?”
他倆這么一鬧,把屋里人全逗樂了。
蔡根兒咧著嘴,嫂子長嫂子短的好一痛央告,眾人也都給他說情,史蛋媽這才松了手。
這會兒,蔡芽兒和高鵬也把茶壺、茶碗和一笸籮瓜子、花生、栗子端到炕上。
小娟對史恩媽說:“干媽,您脫鞋上炕,讓醫(yī)生好好給你檢查檢查?!?br />
史恩媽說:“閨女,我也沒啥病,就是干活兒過點兒力。聽說你們要來,我一高興,啥病都沒了。你不如讓啞巴給咱村的馮喉巴看看去吧。馮喉巴入冬以來整宿整宿的咳嗽。咳嗽邪乎時,能咳出杏核那么大一塊灰白色的爛肺來。他家里人找人掐算了,說他過不了年,就早早把棺材和壽衣都給他準(zhǔn)備好了?!?br />
史蛋兒媽對史恩媽說:“嬸子,我?guī)“腿グ?。我正好想去他家給蛋兒找個鞋樣子?!?br />
史蛋兒媽帶著啞巴走后,羅仁和大安提出要去看那個大號風(fēng)箱。高鵬和蔡根兒便把他倆帶到了東廂房門前。高鵬把門輕輕推開,一股刺眼嗆鼻的桐油味便撲面而來。蔡根兒第一個邁進屋,他被嗆得連著打了個噴啼后,指著屋正中擺著的像小棺材一樣的東西,說:“這,這,這就是我干爹做,做,做的大號風(fēng)箱。它長五,五尺、高啊高三尺、寬,寬一尺半。別,別看它個頭兒不大,風(fēng)力可,可,可足了?!?br />
大安、羅仁倆人圍著它瞅了一圈兒,然后蹲下身,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沒把風(fēng)箱桿拉動。
高鵬說:“這個風(fēng)箱剛作好,是沉了點兒。慢慢就好了。不過,要想拉動它,須四個小伙子一起使勁兒才行?!?br />
大安拍著風(fēng)箱,興奮的說:“等咱有了充足的地雷和手榴彈,就可以好好跟鬼子漢奸們較量較量了!”
羅仁輕嘆一聲,說:“唉!鬼子的探雷器很是利害呀!如果我們做的地雷在技術(shù)上沒有更新的話,恐怕做的再多,也是白廢呀!”
蔡根兒聽了一笑,說:“指,指,指導(dǎo)員,小鬼子的探雷器厲害是,是,是不假,可它再,再,啊再厲害,對我們的地雷也,也,也沒招兒。知,知道我們將用什么材料做地,地雷嗎?
他見羅仁和大安都睜大眼睛瞅著自己,就知道他們猜不出來,便得意的說:“是,啊是銅。我二哥走后,我大哥帶,帶著我們幾乎每晚都,都,啊都出去行動。我們把石,石門一帶鐵路沿線的銅電線全,全,全給弄來了。另外,村民們聽說咱要,要研發(fā)一批銅地雷,很,很受鼓舞。他們紛紛把自家廢,廢,啊廢舊的銅盆、銅壺拿出來獻給我們。史蛋兒他們幾個小屁孩兒這幾天也沒閑,閑著。他們沒事兒就上山給咱們撿,撿彈殼?,F(xiàn)在咱們是萬,萬啊萬事具備,就,就,啊就等我二哥回來了!”
羅仁和眾人一樣,對探雷器的原理也不懂。也以為鬼子的探雷器只能探出鋼鐵做的地雷。他握住高鵬的手驚嘆的說:“原來鐵路沿線的電線全是你們破壞的!我原以為你們在這兒每日悠閑懶散、養(yǎng)尊處優(yōu)呢,現(xiàn)在才知道你們每天都在抗日呀!連百姓的抗日熱情都被你們帶動得這么高漲??磥?,我們得向你們學(xué)習(xí)呀!”
高鵬笑笑說:“指導(dǎo)員,你太謙虛了。這不都是你和小娟姐平日對我們教導(dǎo)的結(jié)果呀!”
羅仁見高鵬這么說,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幾分得意之色。他們又到另一間廂房里,查看了偷來的銅線和村民們送來的廢銅器后,便回到了正房屋。
羅仁來到屋里,正想把剛才的所見所聞告訴給小娟,忽聽到堂屋北門傳來咚咚的敲擊聲。
蔡芽兒聞聲,趕忙去開門。
來人原來是二愣媽。二愣媽是村里的接生婆。她仰仗著自己有一技之長,向來都是在村里挺著胸脯走路。不僅如此,說話還尖酸刻薄,逮著誰挖苦誰。村里人背后都罵她是大尾巴狼。她一腳邁進堂屋,把手中提著的兩只野兔遞給蔡芽兒,故意大聲說:“你說說你大伯這個人咋這樣呀!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咋還見不起人呢!他提著兩個兔子在你家后門口急得直轉(zhuǎn)磨磨,就是不敢進來。今兒要不著遇見我,看你們拿什么招待客人!”
“姨媽,您來了!”大安、小蓮聽出是姨媽的聲音,趕忙出屋打招呼。
“嗯吶!你們哥倆也是,到姨媽家門口了,咋不進家坐坐呢?”二愣媽邊說,邊不錯眼珠的打量著小蓮。
羅仁和小娟聽說二愣媽來了,趕忙撩起棉門簾,請她進屋。
二愣媽進了屋,跟羅仁和小娟簡單聊了幾句話后,扭頭對史恩媽說:“史恩回來你可得好好說說他。別跟他爹似的,整天介蔫了吧唧的。多跟我們二愣學(xué)著點兒。要不介,媳婦可就娶不上了?!?br />
“姨媽,我們這就上你家看我姨夫去,你也陪我們?nèi)グ伞!贝蟀埠托∩徶酪虌屪斐?,不受人待見,趕忙拉著她往外走。
他們娘仨剛走出屋,迎面正巧碰見史蛋兒媽和啞巴醫(yī)生從馮喉巴回來。二愣媽瞅著啞巴背著的暗紅色衛(wèi)生箱,說:“啞巴,你還有多余的衛(wèi)生箱嗎?有的話,也給我一個唄。”
啞巴沖她一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小蓮說:“姨,你又不是醫(yī)生,要那玩兒意干啥?”
二愣媽一聽就不高興了,說:“我咋不是醫(yī)生呀!接生婆就是醫(yī)生?!?br />
大安說:“是醫(yī)生,是醫(yī)生。姨,咱趕緊回家吧。要不介,有人請你去接生,見你不在家,非急壞了不可?!边呎f,邊推著她往外走。
高鵬、蔡根兒和羅仁把她們娘仨送出大門后,便上了后山,看望在那兒訓(xùn)練的游擊隊員們?nèi)チ恕?br />
因為這會兒做飯還早點兒,史恩媽便招呼小娟、史蛋兒媽、啞巴醫(yī)生和蔡芽兒上了炕。史恩媽把盛著瓜子、花生和栗子的笸籮推到他們面前,邊給他們倒水,邊嘆著氣說:“唉!村里和史恩一般大的個個都有指向了,就數(shù)我們史恩廢物??粗荒瓯纫荒甏罅?,連個上門提親的都沒有,我和他爹心里真不是滋味兒呀!”
小娟安慰她說:“干媽,我兄弟的婚事你就交給我吧。我跟咱區(qū)各村的姑娘們都挺熟的。往后我留點兒意,只要有合適的,我一定給他們戳和?!?br />
史蛋兒媽說:“要我說呀,你們都是多余操這份兒閑心。等我兄弟把制作地雷和手榴彈的技術(shù)學(xué)到手后,他名氣可就大了。來提親的媒人肯定有的是。到時候你們別挑花了眼就行?!?br />
史恩媽聽她這么一說,樂得合不上嘴了。說:“呵呵,咱娶媳婦兒為的是過日子。只要她不缺胳膊少腿,硬硬郎郎的,知道過日子就行。太妖艷的,倒貼給我們錢我們也不要?!?br />
史蛋兒媽說:“大嬸兒,你這話說得在理兒。紅顏就是禍水。水滸里的潘金蓮不就是個例子嗎?”
蔡芽兒對史蛋兒媽說:“潘金蓮?這個故事我還沒聽說過呢!嫂子,你給我講講唄!”
史蛋兒媽沖史恩媽和小娟擠了下眼睛,說:“聽說潘金蓮和武大設(shè)計讓武松殺死了西門慶后,他倆卷走了西門慶的家產(chǎn),坐船東渡逃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荒島上。在那兒重操舊業(yè),又做起了賣炊餅的生意。開張那天,由于她倆不懂當(dāng)?shù)卣Z音,只好在屜布上畫了個大大的紅炊餅當(dāng)晃子。為討吉利,她倆還在屜布的四角寫上了武運長久四個大字。買賣開起來后,生意越來越火。來買炊餅的人多半都是男的,他們?nèi)菦_潘金蓮的美色來的。潘金蓮在那里是更加的放縱,以至每天出門身后都要背上一個小褥子。武大雖對她的這一行為不滿,但敢怒不敢言,只好在自己頭上纏著的汗巾上寫了一個忍字......
啞巴醫(yī)生見史蛋媽在埋汰自己的國家,心里很不是滋味,臉也氣得變了形。他怕自己的異常反應(yīng)招來懷疑,趕忙下炕出了屋。他何時出的屋,屋里人卻沒人察覺。
蔡芽兒拿史蛋兒媽的話當(dāng)了真,追問道:“那后來呢?”
史蛋兒媽憋著笑,繼續(xù)白話道:“后來潘金蓮陸陸續(xù)續(xù)生了好多孩子。若干年后,第一批孩子已長大成人了。她就在自家門前用面做了一尊一人來高的男性生殖器,讓她的孩子們天天參拜它。那些孩子們在她的熏陶下,開始肆無忌憚的交配,甚至跟她亂倫。漸漸的,這個小島人丁開始繁茂起來。多年后就成了一個島國。潘金蓮堂而皇之的當(dāng)上了這個島國的天皇。國家成立以后,一直沒有國名,潘金蓮為此很是頭疼。這日,她的一個兒子跟她亂倫完,邊提起褲子,邊問起了起國名的事兒。潘金蓮當(dāng)時正在擦拭襠部,她兒子這么一問,突然有了靈感,脫口說出‘日本’倆字。就這么著,日本就成了他們的國名?!?br />
史蛋媽白話完,逗得史恩媽和小娟哈哈大笑起來。蔡芽兒被她們笑蒙了,莫名其妙的問:“你們都笑啥?”她又哀求史蛋媽道:“日本倆字是啥意思?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唄!”
史蛋媽詭笑著說:“‘日’字是啥意思你肯定懂。你跟蔡根兒......
蔡芽兒知道她是個不顧忌任何場合,啥話都敢往外吐嚕的人,趕忙紅著臉把她的嘴巴捂住。說:“我問你‘本’是啥意識,你給我解釋‘日’干啥?!?br />
小娟收住笑,順著史蛋媽的意思解釋說:“‘本’就是源頭的意思。樹的‘本’是它的根,糧食的‘本’是它的種子。人的‘本’當(dāng)然就是父母、祖先了?!?br />
史恩媽笑著對蔡芽兒說:“你快把手松開吧,別把你嫂子給憋壞了?!庇謱κ返皟簨屨f:“你也是欠,明知蔡芽兒心眼兒實,你還蒙她。該!”
“好哇!原來你在拿我當(dāng)傻子呀......”蔡芽兒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嗔怒的朝史蛋兒媽的脊背輕錘了幾下。“該!誰叫你心眼兒實呢?!笔返皟簨屢餐瑯踊亓瞬萄績簬紫?。
“行了,行了,你倆別鬧了。時候不早了,趕緊操持做飯吧?!笔范鲖屵@么一說,蔡芽兒和史蛋兒媽才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