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柳綠（二十三）

　　
　　梁艷梅仍在呆愣，思忖道：“都說這男女若是經(jīng)常單獨在一起難免生情，這個吳珍又長得俏，身段又惹人，苗清泉人壯膽子大又是個性強(qiáng)烈的人，萬一哪天真要是控制不住了怎么辦？”又想到吳珍現(xiàn)在里里外外一把手的樣子真就起了點疑心，心里砰砰直跳氣息也急促了，要去里面尋吳珍探個究竟，剛邁步卻被王朝陽擋住了。
　　王朝陽說：“你大哥來了想見你?！?br /> 　　梁艷梅心不在焉地說：“讓他先等一會兒。”忽然醒過來驚道：“他不是在北京嗎？也來了？”
　　王朝陽笑著點頭說：“我來就是要接你去，現(xiàn)在人也送了你也看過新房了，走吧。”
　　梁艷梅興奮道：“我正有好些話要和他說呢?！本吐犚娪腥私辛寺暋傲喊⒁獭?，轉(zhuǎn)頭一看吳珍正笑容滿面的雙手遞上一杯茶來。梁艷梅趕緊接過來，又覺燙手左看右看不知放在哪兒才好，終于忍受不住一松手“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了玻璃杯，水濺到腳背上和褲腿上，燙得梁艷梅“啊呀！”一跳，引得一屋人都來看尷尬極了，雙手不停地摸著耳朵窘笑道：“我太不小心了?！?br /> 　　吳珍說：“是我不小心燙了客人。”忙跑進(jìn)去拿掃帚和鐵簸箕來掃了，又來領(lǐng)梁艷梅進(jìn)屋去換。
　　兩人進(jìn)到臥室，吳珍打開電燈扣好了門轉(zhuǎn)頭說：“梁阿姨快把濕褲子和襪子都脫下來換了?！狈隽浩G梅在床邊坐下，又蹲下身去幫她脫鞋。
　　梁艷梅為難道：“我只穿來這一條外褲，打算過幾天現(xiàn)買。沒事，擦一擦一會兒就行了?！?br /> 　　吳珍說：“那怎么行呢?！睅退摿诵m又說：“你等會兒，我去拿我的來?！闭f完開門出去了。
　　梁艷梅聽她說還有換洗的衣服在這兒，心里頓時“嘭嚓嘭嚓”震顫，臉發(fā)燙頭發(fā)木。再扭頭看床上，見并排擺放了兩個俗氣的繡花大枕頭，被子也是雙的，再去床下一尋，又看見一大一小兩雙拖鞋，頓時呆怔道：“這分明是給兩個人住的嘛！”更受了刺激。
　　吳珍拿著件揉成一團(tuán)的褲子和一雙襪子回來，關(guān)上門扣好后回頭笑著說：“這是我打掃衛(wèi)生時穿的臟褲子。”說完順手扔到地上，坐在床邊脫了鞋又脫了新牛仔褲，說：“襪子是弄濕了洗后才干的，前面有個小洞梁阿姨別嫌棄。”
　　梁艷梅忙說：“不用不用，你這是干啥？”
　　吳珍說：“梁阿姨放心，穿進(jìn)鞋里誰也看不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睅退┖?，又脫下牛仔褲要幫忙換。
　　梁艷梅見她只穿了一條三角褲就問：“你沒穿秋褲不冷嗎？”
　　吳珍說：“牛仔褲太瘦了加不上?！?br /> 　　梁艷梅再三推辭不過只好脫了換上，起來蹲了蹲說：“以前不穿牛仔褲，嫌它顯?！?br /> 　　吳珍看了拍手說：“哎呀梁阿姨，穿牛仔褲就是要顯才好看，沒屁股的穿著不好?！?br /> 　　梁艷梅笑問：“顯嗎？”提起衣服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展示給她看。
　　吳珍偏頭看著說：“把人嫉妒死了。梁阿姨才是真正蘋果型的，哪像我穿上就繃膘，生怕哪天襠就開了線?！边浦熨潛P了一陣又說：“有人還要再送一條叫我換著穿給他看，嘿嘿嘿?！辈缓靡馑计饋?。
　　梁艷梅本想問這人是誰，又覺唐突改口說：“是別人送的那我不能穿?！?br /> 　　吳珍忙說：“穿吧穿吧，我?guī)湍阆戳嗽龠€我?！?br /> 　　梁艷梅感謝道：“明天我買幾雙襪子送給你?！?br /> 　　吳珍神秘地輕聲說：“梁阿姨，我還有條進(jìn)口的齊腰長絲襪，肉色的，穿上就像什么都沒穿一樣，實在是不敢穿?！?br /> 　　梁艷梅說：“那是夏天配裙子的，現(xiàn)在穿不合適。”
　　吳珍羞怯道：“夏天也不能穿，下面這地方是空的?！闭f著摸了一把大腿之間的地方。
　　梁艷梅哦道：“有這一種，是為了通氣，保健改進(jìn)型，但是也要穿內(nèi)褲呀。”不知怎的心里很不舒服。
　　吳珍笑道：“有人不要臉，說這是方便型的，問我還要不要。我覺得發(fā)明這東西的人思想不好，一定是個又騷又怪的人?！?br /> 　　梁艷梅終于忍不住了問：“都是誰送給你的？對象？”
　　吳珍哪能告訴她，自覺話說多了就往別處扯，說：“我領(lǐng)你參觀苗縣長的新居，家具全是縣里新買的，這鋪的蓋的都是我選的?！?br /> 　　梁艷梅的臉色大變，問吳珍：“為什么選這么偏僻的地方住？誰出的主意？”
　　吳珍說：“不知道苗副縣長是咋想的。”又告訴梁艷梅：“苗副縣長才到芝蘭縣，他那個害神經(jīng)病的小姨子也輦來了，還帶來個干瘦干瘦的廣東佬。來了就要大包大攬，口口聲聲代表她姐姐，又代表她全家，總之一切都想代表，光明正大纏住苗縣長鬧。我看不下去說了幾句就被她罵了祖宗，氣不過和她打了一架，那幫勢利眼就把我罰到餐廳去洗碗。要不是有貴人相助，我已經(jīng)又去鍋爐房鏟煤了?！?br /> 　　梁艷梅聽了眉頭緊皺，好一會兒才說：“你還光著腿呢，快穿上褲子。”
　　吳珍說：“我都?xì)獾猛?。”從地上拿來三下二下穿好邊系腰帶又說：“這個禍害前幾天又回來了，傍上了臘豬頭朱大廠長。哎喲我的媽呀！這一對活寶那個親熱勁兒啊，出門都是這樣式的，手挽手團(tuán)結(jié)得像一個人，看了麻死你。都說朱德貴得了貴要成新縣長的連襟了。我看他成不了，最多不過連個襠?！?br /> 　　梁艷梅聽了又好奇又臉熱，想問的也不再問了，說：“別在屋里關(guān)太久，出去吧?！?br /> 　　吳珍就去打開了門。
　　王朝陽終于等到門開了，“哎呀”怨了一聲問：“這么長時間不出來，說什么悄悄話了？”
　　吳珍說：“換褲子?！蹦昧藫Q下來的褲襪去洗。
　　王朝陽對梁艷梅說：“再不出來我就要敲門了，走吧，你大哥一定都等急了。”
　　梁艷梅想等到苗清泉回來再察看察看，便說：“我心煩現(xiàn)在又不想去了?！?br /> 　　王朝陽急得說：“你大哥明天就要走了?！?br /> 　　經(jīng)不住其他人也勸，梁艷梅最終還是去了。
　　
　　梁啟明市長陪著桑老吃完晚飯，又陪他到院里散步。
　　一勾彎月當(dāng)空，幾團(tuán)喑云纏繞，風(fēng)吹得樹葉嘩嘩作響，山城的夜晚涼嗖嗖的。
　　桑老問：“啟明你說怪不怪？老了老了，倒有心思看星星月亮了?！?br /> 　　梁啟明本想說您早年鬧革命，建國后又日夜操勞，可是最后就會說到現(xiàn)在，說到退居二線和建議權(quán)，說到逐步實現(xiàn)干部年青化，說到新舊交替。這在當(dāng)下是個敏感問題，于是只說：“您思念故鄉(xiāng)了。”
　　桑老笑了：“我愛故鄉(xiāng)，好像這里的父母官更愛我。前呼后擁東一趟子西一趟子，抬舉著我到處去示眾擾民，學(xué)校還立了題字碑。我什么時候題的？那是在套用二十年前的，我很反感。家鄉(xiāng)出過好幾位公認(rèn)的歷史文化名人，我算啥？將來后人會怎么說？你們這是在羞我。啟明呀，告訴他們，別再把我這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當(dāng)成銅鑼到處去敲個響，請他們記住，誰也大不過生養(yǎng)自己的家鄉(xiāng)，大不過這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再請記住，今后不管是誰回來，官再大，他也只能是這里的子孫。唯有山河長存，古今多少人都成了過客?！?br /> 　　梁啟明說：“我記住了?！?br /> 　　“這就好?！?br /> 　　院子不大，兩人又往回走，這時飄雨了，桑老說：“這里就是這樣時晴時雨。”又說：“明天咱倆去個地方?！?br /> 　　“去哪里？”
　　“明日便知。”
　　桑老的保健醫(yī)生來提醒下雨了，于是兩人分開。
　　
　　梁冀東在縣委招待所的東四樓會議室開會，他接過遞進(jìn)來的紙條看了，用鋼筆在背面寫下“大約九點散會，住406房。大哥冀東”又遞出去。
　　梁艷梅看了對王朝陽說：“我大哥是個開會積極分子?！庇终f：“我還沒吃飯呢?！?br /> 　　王朝陽也沒有吃飯，兩人下樓去餐廳，剛出東樓就遇見了高小川，見他提個文件包急急忙忙打過招呼就想走。
　　梁艷梅攔住他問：“慌里慌張地往哪里撞？”
　　高小川說：“忙，本人大大的忙。你們回頭看看，好幾個會議室里都在開會，我忙著收集情況?！?br /> 　　王朝陽回頭一看說：“真的，六層樓的會議室全都亮著燈?！?br /> 　　梁艷梅說：“那我不管，你先和我開個小短會，最多兩分鐘?！闭埻醭柹缘?，把高小川拉到一邊去問：“今天你在來的路上看見我了？”
　　高小川點頭。
　　梁艷梅又問：“然后呢？”
　　高小川說：“然后在這兒第二次見到你?！?br /> 　　梁艷梅哼哼一笑說道：“滑頭，我看你是不想散會了。”
　　高小川著急地說：“我真的很忙。”
　　“那然后呢？”
　　高小川嘆道：“真胡鬧，好吧告訴你。我在車上看見你，桑老當(dāng)時正和梁市長談話沒敢打擾，到了芝蘭縣我才講的。你爸沒說啥，要我安排你大哥和你談一次?！笔∪チ肆簡⒚髡f過的那些氣話。
　　梁艷梅放走高小川又去問王朝陽：“誰通知你來找我？”
　　王朝陽說：“就是高秘書?！?br /> 　　梁艷梅這才信了。
　　
　　兩人來到餐廳廚房，王朝陽找到管理員李金華說：“有什么吃的隨便弄點兒來，速戰(zhàn)速決飯后還有事?！?br /> 　　李金華笑道：“你們都怎么了？平時大模大樣，今天倒像來偷嘴，一個個都說有什么能吃的快拿來。苗副縣長也剛來一塊吃吧?！?br /> 　　梁艷梅聽了一驚，忙問人在哪兒。
　　李金華指著說：“在那兒，坐在白案邊的就是他。”
　　梁艷梅順著一看果然是苗清泉，正埋頭寫什么，頭發(fā)短了，上衣還是原來的灰夾克衫。暗說好你個苗清泉在這兒冒出來了，抿嘴一笑一語雙關(guān)道：“我去會會這個想偷嘴的。”徑直走了過去。
　　李金華問王朝陽：“她是誰呀？好像認(rèn)識苗副縣長。”
　　王朝陽說：“市環(huán)衛(wèi)局的工程師?！狈愿览罱鹑A快去準(zhǔn)備，自己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