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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疑人(下)

作品名稱:鏡冷疑城      作者:紅塵小詩      發(fā)布時間:2015-01-11 15:45:29      字?jǐn)?shù):3066

  其實(shí)薛問儀心中也有所疑慮,如果不是在迷路的情況下遇到這類怪事,她也不愿意擔(dān)無謂的風(fēng)險,會當(dāng)機(jī)立斷到府衙報案,請捕快們來救人。
  聽那女孩的主意,也是因為自己不知如何是好,不得不隨緣任運(yùn)罷了。
  此時天色已是下午。
  這座二層六角樓,因為門窗不曾糊紙,甚至連紗都不用,而是鑲著無色透明的水晶,所以室內(nèi)明亮,而淡琥珀色的木質(zhì)墻面、灰白相間的石磚地面以及簡單而別致的陳設(shè),也給人以清雅的感覺。
  不過,每層樓似乎只有一個房間,空間大,家具少,又打掃得纖塵不染,雖然就色調(diào)而言以暖色為主,卻依然顯得曠冷。
  樓梯在一樓房間東北角,淺灰色石級,非同尋常地高而陡,樓梯欄桿的材質(zhì)則是漢白玉,沒有雕刻,素凈輕靈。
  薛問儀雖然沒心情多看,卻也感覺到屋內(nèi)的清曠淡雅氣息,猜測著住在這樣一座樓內(nèi)的那個女孩的大致形象。
  “應(yīng)該是個氣質(zhì)不錯的人。更佩服她的膽量,一個人也敢住在這樣的地方哦。”她一邊緩步登樓一邊心中暗想著,足音和足音帶來的回聲一聲一聲地傳到耳畔。
  樓上房間室內(nèi)景象和樓下大抵相同,只是多了一副床帳,床榻是紫藤編成的,樣式精巧,置放在淺綠色的竹絲紗帳中,行李看起來也是素雅而不寒酸。
  這間屋子南面圓窗前放著一張方桌,方桌上果然有一柄長度和筷子差不多的珊瑚鞘短劍,造型玲瓏,珠光寶氣,甚是好看。
  薛問儀不由得感嘆說:“還真像是一件寶貝呢,可惜很危險。”說著跑過去拿起來,又細(xì)看了一會兒,想起還得趕快去救人,再不能耽擱。離開這座樓,見她母親正等她等得心忙,就將這柄短劍拿給母親看,隨后來到那個大魚缸近前,問那女孩:“劍是拿到了,可是怎么用呢?”
  那女孩說:“劍,珊瑚的?”
  薛問儀說:“錯不了。我也沒看見你的屋子里還有第二柄劍?!?br />   那女孩說:“削,門?!?br />   薛問儀打了個噴嚏,有些郁悶地說:“你倒是說得省力氣,讓我聽得費(fèi)思量。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薛老夫人見女兒安然歸來,心神略定,在旁替那女孩解釋:“莫非是讓咱們用劍在這魚缸上切開一個像月亮門那樣的缺口?”
  薛問儀心想:“以為這魚缸是西瓜,有那么容易么?況且就算這柄劍削鐵如泥,我拿不穩(wěn),削偏了,不小心傷到你,也不是開玩笑的?!庇谑翘嵝涯桥⒄f:“這樣真可以么?我看不見你在哪個位置,這么削下去,怕傷著人?!?br />   那女孩說:“我,現(xiàn)在,能起來,躲,中間。”
  薛問儀說:“好吧。試試看?!?br />   于是待薛老夫人閃開一段距離之后,薛問儀拔劍出鞘,只見這柄短劍如冰似鏡,不見寒氣卻籠著澄澈圓融的清輝,不像武器,倒像是燈焰。
  然而薛問儀卻用這“燈焰”象削豆腐似地在魚缸上輕而易舉地削出一個不怎么標(biāo)準(zhǔn)的拱門。
  “吔!”困在魚缸內(nèi)的女孩驚呼一聲,不是害怕而是喜悅。
  然后,她將手臂伸到魚缸外。
  薛氏母女看到她纖瘦的手臂和淡藕荷色的細(xì)布衣袖,她們將她扶出魚缸。
  “可憐的孩子?!毖戏蛉舜蛄恐媲暗男沱惾欢萑醯哪吧倥f。
  這個少女似乎屬于內(nèi)向、不善于應(yīng)酬的類型,怯怯地站在兩位恩人面前,紅著臉,略低著頭,雙手抱拳,一副心有千言卻說不出一個字的樣子。
  “你現(xiàn)在能不能想起來自己的名字?”薛問儀見少女并未受傷,邊替她拍去衣裙上的灰塵邊問。
  “嗯,我是……是誰呢?好像是……想不起來?!边@個少女很辛苦地回憶著說。
  薛老夫人嗔怪女兒說:“儀兒,別難為這孩子。你沒見她從那么高的樓上摔下來,糊涂了也不奇怪。幸而保住命,讓她靜養(yǎng)一段時間或許會好起來。”
  薛問儀說:“可是怎么稱呼她哦?”
  這時那少女抬頭看了她一樣,然后將目光轉(zhuǎn)向她手中那柄珊瑚鞘的短劍。
  薛問儀見她如此,就問:“珊瑚?你的名字暫時是珊瑚,可以么?”
  那少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
  薛老夫人說:“這倒也是個不錯的名字?!闭f著又想到尋路回家的事,和女兒商量下一步怎么辦。
  薛問儀說:“本想問問珊瑚,可是您看她糊涂成這樣,估計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br />   珊瑚靜聽著這母女二人談話,見她們發(fā)愁,輕輕拽了一下薛問儀的衣袖,見薛問儀轉(zhuǎn)臉看她,就指著自己住的那座樓說:“住,我家?!?br />   薛老夫人一聽,又看了看那座樓,問女兒:“樓里怎樣?”
  薛問儀說:“很像樣的地方。但是,咱們得回家哦。哥哥在家說不定擔(dān)心著急成什么樣呢。估計是沒心情讀書了,咱們要是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住下來,哥哥也不用準(zhǔn)備應(yīng)考的事了,單說尋找咱們都忙不過來?!?br />   薛老夫人說:“不是說要住在這里。是怕珊瑚不好安頓。也不知這個孩子在這里住多久了,你看這街邊多少戶人家,多少家店鋪,哪里像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咱們一來卻象走空城似的,又不是海市蜃樓,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其他人都逃走了,只有這個孩子孤苦無依,偏又跌下樓來。還讓她一個人繼續(xù)在這是非之地住下去么?”
  薛問儀嘆道:“您老人家說得太對了。咱們要是能離開這個古怪地方回家去,只要珊瑚愿意,就讓她住在咱們家。可是如今怎么才能回家呢?唉!”
  正說著,忽覺眼前景象有些恍惚,眩暈了一下,然后又仿佛從昏睡中醒來一般,再穩(wěn)住心神、定睛觀瞧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站在原本居住的城中一個非常熟悉的小巷中,對面是一家兼售文房四寶的書肆,她以前多次跟隨母親去那家書肆給哥哥買紙墨。
  薛老夫人看來也是如此,老人家還險些摔倒,多虧有珊瑚攙扶著。
  該不是真的做了一場怪異的大夢吧?
  薛氏母女二人不約而同地想道。
  可是珊瑚就在她們近旁,而且薛問儀還拿著那柄珊瑚鞘的短劍。
  “家,回家?!鄙汉鞯吐曊f。
  “好的,孩子,咱們回家?!毖戏蛉丝赡苁遣辉敢庠贋橄氩幻靼椎钠嬗鐾髻M(fèi)心神去思慮,又同情、喜歡珊瑚,欣然同意領(lǐng)著她回薛家。
  薛問儀更不用說,正愁沒有說得來的好伙伴,沒想到逛一次街,竟然有這樣的奇遇,讓她認(rèn)識了一位愈看愈覺得可愛的姐妹,雖然她此時還說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覺得珊瑚可愛。
  這母女二人安排珊瑚住到自己家中,薛名就一開始并未在意,他聽母親和妹妹講述遇到珊瑚的經(jīng)過,雖然覺得離奇,但是一想到只要將此事稟報給本地府衙,查明珊瑚的家鄉(xiāng)和身世,自有安頓之策,也不用自己多慮。
  豈料薛老夫人一聽兒子想去府衙報案,堅決不同意,商量多時,終于怒道:“你說查明珊瑚的家鄉(xiāng)和身世,這對珊瑚有什么好處?她的家人若能照管她,那時候也就用不著我們救她了。而且珊瑚愿意住在咱們家。你這是想趕走她?我已經(jīng)認(rèn)珊瑚作女兒了。你妹妹也贊成。珊瑚如今可以說是你的義妹。你不愿意認(rèn)這個義妹也無妨,我替別人家多做些刺繡掙銀子,也夠她吃穿用度,占用不著供你讀書再落榜十次重考幾十年的花銷?!?br />   薛問儀也極力勸阻他。
  薛名就聽得著急發(fā)蒙,回了幾句氣話,尋思著找時間再商量這件事,誰知給珊瑚聽見,這位姑娘不辭而別,又鬧得家中不安,直到薛氏母女找到她,又領(lǐng)回家來,一場風(fēng)波才算平息。
  可這只是暫時的風(fēng)平浪靜吧?
  這位珊瑚姑娘,真的不會給他家惹來是非么?
  薛名就心中的憂煩就是揮之不去。
  回想著母親和妹妹講給他的那段離奇的經(jīng)歷和珊瑚住到他家以后的表現(xiàn),怎么看都像是暗藏著計謀。
  如此柔弱少女,從那么高的樓上跌下來,除了失憶,別無受傷跡象。
  古怪的長街景象,在母親和妹妹表示愿意安排珊瑚到自己家住之后,迅速消失。
  珊瑚失憶,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可是無論作詩文、演琴棋書畫,還是施展廚藝、制作手工藝品,卻無不臻于尋常人苦學(xué)三百年都達(dá)不到的水平。
  母親和妹妹也愈來愈令他感到陌生。
  為什么會遇到這樣一些詭異的事情?
  是珊瑚或者有人指使珊瑚來害他或者還連帶他的親人?
  可是他并沒有什么仇家。
  再不然就是珊瑚已經(jīng)惹了什么風(fēng)波,尋找避難之處,正好給他母親和妹妹遇到,就借此時機(jī)裝呆躲到他家?
  但這也只是猜測而已。
  事情的真相也許并沒有這么復(fù)雜,卻也有可能比這還復(fù)雜。
  如果去府衙報案,知府大人愿不愿意管、能不能處理明白這件事,還真難說。
  而且又要參加省試了,讀書時間可以說和性命等價,珊瑚的事,也許只能暫時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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