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名利場的怪客(下)
作品名稱:鏡冷疑城 作者:紅塵小詩 發(fā)布時間:2015-01-11 15:45:57 字數(shù):3185
這又說中了薛名就正尋思著的愁事,他不覺“咳”了一聲。
“唔?薛兄好像感慨尤深?”景尋初注意到薛名就心事重重的樣子,向他投去探詢的目光。
“沒什么。景公子說得很在理。我也是一向都這么認為的?!毖γ蜆O力保持著若無其事的神情答道。
他此時并不想談及自己的心事,畢竟他對祝步和景尋初還不夠了解。
尤其是景尋初,其人是否真有什么神異的本領(lǐng)足以幫助他處理詭異事件,還有待觀察。
如果這位景公子真像自己在酒宴上聽賓客說的那樣,只不過擅長一些耍詐伎倆,自己將家事告訴他,有可能遭遇欺詐暗算,況且尚不知珊瑚善惡,唯恐傷害無辜。
景尋初對薛名就的回答似乎也并不在意,只說了一句:“原來如此?!比缓笥謱⒆⒁饬D(zhuǎn)向祝步。
薛名就卻覺得他在說這句話時注視著自己的目光非同一般的銳利。
或許此人真不簡單。
再說祝步,這時又是作揖又是敬茶,連聲認錯,承認自己愚鈍呆昏,立誓許諾表示絕不難為那女子。她若實在是想離開他家,就好說好商量寫休書由她走人。自己今后一定謹慎小心,請景尋初一定要幫他這個忙,先找到人。
薛名就見此情景,也希望借這件事見識見識景尋初的本領(lǐng),就說:“看祝先生急成這樣,景賢弟又有這尋人本事,幫助找一找也好。不然象祝先生家這么引人注意的大戶人家,小夫人莫名其妙地失蹤,就算親戚在本地府衙那邊是老大,說不追究就不追究,鬧得滿城風(fēng)雨,愈傳愈遠愈夸張,也是不妙。”
景尋初嘆道:“唉。好吧。我看祝先生也是一諾千金之人,就勉為其難了?!?br />
祝步大喜,連忙施禮道謝。
薛名就說:“祝先生家事,我又不像景公子能幫得上忙,怎好在此旁觀看熱鬧?容暫且告辭,另找時間過來拜望。”
祝步急忙挽留,說:“薛賢弟何必如此見外?若有要事忙,我不敢耽誤你的時間。若無要事,這會兒難得一見小景的神奇本領(lǐng),絕對是大開眼界,如果錯過,替你可惜。別人要跟著見識見識,還只怕小景不答應(yīng)。賢弟意下如何?”
薛名就何嘗不想看看景尋初的異術(shù),不過應(yīng)酬場合,講究以退為進,就等著祝步如此說,正好順水推舟,當然也就不再堅持告辭了。
于是祝步吩咐祝祿,將原本放置在這屋中角落里的一張足有臥榻大小的書案移到屋子中間,點上兩盞高枝琥珀燈,再去書房拿來一幅澄心堂紙在這張書案上鋪展開來,然后將兩重屋門關(guān)好,窗簾也放下,祝祿又搬出去一張椅子坐在回廊里守門。
這邊景尋初取出自帶筆墨硯臺,也擺放到書案上。
話說這副筆墨硯臺,看起來再平常不過,景尋初卻小心翼翼,輕拿穩(wěn)放,象對待價值連城的千載傳家寶一般。
擺放好相應(yīng)的畫具,景尋初先往硯臺上倒了少許茶水,開始研墨。那方墨塊原本是黛色,研磨中卻漸呈七彩,再后來又由七彩生成四十九種顏色,各色又分明暗。
薛名就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祝步笑道:“神奇是不是?我是不止一次見識小景的畫藝了。當初第一次看見,正品茶呢,呆得都嗆著了。這還不算最精彩的。薛賢弟先別忙著嘆為觀止,更精彩的還得等著看呢?!?br />
這時只聽景尋初說:“請祝先生過來將一只手掌放在這畫紙上,掌心向下,同時回想那位朗姑娘的形貌,待我畫來。”
祝步依言照辦。
薛名就問道:“景公子沒見過她?這似乎不容易畫得像?!?br />
祝步笑道:“娟然應(yīng)該是不認識小景。不過小景為人畫像,素未謀面者他也能畫得活像真人一般,甚至比真人還像,不過須像此時這樣,有人在旁手按畫紙,按畫紙者必須見過而小景所畫的人,而且還能想起這個人的相貌。按畫紙者在小景作畫時不回想所畫的人也行,不過那樣可能要多花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時間?!毖粤T凝神閉目,繼續(xù)回想朗娟然的形象。
這邊只見景尋初運筆如疾風(fēng)卷流云,不多時,一位甚是清純可愛的美貌少女活靈活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畫紙上。
景尋初隨即又在這畫紙上添加風(fēng)景和其他一些人物的遠影,有浮云,征鴻,遠山,飛瀑,清溪,小船,漁翁,花草,楓林,柳林,竹林,松濤,長亭,寶塔,路人。
薛名就看著畫,不知怎么就覺得畫面漸漸變成一個立體空間,人物風(fēng)景視覺效果的真實感也愈來愈鮮明。
“莫非看花了眼?”他捶了捶自己的額角,搖搖頭,再定睛觀瞧畫面,還是如此。
這還是畫么?
“薛兄,你也將手掌放到這畫紙上來”景尋初的聲音忽然傳來。
薛名就的手下意識地伸向那幅空間感真實得不像是畫的畫,直到手掌碰觸到那看似景真人真的空間,真實的接觸平面的手感傳來,才相信那確實還是一幅畫。
但這也只是瞬間閃過的感覺。
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怎么就來到了一個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地方,而不是身在“虛了然齋”。
自己不是正在“虛了然齋”看景尋初作畫么?
怎么忽然就來到這里了?
這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對了,這不是那幅畫中的景象么?
然而自己此時所見到的,絕不是畫,眼前、身邊的一切都真而且真。
在這個真而且真的地方,看不到畫中人,卻看到了一個倏然閃進附近柳林的輕靈的紅衣人影。
正看得發(fā)怔,只聽祝步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這可惱的丫頭,她跑進柳樹林了!”
薛名就這才醒過神來,循聲望去,見祝步正沿著幾乎落滿楓葉的白石磚路往這邊飛跑,再轉(zhuǎn)臉向另一個方向看,又見景尋初正在不遠處面對那天然長屏似的柳樹林呆站著,不由得驚嘆道:“好厲害!憑借著作畫就知道要尋找的人在何處,還能讓畫帶著咱們立刻就趕到這個地方來。景公子真是神人!名不虛傳!”
祝步邊往柳樹林那邊跑邊說:“那還用說。拜托了,景神仙,再幫我看看,那氣人的丫頭跑到哪兒了?”
薛名就一聽,感到有點兒好笑,心想:“桌案畫具都不曾帶過來,就算這位景公子再神,這還能現(xiàn)畫現(xiàn)追人么?”
又聽景尋初說:“祝先生,先別忙著追趕。放心,肯定會找到她。但是不能瞎跑瞎尋,您等我看清楚狀況再說。對了,您這么稱呼我,我還真不習(xí)慣。”說著依然佇立在原地,又沉思起來。
祝步一看那柳樹林延伸得廣遠,樹大,枝葉多,絲縷無數(shù),如懸掛著重重紗幔的迷宮一般,害怕迷路,只好停步。
“不能瞎尋,這還得怎么尋找?”他心急火燎地問景尋初。
景尋初不答,也不知是又在施展什么異術(shù)還是尋思計策。
他不說下一步該怎么辦,祝步和薛名就也就只好耐心地等。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景尋初這才對祝步說:“找到她了。她并未跑多遠,從這外邊開始數(shù)柳樹,數(shù)到第三十二行,她就在那一行最大的那株柳樹旁邊。這是祝先生您的家事,已經(jīng)幫您找到人,我和薛兄就不再參與此事了。我也相信您的許諾。另外,這個地方很安全,您自己走這柳樹林,也不必擔心。你們回家,只須在那株柳樹上敲三下,同時想著府上的任何一處屋舍就可以了,和咱們借著畫來到此地差不多是同一類的法術(shù)?!?br />
待到祝步跑進柳樹林,他又請薛名就一邊想著自家住宅一邊與他擊掌,說了一聲“后會有期”,隨即蹤影不見。薛名就一愣,再看眼前景象,已是站在自家門前。
薛名就終于相信景尋初真有神異本領(lǐng)了。
看來自己這次拜訪祝步,雖未實現(xiàn)本來的目的,卻也不虛此行,不但得到祝步的重視,而且還結(jié)識奇人,見識異術(shù),既開眼界長見識,又多了可以借助的力量,可謂喜出望外,一舉多得。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否極泰來,時來運轉(zhuǎn)?
不過拜見主考大人的事目前尚無眉目,也沒幾天時間再容他耽擱,也不能只顧做美夢、瞎高興,還得考慮好何時再次登門請求祝步幫忙。
至于珊瑚的事,有景尋初這樣一位朋友就不怕,先靜觀其變,到時候再說。
考慮再次去訪祝步對薛名就來說卻很費心神,一連五天苦思冥想,也沒想出合適的方案。
正在著急,祝步倒遣家丁上門來請他前往,不過個中緣由令他感到別扭,竟是主人家的小夫人朗氏病故,請他前去吊唁。
這位朗姓小夫人,應(yīng)該就是祝步五天前娶的那位小妾吧?
祝步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景尋初,不難為她么,怎么才這么幾天,就病故了呢?
薛名就看祝步不像是心狠手辣、言而無信者。
再說就算他缺乏識人眼力,景尋初應(yīng)該不至于看錯祝步。
可這事情怎么說也還是可疑。
不過可疑歸可疑,這與珊瑚的事不同,再可疑畢竟與自己無關(guān),何況有求于祝步,正愁找不到登門拜訪的理由,顧慮太多,錯失良機,對自己有害無利。
就算祝步人品問題嚴重,自己不與他同流合污也就可以了。
應(yīng)舉及第本是自己早就應(yīng)該得到的,去求祝步就像是為了趕走“科場盜賊”請保鏢,沒什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