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柳綠(三十八)
作品名稱:桃紅柳綠(上) 作者:張金豐 發(fā)布時間:2014-12-27 17:26:39 字數(shù):3300
吳廣忠早晨剛進辦公室就見馬文武跟了進來,聽他說上午的常委會又改成縣政府自己組織開討論會了。吳廣忠略想了想就問:“你知道黃書記為啥要改嗎?根據(jù)他以往的做法,昨晚已經(jīng)找人談過話打過招呼定過調(diào)了。這下熱鬧了,既然是討論會就有不同意見,到時候他再出面表態(tài),小政治家嘛。其實這件事只關(guān)系到那幾個廠子,苗清泉是因為‘五龍鬧江’才來當(dāng)副縣長的,一心要治理污染,難免不顧及其余,要出事就會出在這里,我也勸過可他不聽。我沒意見,能統(tǒng)一思想最好,去通知吧。”
馬文武問:“要是統(tǒng)一不起來呢?”
吳廣忠說:“書記不是去市委了嗎?這件事他在操心你急什么?”
馬文武又去找苗清泉說了情況,等他發(fā)話。
苗清泉說:“這個討論會早該開的,現(xiàn)在補上。不過不應(yīng)該討論什么昨天的發(fā)言,我建議改成討論企業(yè)怎么整改,污染怎么治理。抓住北京和省里高度重視的機遇動員起來。參會人員再擴大到區(qū)鎮(zhèn)的負責(zé)人,通知宣傳部門也參加,會期暫訂兩天,你去請示一下吧?!?br />
馬文武問:“變更會議內(nèi)容要不要先和縣委那邊通通氣?”
苗清泉說:“這事我來辦。”馬文武就說:“我回去等你的電話?!备孓o走了。
結(jié)果黃光學(xué)為防節(jié)外生枝,一個電話又把討論會也取消了,說一切等他從市委回來后再說。
兩天后黃光學(xué)回來了,約苗清泉談了一次話,事就擱下來了。
這天王朝陽找到苗清泉說:“老兄你不行啊,不是人家的對手。”
苗清泉問:“你指什么?”
“你根本不是黃光學(xué)的對手?!?br />
“我從來沒把誰當(dāng)成對手,只是有不同意見。”
王朝陽分析說:“這次的大會開得很熱鬧,僅此而已。別聽巴掌拍得響,我注意看了,鼓掌的多是一般干部,人數(shù)多不管用,你的想法很難變成實施方案。人大的政協(xié)的也有意見,說被當(dāng)成了擺設(shè),沒機會發(fā)言?!?br />
“這個我也注意到了,說明有群眾基礎(chǔ)。至于人大和政協(xié)沒發(fā)言,那是因為黃書記突然變更了會議進程。”
“你才來還不知道,在我們這里,大禮堂不如小禮堂,小禮堂不如會議室,會議室不如書記的辦公室,你的麻煩要來了。”
“什么麻煩?”
“這不是明擺著嗎?我分析這幾天就要開常委會,在會議室里你只是個少數(shù)?!?br />
果然不出王朝陽所料,沒過幾天縣委召開常委會,會議對苗清泉在大會上的發(fā)言作了批評,認為他對縣屬企業(yè)的基本看法是錯的,質(zhì)問他在大會發(fā)言前找過相關(guān)同志交換意見嗎?在大會上的有些說法是在搞突然襲擊,傷害了部分同志的積極性,是不負責(zé)任的。有人甚至說苗清泉否定大家的目的是想獨斷專行自搞一套。苗清泉作了解釋,堅持保留自己的觀點,同時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會議室里的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黃光學(xué)最后一錘定音,把縣屬企業(yè)明年怎么改的事交給體改辦了。黃光學(xué)在縣常委會上最后說:“會就開到這里了,明年企業(yè)的工作怎么開展不是一兩次會就能決定的,要慎之又慎??傊还茏鍪裁词乱欢ㄒ{(diào)動大多數(shù)人的積極性,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個人的眼光是不全面的。另外強調(diào)一點,我本人堅決支持治理芝蘭江的污染。”宣布了散會。
黃光學(xué)在決定一件事之前,總會先考慮有哪些因素是可控的,哪些是不可控的。當(dāng)感到條件不具備時就會下功夫去促成,然后根據(jù)生成的新條件再做調(diào)整,從不固執(zhí)地非要堅持什么。他又生性多疑,愛對一些現(xiàn)象反復(fù)琢磨。他在心里早就把市長的女兒梁艷梅和苗清泉聯(lián)系在一起了,甚至想得更多。他堅信一個人的背景比能力更重要,他時常很擔(dān)心。
朱德貴開過大會之后心里很不踏實,和蘇桂琴商量來商量去,越想越怕,就去找黃光學(xué),聽了些模棱兩可的話覺得大勢不好。蘇桂琴就一咬牙說:“該鉆襠時就得鉆襠,生意人還怕這個?干事業(yè)哪會一帆風(fēng)順,臉算什么?有時算個屁股!”于是決定和苗清泉講和,這才回到省城安排出這一幕來。
苗清泉一行到市環(huán)衛(wèi)局時已近中午,司機劉小川看見大門口路當(dāng)中站著個小孩子,急忙減速按喇叭要他讓開。梁艷梅坐在前排也看見了就叫快停車,回頭對苗清泉說:“苗爽來接爸爸了?!泵缜迦豢垂皇?,急忙開門下了車。苗爽看見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害羞,興奮得臉都紅了。
梁艷梅對劉小川說:“把吳珍送給我的東西送到苗縣長家里去,就說是你倆送的,千萬別提我的名字?!币涀?。
眾人下了車,都去圍著苗爽逗笑。
孫大志笑問:“誰家的小屁孩,敢來攔知縣苗老爺?shù)墓俎I,請問誰是后臺?你媽?”
苗爽就喊:“孫叔叔好。”還是不抬頭。
收發(fā)室的姚大爺過來說:“這熊孩子見了小車就攔,你們說多危險呀!我咋說他也不聽。蘇桂蘭也真是的,怎么能讓孩子來干這個事呢?”
苗爽說:“是我自己要來的?!?br />
梁艷梅本來也在人群里,聽了那些話就悄悄退到人群之外咬唇不語。一會兒又聽見苗爽說他小姨也來了,又說還送來了一個大彩電,又聽見苗清泉樂樂呵呵??匆娝缸佑H熱,聯(lián)想到他到底還是有個家庭在等待,這時候才真切地感到又回省城了,自覺格格不入在一旁很失落,不覺心酸起來。先還強忍著,最后淚水還是模糊了眼晴忙扭頭而去,竟無人察覺。
苗清泉被兒子拉走了,孫大志望著喊:“你今天不用到局里來了。”也不見苗清泉回頭來答應(yīng)一聲,搖頭笑道:“天倫為大嘛!”
苗清泉被苗爽牽著到了新樓指著樓上說:“我媽講這里才是人住的地方?!备缸诱先r聽見了汽車喇叭聲。苗清泉回頭一看是劉小川把車開來了,想起還忘了東西這才去拿。等發(fā)現(xiàn)多了幾樣就問是咋回事,劉小川就把梁艷梅的意思對他說了,苗清泉點頭道:“那就收下吧。”
兩人正往外拿,聽見有人喊苗縣長,轉(zhuǎn)頭一看是朱德貴,穿得嶄新整齊,笑的又使勁又巴結(jié)。劉小川就奇怪道:“這不是朱大廠長嗎?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又成了誰家的新女婿吧,穿成這樣?”
朱德貴瞪眼問:“什么叫又成了?我成過幾次?你是個什么東西嘛?”
就聽蘇桂琴在旁邊糾正道:“這叫老挑,也叫連襟。朱德貴,這是在家里不要叫官名要叫姐夫,再不然就親親熱熱地叫聲連襟哥哥。”又說:“搬東西你內(nèi)行,還不快幫忙?!闭f完響亮地喊了聲“姐夫”,笑容滿面。
朱德貴就挽起袖子說:“大家都別管了,這點東西不夠我搬的?!鄙蟻砭蛣邮?,先把幾樣不怕碎的摞起拿了,說下趟再搬雞蛋和雞,抱著就上了樓梯,果然不顯吃力。
苗清泉讓到旁邊看著心里奇怪,隨即反應(yīng)過來便搖頭輕聲笑了,然后對劉小川說:“姻親的確不由人啊?!?br />
蘇桂琴聽了問:“啥意思?”
劉小川說:“你是縣長的小姨,隨便去找個啥樣的都是苗縣長的連襟兄弟,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br />
蘇桂琴聽了收住笑問劉小川:“隨便找個啥樣的?這話聽著很刺耳?!庇謫柮缜迦骸澳悴粫窍脍s我們走吧?”
苗清泉苦笑道:“這個更加由不得我。”就聽見有人在問候,抬頭一望,上面有好幾戶都伸出了頭,便一一應(yīng)過,牽著苗爽進了樓。
蘇桂蘭正心煩意亂,在屋里坐也不是迎也不是,不知該怎樣才好。她更煩一下子就來了這么些人坐在屋里等,不知道別人家正鬧不合適嗎?一個個眼睜睜的跑來干什么呀?怨環(huán)衛(wèi)局的人就是太閑了愛湊事兒。又怨蘇桂琴也不是個好東西,鬧得最狠的是她,變臉最快的也是她,做生意把人都做油了,拿得起放得下沒個真假了,忽冷忽熱全都有圖有求。如今想做什么大生意了,把死恨過的苗清泉又當(dāng)成碗雞湯面端在手里,生拉活扯跑來套近乎,她更是在添亂。又怨起自己來,受了這么大的屈辱還巴巴的累死累活把新房弄好,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似的反去討好他。再者他想回來就進門兒自己還一言不發(fā),再加上這些來湊熱鬧觀稀奇的,倒像他在外面立了大功勞應(yīng)該歡迎應(yīng)該獎勵。再恨起這段時間那個小妖精也在芝蘭縣,局里因此大有閑話,說梁艷梅樂不思歸。蘇桂蘭頓時痛恨起來冷笑道:“哼!在縣里一定還有個野家?!?br />
眾人在屋里正談得熱鬧,見搬東西進來了都上去看,又說些贊羨的話,倒把蘇桂蘭獨自撇在一邊了。
苗爽拉著苗清泉上樓來,到了家門口一看家里來了這么多人,又見呼啦啦都圍了上來問這問那。他人小個頭矮擋不住急得大喊:“你們讓我爸進去,你們?nèi)慷汲远嗔?!”奮力去推。
苗清泉笑容滿面地請眾人進了屋,其實倒不如說是眾人把他擠進去的。等都坐了,苗清泉找尋蘇桂蘭時她早已轉(zhuǎn)身去了里面。便只好依舊陪著大家說笑,抽空略掃了一眼,見這里果然比原來的住處寬敞了許多,家具也顯的又新又亮。
苗清泉陪著大家說了會兒話,其間苗爽不停地要拖他走。這時蘇桂蘭出來了,苗清泉為了在眾人面前做個好樣子便敷衍了幾句,然后說:“大伙兒請隨意,孩子他非要叫我進去一下。”起身跟著苗爽去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