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天的午后，陽光明媚。雪松和楊楊歡快地穿梭在村后的小樹林里。陽光透過一排排大楊樹枝頭的嫩葉，混合了兩個小男孩嘹亮的笑聲，在林子里投下萬道明亮的光線。
　　 雪松說：“楊楊，聞到了嗎？槐花！是槐花的香味！我們?nèi)ゲ苫被?！?br />　　 雪松跑在前面，后面的楊楊一邊追一邊喊：“雪松哥——，等等我——！”
　　 雪松跑到樹林的邊緣停下來。那里有一排高大的槐樹緊挨著一個窯廠的取土坑。楊楊追上來，站在雪松身邊，向取土坑里張望。突然，取土坑里翻起巨浪，旋起黑色的漩渦，像一張張開的大嘴，由遠(yuǎn)而近，飛旋著奔向楊楊，一口將他吞咽下去。
　　 “楊楊！楊楊！楊——楊——”雪松驚呼著坐起來，渾身都是黏膩的汗水。爸爸的手臂正緊緊地抱住他，長滿胡茬的臉貼在他的臉上，喃喃低語著：“不怕，兒子！沒事的，沒事的……”雪松隱約感到一股溫?zé)岬南骶従彽卦诎职帜樕狭魈省?br />　　 夜，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這是第幾次夢見這個場景了？這是他生命中揮之不去的噩夢，曾經(jīng)的一切歷歷在目。他不能安睡，不愿醒來。
　　 2
　　 雪松9歲，于楊7歲。兩個人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所以也是最好的朋友。還是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大概剛剛能表達(dá)自己的想法吧，有一次他們一起去公園玩，雪松說：“看，于楊，這棵樹就是雪松。我就是這棵樹?！庇跅钯潎@地說：“真漂亮啊！”“那你是什么樹呢？于楊！榆樹還是楊樹？”當(dāng)時正值春暖花開，公園內(nèi)外、街道兩旁、河岸堤壩上到處都有楊樹，一嘟嘟、一串串的楊樹花，掛得滿樹滿樹的都是。時不時會落下幾串，像極了紅褐色的毛茸茸的大蟲子。于楊用手撓了撓圓溜溜的小腦袋，抬頭想著。恰巧有楊樹花落在他的頭上。他一邊用手扒拉著楊樹花，一邊說：“我就是楊樹。”“那我就叫你楊楊吧?！睆拇?，楊楊是雪松對于楊的唯一的稱呼。
　　 雪松調(diào)皮、愛玩。楊楊就像他的影子，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像所有的農(nóng)村孩子一樣，他們的樂趣可多了去了，摸魚捉蝦、逮螞蚱、摔泥巴……村后有一個小樹林，以高大挺拔的楊樹為主，雜著柳樹、槐樹、榆樹等北方常見的樹種。那里是孩子們的天堂。至于上樹捉蟬掏鳥的事，更是不在話下。他們天天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還喜歡一起捉弄人：春天的時候，手里抖著一串楊樹花，像拿著一條活靈活現(xiàn)的毛毛蟲，不時地偷偷放在不懂事的小孩子的脖子里，或者膽小的女孩子的頭上，嚇得他們哇哇大叫。
　　 雪松歌唱得好，維塔斯的海豚音模仿得極像。于楊非常崇拜他。雪松一唱歌，于楊就兩眼放光，一臉的欽佩：“雪松哥，等將來你當(dāng)了大歌星，我來給你當(dāng)經(jīng)紀(jì)人好嗎？”雪松就拍著于楊的肩膀說：“沒問題！”那得意的神情，好像他一夜之后就能成名了！
　　 現(xiàn)在還沒到成名的時候，趕緊抓住這大好時光，好好玩吧！成名了可就沒空這樣瘋玩嘍。嘿嘿！
　　 五月槐花香。樹林里槐樹不多，集中生長在林子的邊緣，臨著一個窯廠取土坑。那個坑又深又陡。但是這誘人的花香牽引著人們的視線，讓人不能忽視它們的存在。這些香噴噴的槐花，是大自然的恩賜。小孩子們喜歡折下開滿槐花的細(xì)枝，編成一頂花帽，戴在頭上，邊走邊貪婪地抽著鼻子，恨不得把這濃郁的花香都吸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他們還會剝下嬌嫩的花瓣，單把一根花芯放進(jìn)嘴里，細(xì)品著那一絲蜜甜?？粗鴿M樹的潔白，雪松甚至想起了媽媽包的槐花豬肉餃子，那可是無上的美味呢。
　　 一個午后，對，就是那個深春的午后，像一個魔咒緊緊地攝住了雪松。雪松的思想意識永遠(yuǎn)地停留在那天，停留在那天的小樹林里！
　　 雪松站在一棵高大的槐樹下，垂涎于香噴噴的槐花。他對楊楊說：“你等著，哥上去折一些槐樹枝下來，咱們每人編個帽子戴。”話音未落，便猴子一樣噌噌地爬到樹上。
　　 他恍惚聽到楊楊說了句“我也上去”。他沒有在意，只管折槐花。突然下面?zhèn)鱽怼鞍　∴?！”的聲音。低頭一看，竟是楊楊從樹上滑下來，跌落到取土坑里?？犹盍恕？蓱z的楊楊還沒學(xué)會游泳，正在水里胡亂地?fù)潋v著。
　　 雪松忙從樹上滑下來，心里撲通撲通地打著鼓。他果斷地抄起坑邊的一根木棍，伸向楊楊，“楊楊，抓?。　笨上竟魈塘?，楊楊怎么也夠不著。
　　 楊楊借著僅有的一點水性掙扎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喊：“救我……救我……”
　　 雪松告誡自己，別慌！別慌！我不能下去，坑那么深，下去了別說救楊楊，我也上不來。他緊皺著眉頭，抬起頭來，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窯廠的大門，突然有了主意。“楊楊，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去叫大人！”話音沒落，撒腿就跑。
　　 平時一抬眼就能看到的窯廠大門，今天怎么覺得那么遠(yuǎn)?。⊙┧善幢M全力地跑著，腳下似乎沒有知覺，耳邊甚至響起呼呼的風(fēng)聲。他眼前不時浮現(xiàn)出楊楊在水里掙扎的情景，心里不停地說，楊楊，挺??！挺住……
　　 此時正是工人們休息的時間。雪松氣喘吁吁地跑到窯廠，只在門口的值班室找到一個跛腳老頭。
　　 他語無倫次地敘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老半天跛腳老頭才聽明白。他邁開他的跛腳，好一會兒才叫來了幾個大人，應(yīng)該是窯廠的工人吧。工人們眼角還糊著眼屎，卻都瞪圓了眼睛，跟著雪松奔向取土坑。
　　 取土坑里已經(jīng)看不見了于楊的蹤影。水面靜默著，好像做了壞事還要設(shè)法隱瞞的孩子。
　　 窯廠的工人們“撲通撲通”地跳進(jìn)坑里。他們站成一排，像撒開一張網(wǎng)，在坑里摸索。終于，一個工人喊了聲：“在這里！”待他直起身時，于楊仰躺在他的雙臂上，像一條死魚。
　　 “楊楊——！”雪松一聲哀嚎，暈了過去。
　　 3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雪松不知道。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晚上。爸爸媽媽都圍在他的身邊。
　　 看到他睜開眼睛，媽媽咧開嘴笑了，卻有兩行淚滴落在雪松的臉上：“醒了！兒子，你可醒了……”
　　 爸爸一把把媽媽劃拉到一邊：“去，快去告訴媽一聲，雪松醒了！”
　　 雪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房間里燈火通明，已經(jīng)是晚上了？奶奶患有腦血栓，臥病在床，肯定在為他擔(dān)心呢。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一雙大眼睛卻直勾勾地望向爸爸的眼睛，企圖從那里找到什么。
　　 “兒子，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雪松不說話，眼睛一眨不眨。
　　 “要不先喝點水吧！”
　　 雪松還是沒回答，一雙黑亮的眼睛仿佛要瞪進(jìn)爸爸的心里。
　　 爸爸摸著雪松的頭，故意放輕了聲音說：“你想問楊楊吧？他走了，埋在了小樹林里最高最粗的那棵大楊樹下。”他說得小心翼翼。他知道楊楊是兒子最好最好的朋友。他的眼睛一秒鐘都沒離開過兒子的臉。他想兒子聽到這個消息，肯定受不了，肯定會哭得死去活來。如果那樣，他該怎么來安慰他呢？在雪松昏迷的一天半的時間里，他在腦海里數(shù)百遍數(shù)千遍地彩排過接下來的場景。然而事情卻沒有沿著他預(yù)計的方向發(fā)展。
　　 雪松知道“走了”是啥意思。去年姥姥去世時，大人們都說她“走了”?；畋膩y跳的楊楊怎么會說走就走呢？他望向爸爸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疑惑，接著就暗下去，再暗下去，終于變得空洞了。
　　 他一句話不說。爸爸說啥他也沒有反應(yīng)，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槐樹、取土坑、笑著的楊楊、水里掙扎的楊楊、剛從水里撈上來的死魚一樣的楊楊、默默地轉(zhuǎn)過身，漸走漸遠(yuǎn)的楊楊……他伸出手要拉住楊楊，可是他的手憑空劃拉了一下，什么也沒抓住。
　　 媽媽從奶奶的房間回來，看到這個情景，三步并作兩步奔到雪松的身邊，一把抱住了雪松，鼻子里帶著哭腔說：“兒子，你怎么了？別嚇唬媽媽，別嚇唬媽媽好不好……媽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好受就哭出來吧，別憋著！”
　　 雪松沒有哭，目光呆滯地瞪著前方，卻沒有焦點。
　　 媽媽把雪松的頭抵在自己的胸前，強(qiáng)忍著決堤的淚水，盡量用平和的語調(diào)說：“兒子，你還記得咱們在姑姑家看過的一本畫冊嗎？”
　　 姑姑是個畫家，專修油畫。有一次，爸爸媽媽帶著雪松去姑姑家，看到一本油畫冊，里面盡是長著翅膀的光屁股娃娃。雪松回來還跟楊楊描述過那些畫。楊楊神往地說，“要是咱們也能長出翅膀多好啊，那樣咱們就可以在天上飛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雪松哥，你說從天上看咱們村子是什么樣子的？”
　　 “我才不要長翅膀呢！”雪松說，“連衣服都沒的穿，冬天不凍死才怪。還想從天上看咱們的村子！當(dāng)心做飯的時候家家煙囪里冒出的煙把你嗆死！”雪松不懈地瞟了楊楊一眼，一副深謀遠(yuǎn)慮的樣子。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這些呢？雪松哥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不喜歡?！睏顥蠲鴪A溜溜的后腦勺，不好意思地嘿嘿地笑了。
　　 媽媽不知道這些事情，竭力用歡快的語調(diào)接著說：“畫冊上的那些光屁股娃娃都是天使。小孩子死后，會到天堂去做天使。他們揮著潔白的翅膀，到處飛來飛去的，可快樂了！”
　　 雪松還是無動于衷地呆愣著。內(nèi)心的世界里卻一直在和楊楊對話：楊楊，你真的會去做天使嗎？你是不是在埋怨我沒有照顧好你？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去危險的地方。都是我笨，不夠強(qiáng)大，保護(hù)不了你。可是你真的會去做天使嗎？做天使沒有衣服穿，把你凍著怎么辦？你飛著飛著飛累了，摔下來怎么辦？我看不到你，想你了怎么辦？你說過，就是讓你做皇上你也不去的。你說過要永遠(yuǎn)做我的好兄弟。你為啥玩著玩著就不跟我玩了？就“走了”？你是不是恨我太笨，不要我這個哥哥了？不想長大了給我當(dāng)經(jīng)紀(jì)人了……
　　 4
　　 從那天開始，雪松就沒有流一滴眼淚，沒有說一句話。仿佛有一個無形的牢籠，雪松躲在里面，把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別人走不進(jìn)去，他也不肯走出來。
　　 這種情形，上學(xué)自然是不可能了。一家人就這樣無奈地看著他我行我素。
　　 白天，他時常蹲在院子里，手拿著一根枯樹枝在地上劃呀劃的，不知道在畫些什么。晚上他會大睜著雙眼，空洞的眼神望向屋頂，很晚才會入睡。
　　 爸爸媽媽帶雪松去看過醫(yī)生。醫(yī)生說：這孩子是受刺激了，心病還得心藥治啊。
　　 雪松本來是自己睡一個房間的。自打楊楊死后，爸爸就過來跟他同住。每天晚上，爸爸都會給他講故事，跟他嘮家常。雖然雪松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爸爸還是自顧自地說著，常常說得自己淚流滿面。心底里無聲地吶喊：我的兒啊，快醒過來啊！你讓爸爸怎么辦才好啊！
　　 有一天，媽媽拉著雪松的手來到奶奶的房間。
　　 雪松從小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和奶奶感情極好。近一年的時間，奶奶臥病在床，每天更是盼著雪松放學(xué)回來，到她房里玩上一會兒。祖孫倆開心著呢！可是自打發(fā)生了那件事后，雪松不主動來奶奶的房間了。不知道他的意識里還有沒有奶奶。每次爸爸媽媽帶他來，他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看著寶貝孫子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奶奶的心疼得跟刀絞一樣。
　　 今天是奶奶讓媽媽帶雪松來的。
　　 奶奶枯瘦的大手摩挲著雪松纖細(xì)的小手，嘴里一聲聲地喚著“松兒，松兒……”雪松沒有反應(yīng)。
　　 奶奶給他講故事。雪松自小可愛聽奶奶講故事了。奶奶肚子里的故事可多了，雪松從小聽到大，都沒聽過重樣兒的。雪松每次都聽得興致勃勃，還不時地問這問那，聽完一個還要奶奶再講一個。
　　 今天奶奶講的是什么故事，雪松不知道。說實話，他根本沒有聽到，只是麻木地看著奶奶的嘴一開一合，不知道那里發(fā)出的是什么聲音。
　　 突然，奶奶臉上呈現(xiàn)出一絲痛苦的神情。這一絲痛苦牽動了他的意識，他想到了在水里掙扎的楊楊。隨即，他的臉上布上一層緊張的神情，目光也明亮了起來。
　　 奶奶捕捉到了雪松的變化，渾濁的眼底泛起一層淚光?！八蓛海o奶奶的手。”雪松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奶奶的手。奶奶知道，他聽進(jìn)了她說的話。
　　 奶奶說，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人死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夜夜守著他舍不得的人。楊楊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所以你不開心，于楊在天上也不會開心。
　　 雪松的眼里淚花閃閃，媽媽在旁邊卻已經(jīng)是涕淚漣漣了。
　　 接著奶奶又說：“奶奶老了，也要走了。奶奶也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看著你。你不高興，奶奶也會不高興的。”
　　 “奶奶，你不要走！我聽你的話！求求你別走……”雪松第一次開口說了話。
　　 奶奶無聲地笑了，細(xì)密的皺紋笑成一朵大大的菊花。
　　 第二天奶奶去世了。
　　 自此，每個有星星的夜晚，雪松都會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天上有一顆很大很亮的星星，總是笑瞇瞇地看著他。他想，那一定是奶奶。奶奶總是無限憐愛地看著他。在天邊，有一顆很小，卻很亮的星星一直在調(diào)皮地閃啊閃的。那一定是楊楊。他和星星說話，也是在和楊楊說話。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他委頓下來。星星不理他。不理雪松的楊楊還是楊楊嗎？楊楊，我的好兄弟，你在哪里？
　　 5
　　 過了夏天，雪松又背著書包回到了學(xué)校。雪松重新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活潑好動，臉上多了與他的年齡不相稱的凝重。
　　 現(xiàn)在雪松一切都好。沒事的時候，他會主動要求爸爸陪他到樹林里走走。父子倆有時邊走邊聊，有時都不做聲，各自想著心事，又都默契地回避著安息在大楊樹下的楊楊。
　　 秋風(fēng)乍起，滿世界的楊樹都換上了華麗麗的金色的外套，驚艷了人們的目光。雪松的心里長滿了欣喜。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天，這些美麗的葉子就像一群群飛舞的蝴蝶，翩翩落地。
　　 一天，雪松散步時無限傷感地說：“哎，這些樹就這樣死了?！?br />　　 爸爸笑著告訴他，樹并沒有死。它們只是在為更好地活著積蓄力量。不信你看每一片葉子落下后，都會在樹枝上留下一個小小的芽窩。第二年春天，芽窩里就會長出新葉。雪松想，楊楊會不會復(fù)活呢？
　　 6
　　 轉(zhuǎn)年春天，雪松和爸爸到樹林散步，看到一排排楊樹被砍倒了。這回，這些楊樹真的死掉了！這次雪松一句話沒說，爸爸卻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悲傷絕望。爸爸心里沉沉的，整夜沒睡。
　　 第二天，爸爸帶雪松又去了河邊。
　　 “雪松，跟爸爸一起撿點樹枝吧。”
　　 “嗯?！毖┧上?，爸爸是要撿些柴火燒火用吧。昨天剛剛砍倒的粗大的樹干已經(jīng)被拉走了，河堤上到處都是楊樹的枝條。那些新鮮的樹枝帶著苦澀的清香，青白的茬口仿佛滴著碧綠的血液。他的眼前又晃過楊楊的身影。他一時又呆愣起來。
　　 父子倆撿了很多楊樹枝，抱到自己家地里。爸爸用斧頭把手指粗的樹枝剁成一尺長的節(jié)，然后把這些小木棍一行挨著一行地插進(jìn)土里，插得整整齊齊。
　　 雪松疑惑地問：“爸爸，這是在做什么？”
　　 爸爸說：“既然樹死了，咱就把它們埋了吧?！?br />　　 也好。大人們不是常說一個詞——“入土為安”嗎？楊楊——雪松的心又刺痛了一下。
　　 他們把整整一塊地都插滿了樹枝，然后架起噴灌機(jī)，把地飽飽地澆了個透。
　　 過了些日子，再去地里時，雪松驚訝地看到滿地的小樹苗在陽光下泛著油亮亮的光。爸爸摟著雪松的肩膀說：“沒有什么會憑白無故地消失。那些大楊樹死了，又有這么多的小楊樹快樂地生長著。人也是一樣。你聽說過“輪回”這個詞嗎？一個人的生命沒有了，說不定哪個新出生的嬰兒就是他的新生呢！”
　　 仿佛醍醐灌頂，雪松的心里豁然開朗。從那以后，臉上開始有了笑容。他又開始像以前一樣唱歌、玩耍，只是不再戲弄小孩子了。每當(dāng)看到有阿姨抱著小孩走過，他都在想：這一個是不是楊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