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香
一
積雪在庭院中懶懶地臥著,悄沒聲地等待隆冬正午的微光把它們?nèi)诨?br />
想見昨日的從容,揚揚灑灑地自天宇飛舞而下,是那么縱情,是那么奮不顧身。無論是落在地上,還是掛在樹上,還是粘在墻頭,還是綴在你的衣服上,還是貼著你的臉,或是鉆進你的領襟,都是那么任性,又是那么恣肆。
你看梨花漫天,飛絮成棉,仿佛陽春三月的天氣,似乎有燕語呢喃,彩蝶飛舞的情境,觸發(fā)你各種各樣的生動的聯(lián)想。于是,邁出畏怯嚴寒的步子,走出去,去追尋一場浪漫的邂逅。憶起童年雪后堆雪人的情況,仿佛又像是昨天的事情,可惜雪太薄,地太溫,它們是落不住的,這只適合于詩意的遐想。于是,我寫了三首《白焰》的詩,以感懷此情此景,并以此來寄托對某個摯友的思念?;蛟S并無所托,只是一段虛妄的情緒罷了。
今天的眼前,地上的雪濕得更快,酥酥松松的樣兒,絲毫不顧及自身短命的待遇,而速速地化水、化氣,進而升騰到云彩里。頭頂上的些許暖陽,很快就被它們的新生給籠罩了。
于是,午后陰沉沉的大地上,周圍又變得酷寒起來。冷,你就呆在房間里,躺在床鋪上,讓時間也像雪一樣地在你朦朧的眼簾間悄然溜走吧。實質(zhì)上忙碌也是這樣,誰能留住指尖上滑過的時間呢?
舌尖上的愛情那也更是像雪一樣的虛妄吧,而生活又是實實在在的讓人如雞肋一般舍棄不得呢!
二
那天偶爾看到有人拍攝的壺口瀑布照片,確實是顯示了我們民族的一往無前的英雄氣概,同時也印證了關于母親河“一碗黃水,半碗泥沙”的說法。
而天下黃河九百九十九道灣的景致我也未曾目睹,同樣是在地圖上見到的那個“幾”字形的大轉彎。記得上中學時,地理老師形容這個大轉彎為牛根頭——龍?zhí)准茉谂2弊拥牟糠?。同樣網(wǎng)上也能搜到這樣的圖片,并不是平面一線的印象,而是一種相當開闊的境界。如果不開闊,怎能配得上母親河博大的胸懷呢?
村里的小河比不上黃河的波瀾壯闊的氣概,但是它們環(huán)顧在村東北和南邊的溝道里,日夜匆促,仿佛滴答不停的鐘表,催著熟睡的人們早起,催著閑散的孩童長大。
南溝的那條小河,在大概1970年的時候聚成水庫,供本村群眾灌溉和生活用水。壩頭在東,過去是紅原廠工人免費釣魚的好所在。因為本村村民大多是旱鴨子,孩子們有幾個精靈膽大學會了鳧水,但自從那年淹死了嬉水的娃娃以后,大人便常常勒令禁止孩子們下河溝泅水的。
壩尾便是舒緩的來流處,四五眼石灘,水淺無魚。而河道里大多是土渠,洗衣放盆也比較困難,所以那時母親她們洗衣也很少去哪兒。偶爾去一回,我們小哥幾個也必定跟著去。去了后,用事先準備好的空罐頭瓶逮魚子;沒有罐頭瓶,就干脆用空洗衣籠放在水里套,這叫煮爛打魚一撈一個準。
北溝的河流名可能叫清峪河,界著淳化、耀州、三原三縣。而大人們洗衣服也不用下到溝底,就在村東北角的半崖上,自石縫間竄出幾股泉水,溫不咚咚的。那里有很高的一段石層,村民叫“石闊”或者該叫石礦吧。以前是祖祖輩輩們開石鑿物的地方,開出來的整塊石材,大的被鑿成碌碡、門墩、牛槽,窖口石;小的被就地取材,風箱蓋,甕蓋,炕沿,門下的墊道石,或者鑿成磨石、豬食槽、鋪墻根的滴水石等。
這個崖本村人叫它“喇叭崖”,大概是水流自上而下滴入清峪河時,聽著響亮的緣故吧。在那里引水飲用,最為理想,用今天的話說,它應當叫礦泉水??上М斈曛桓懔藗€半成品的水庫,村上管事的犯事吧,就被逮了,此事從此撂下,也逐漸被忙碌的人們淡忘。
喇叭崖給村民最大的福利,就是它泛出的泉水冬季尤其溫暖。每每過年臘月二十三前后需要洗衣的時候,婦女們便提籠擔擔地盛滿需要漿洗的大小衣物,呼喊著丈夫或者子女們協(xié)助,子從村子的各個方向,擁到那兒洗衣服。一時間,崖頭的石岸邊人頭攢動,跟趕集一樣熱鬧。婦女們蹲下身來洗,男人孩子則幫忙把床單被套晾在草坪上。那花花綠綠的衣物在灰黃的草地上仿佛春天盛開的花朵,你看似乎還有蝴蝶在飛動呢。
順著川道再往上走一點,就是一段較淺的溪水,水中卵石下和泉水噴瀉處有不少的小螃蟹。膽子大的伙伴,便千方百計探腳伸手挪石塊,掏出螃蟹握在掌心里嚇人,甚至就地“嘎嘣”折斷螃蟹的一只腿來吃。我膽子小,望著不敢下手,他們逮到給我吃,我心里發(fā)膩味,不去接。可好,終于壯著膽子抓了一只,“媽呀——”我大聲哭號起來,它趁我沒抓穩(wěn)先用鋼鉗報復了我一下。我一松手,它便眼睜睜地在我腳邊跑掉了。
淘氣的小伙伴們一看這情形,便都哈哈大笑,有人還嘲弄我沒出息說:“沒彩,菜包子一個!”我聽后破涕為笑,但那種隱痛竟持續(xù)了好幾天。
真的,直到現(xiàn)在,那種類似于被螃蟹夾痛的感覺一直在指尖上蹦,仿佛昨天,就在那個波光粼粼的溪流邊,那個叮咚作響的泉水邊。
三
似乎沒什么可寫,又似乎有些東西就在指尖往下淌。墻外的楊樹再高的時候,高不過我們的心。何況,我一躍,就沿著樓梯爬到了二樓,如果到了三樓,會比你們還高呢……
那年師范畢業(yè),在回鄉(xiāng)間實習的時候,碰到了叫莉的同學。奇怪有點小巧玲瓏的她應該是鄰縣的,怎么會到我們這兒來的呢?那次碰到她的時候,我便問她原因,她笑笑不答,只笑話我說:“你那白楊樹啊,高是高,高了不結啥!”
我被這話弄得面紅耳赤,自己似乎還沒有褪掉年少時的羞怯勁,一時語塞。周圍的同學也都哄笑起來,我更是感到無地自容,便催促著同去的幾個男同學快走。大家在那所小學校里逗留了一會,便悻悻地離開了。
后來我們二十幾個師范生便被分配到各自的鄉(xiāng)鎮(zhèn),走上了教師崗位。那時通訊很不方便,最快捷的就是寫信吧。由于忙,也似乎剛分開,又在同一個縣,覺得寫信沒有必要。于是恍惚之間,和同學們分開已經(jīng)好幾年了。年齡的增長,似乎也有了訴說的欲望。于是乎,靜默時那些以往的青春歲月的生活片段便一個一個躍出腦海。
那次,在縣城撞見了在縣城工作的同學燕,她和莉上師范時應在一個班的。我便問她:“那個莉,她在哪兒,現(xiàn)在是啥情況……”
她急急火火地說:“你問那干啥?我還忙著哩!”
“我就是不明白,她為啥那時說我‘白楊樹高不結啥’的話,到底啥意思!”
“你高么!沒啥意思!”燕從我面前閃過,一陣風似的去了。
我哎了一聲,該死的,都是你的詛咒,我的一生怎么這么不平順。費了很大力氣,卻總是沒有其他同學的工作環(huán)境理想。
那年,有人說:“你一個小學教書的,上了中學,那是尋情鉆眼走后門去的?!毖韵轮猓俏覜]有真才實學。好我一憋氣,就呆在中學不動,也不想再往高處奔一步,我開始學。但是文憑有了,年齡似乎大了,用人單位也不戶優(yōu)先考慮我。當然,主要是自己強著不愿動。
為啥呢?我忙呀。除了吹拉彈唱,我樣樣都在努力。即使是剛開了個頭,但這些個書畫文章的小零碎,仿佛我的生命一般。我往往茶不思飯那不想,沉浸其中,似乎在和它們熱戀呢!
在這個極度物質(zhì)的社會,人性的異化使得人與人心的距離越來越遙遠。但是墨染書香,浸潤靈魂,其中的樂趣,恐怕只有喜愛讀書的人才可以體驗的到。有些書可以瀏覽,仿佛點頭之交;有些書可以通讀,仿佛是合作伙伴;有的書可以精讀,仿佛是知己一般;有些書是拿得起而放不下的,通讀而能不自覺地倒背如流的,言行舉止似乎都要被它替代一般,那就是摯友神交了。
讀書之時,你再去寫作,把那些小小的零碎的想法,點點滴滴地匯聚在一起,就是一篇文章。一篇好文章不在乎詞匯的新鮮,時間的新奇,情節(jié)的完整,乃至不再與人物關系的完備?,F(xiàn)在的人們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你的故事越短小,越能打動別人,所以短篇時興,微型必要,長篇也應采取包容短微的形式。關于長篇的這一點,早一點的小說,如同《世說新語》,主旨就是魏晉風度;靠近的就是《儒林外史》,很精彩,很有說服力吧。就是,把長篇拆解開來,是一個一個的精彩故事,合在一起就是大致連貫的一個大部頭了。
機緣造化,世上的正經(jīng)事,都值得每個人去做。你選擇了藝術這個差事,就要把它干好;行家養(yǎng)豬長爛著,長爛長養(yǎng),不養(yǎng)哪能賺呢?所以,過路的你不要笑話我是個“書呆子”,你還是個“豬大叔”呢?
哎,我這樹,為啥要被你戲稱為“白楊樹”呢?看來,一把年紀,我啥都沒結下,你跟大羅神仙樣,算得真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