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AA的男人
(一)
下午四點“福喜飯店”。我的對面坐著郭浩先生,他是我的第二十一個相親對象。二十一這個數(shù)字讓我驚恐,但我不得不面對。我是被老爸老媽架著來的,一輛的士送到這個“福喜飯店”門口后,他們回頭叮囑我時兩人臉上都閃著勝利在望的信心。我很慚愧,二十八了,還讓老爸老媽如此操心操肺。
面對郭浩先生,我很慌亂,跟早前二十個相親對象碰面的感覺很不一樣。他高大,帥氣,反正這些五官堆在他這張臉上非常生動。緣分很奇妙,兜兜轉轉,終于讓我碰到了自己喜口的菜。我暗喜,害羞,手腳無處安放。抬眼時正好碰上他詢問的目光,他把菜單推到我面前,溫文爾雅地說:“你愛吃什么,盡管點?!?br />
我環(huán)顧四周,這個“福喜飯店”人聲嘈雜,服務員扯著嗓子喊讓道,像是夜市的大排檔,整個感覺這里面的人和菜都油膩膩的,不清爽。我細想,郭浩安排在這里相親究竟用意何在?難道考驗我是否是個不喜奢華,能入鄉(xiāng)隨俗的好女人?
我瞬時挺直了腰板,臉笑成一朵花。我怎么會是個那么俗的女人?我一定不能讓郭浩小看我。接下去我為了給郭浩節(jié)省點,連招牌菜白斬雞都沒劃勾。一個清水燉蛋,一個油燜茄子,一個炒西紅柿,清一色的素菜。郭浩果然笑了,滿意度為一百的笑。他說:“夠了嗎?”
我點頭:“夠了,足夠了。”
接下去我以為郭浩會繼續(xù)點上幾個葷菜,因為這三個菜怎么說也單調了些。但郭浩說:“看來你跟我的口味差不多,就這些吧,我們吃快點,等會兒去看電影。”
我的心里有那么一點點不舒服。我再仔細看他,上下,橫豎,怎么看都不是個小氣的男人呀?喜歡一個人會在意這些?我罵自己庸俗。
用餐大約花了半小時左右,看著我吞咽的差不多了,郭浩手一揚,說:“買單。”
這單很省,二十六元。郭浩說:“蘇娜,二十六元,我們一人一半,各十三?!?br />
聽聞此話,我差點昏過去。最后我把十三塊恨恨地拍在桌子上。
電影,沒戲。我對郭浩說身體突然有點虛弱,要回家休息。郭浩很體貼,給我招來了的士,然后叮囑我回去多喝水,別著涼。
這個晚上,我的哀傷無人知曉。為了不讓老爸老媽嘆氣,我跟他們說滿意度為一百,有戲。
(二)
接下去郭浩天天來,老爸老媽的臉樂開了花。但郭浩跟我AA的事還是讓我心堵。他根本在排斥我,把我當外人。想象下我就像一個奔赴的傻子,陪他談一場輕松的情,過后他跟我揮手說再見。這個自我想象的結論讓我更加心堵。我問了周遭的朋友,人家說現(xiàn)在AA很正常。郭浩也說這樣能讓人進步自律。我聽不太懂進步自律的真正含義,于是就理解為郭浩是一個不想為女人付出過多責任的小氣男人。但我對他一見鐘情,這點,我先輸了。
我照著鏡子覺得自己中了愛情的毒,而且我知道這一深陷得過自掏腰包,自討沒趣的日子。還好,郭浩在老爸老媽面前還是挺大方的。每次上門都為兩位老人拎點小禮品,或水果,或清酒,或土特產(chǎn)??傊軙逅麄z開心。于是我每天都收到老爸老媽的轟炸:“蘇娜,什么時候結婚?”
(三)
這場電影是一部外國片子,里面有很多濃情蜜意的鏡頭。我看的臉紅心跳,轉頭瞥了郭浩一眼,他朝我鬼鬼一笑,然后手慢慢摸索過來。我心想,看來今晚郭浩要跟我表白了。
夜色撩人,兩人手拉手逛馬路。我等著郭浩開口。等啊等,最后沒等到郭浩的表白,卻等來郭浩俯身一個熱吻。這個吻,讓我更加死心塌地。他的氣息,他的呢喃,他的溫情,我都迷戀至極。
郭浩很會做飯燒菜,把個八十平米的小家搞得煙火氣很濃。我越來越篤定地相信我跟郭浩會有一個喜人的結果。但郭浩只會做紅棗蓮心粥給我吃,遲遲不跟我提結婚的事。更氣人的是我連著吃了他做的一星期紅棗蓮心粥后,他要跟我算帳。最后我在他的逼視下付了五十塊大洋后快速閃離。這是談戀愛的節(jié)奏嗎?是不是太屈辱了?仿佛進入一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交易市場。而此刻我們的關系已經(jīng)親密到親吻,他居然還能如此清醒地跟我算帳。我以為,他跟我AA只是一時,看來結婚后用他買的一張衛(wèi)生紙也要我付一毛錢吧。這樣的事實我接受不了。
(四)
我提分手,郭浩堅決不從。
他是真傻還是裝傻,問題如此明顯還不自知。
我用了一小時,講述了我對進入婚姻的渴望和憧憬,但他的AA做法實在令我傷心透頂。一開始我以為能忍,跟著適應一段日子也挺好的。但要讓我一輩子買一塊肥皂,一把刷子,一瓶醬油等等一切都要過跟他清算個不停的生活,我會胸悶至死。雖然這張臉讓我迷戀,但他的行為深深傷害了我。家是溫馨溫暖給人安寧的地方,不是沒有感情的交易市場。愛還應該是不分你我彼此。分分計算的愛,能稱為愛嗎?
說完這些我直接沖了出去,根本不想聽郭浩的解釋。這幾個月里,我很失敗,根本就打動不了郭浩來珍惜我們這段感情。我蹲在墻角心酸地哭了。該怎么跟老爸老媽交代?這次又沒戲了,他們的女兒沒男人要。他們的心臟能承受住這個悲傷的消息嗎?我覺得我太不孝了。
(五)
第二天,我見到了郭浩,居然在我家小區(qū)門口跟一個女人拉拉扯扯。我迅速閃到一邊,驚訝地觀賞著這段戲碼。
女人在哭,似乎很傷心。然后我看到郭浩很大方地從皮包里抽出一沓錢遞給了女人。我的火迅速升騰起來。郭浩跟我清算一分一厘,對別的女人倒很大方。悲憤,屈辱,痛苦一齊朝我涌來。歸根結底,他不愛我,他是不會為一個不愛的女人買一分錢的單。奇恥大辱啊。
我忍不住沖過去,側身狠狠地刮了郭浩一眼后便傷心欲絕地奔跑起來。郭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等等我,蘇娜。”
我再也不想見這個讓我胸悶異常的男人,只想快快逃開。一陣劇痛,高跟鞋歪向一側,腳瘸了。瞬時,我痛得暈了過去。
(六)
很悲催,我的腳踝骨折了,要手術,手術費四萬。聽到這個結果,我又傷心地暈了過去。郭浩的臉閃進我的瞳孔時,我憤怒地別轉了頭。郭浩不停安慰我,換床單時,他還整個兒把我抱起來。他滿臉的汗,對我說:“蘇娜,沒事的,別怕?!?br />
老爸老媽愁苦極了。他們的錢剛好被做生意的舅舅借走,暫時拿不出那么多的現(xiàn)金。郭浩卻一臉淡定地對老爸老媽說:“別急,伯父伯母,錢我有?!?br />
那一句“錢我有”我以為聽錯了,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不是很精打細算嗎?我是他的誰?他很有錢嗎?那個女人是誰?一連串的問題令我頭痛欲裂。
(七)
郭浩——我柔柔地叫醒他。
為了照顧我,郭浩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合眼了。他承包了照顧我的責任,把老爸老媽擋了回去。他對我說他們年紀大了,就讓我來照顧你吧。如此妥帖暖心的話令我為自己過早判他刑而羞愧不已。
郭浩實則是個重情的人。曾經(jīng)受過情傷,全心全意付出后卻遭女人算計了,于是他嚇怕了。但他還是被前女友說的故事打動了,她說得了很嚴重的病,活下去需要很多錢,希望他能看在兩人有過一段情的份上捐獻點給她。于是他不忍心,就給了她一些錢,而那段戲碼的片段正好被我撞見。
現(xiàn)在你確定了嗎?我問。
郭浩笑著點頭:“確定了,你很重要?!彼岩话谚€匙交給我,然后說:“這是我小金庫的鑰匙,以后你隨便支配。你說的對,真正愛一個人,應該共承擔,共分享,不分你我彼此?!?br />
我嘟起嘴捶他:“你確定我,居然花這么長時間,我很生氣?!彪S后我花癡地撲進他懷里傻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