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多么希望日子能慢下來(散文)
春節(jié)假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生活的腳步。睡到自然醒,不再精心梳洗,整天躺在床上,或者看看連續(xù)劇…… 還是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太快,年味太匆匆。仿佛陽光一晃而過,離“從前慢”的日子越來越遠。
早就商量過,農(nóng)歷臘月三十,我們姐弟都去娘家吃團圓飯。早晨收拾妥當(dāng),打扮整齊,就等著大弟一家從阜新開車來捎上我們。等我聽到喇叭聲,打開大門時,卻看見大弟和小弟兩家人都站在門外。原來,小弟擔(dān)心大弟的車超載,特意從城里趕來。當(dāng)然,他們同時也給我?guī)砹素S富的新年禮品。
坐在車里,看見路上還有很多車輛在趕路,應(yīng)該都是奔向家的方向吧。
見到健健康康的老爸老媽站在門里,心里暖暖地。看到我們進門,他們的臉上也綻開了笑容。有父母,才叫有家,有兒孫繞膝,才叫樂享天倫 。
陪著父母擺起了“龍門陣”。一圈還沒到頭兒,兩個弟媳婦就燒好了飯菜,擺滿了餐桌。
餐桌上有燒雞,蒸肉,澆汁魚;有炸丸子,白丸子;還有小蔥、苦苣、小蘿卜等蘸醬菜。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圍坐在一起,頻頻舉杯。祝父母健康長壽,祝孩子學(xué)習(xí)進步,祝人到中年的我們天天開心,從此沒煩惱。
這頓團圓飯,從下午一點開始,到三點就結(jié)束了。爸媽希望我們都能住下來,陪他們包餃子,看春晚。但因某種原因,我家三口人還是決定離開。
爸媽跟下樓來,看著我們上車離去,眼里投出一種特殊的光芒。這是我平常從沒見過的。車子要開出小區(qū)了,回頭,還看見爸媽的腳步在向前移動。
期盼已久的闔家團圓,其實只有一頓飯的時間。
一直到今天,還忘不了爸媽那時的眼神。
大年初四,婆家的族人相約來我家聚會。
早上起來,我就開始忙活。將一年才用一次的碗、盤、湯匙等從儲藏柜里拿出來,重新清洗一遍之后,擺放在臨時搭建的木案上。
切肉,宰魚,裝盤,上屜……灶臺下燃起木柴,紅彤彤的火苗竄跳著。不一會,屋里屋外飄滿芳香。
一輛車接著一輛車,一撥人接著一撥人。四間平房里,除了廚房,再無空地可尋。
夫家是個大家庭,我家排行最小。上面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大哥和二哥家各有兩個孩子,都已成家立室。三哥家有一個兒子,已是三世同堂。姐姐家有一個女兒,嫁作人婦。還有一個兒子,在讀大學(xué)。
這一天,老老少少二三十口人能齊聚一堂,實在是很不容易。有人是年前就調(diào)好班的,有人是剛剛下班就趕來了,還有人馬上要回去接班的。
孩子們提議拍照留念。于是,父輩拍一張,子孫輩拍一張,最后所有人一起拍一張地地道道、圓圓滿滿的“全家?!?。
這其中有一位侄女婿是高級廚師,所以我只管備齊菜料,煎炒烹炸等一切事物都由他掌勺。普普通通的蔬菜魚肉,也能做出“大席面”的味道來。惹得孩子們接二連三地跑進廚房,大姨夫或大姑父地討好著,想知道什么時候開飯。
做好一盤就端上一盤,還沒等菜上齊全,還沒等大人們坐好,小孩子們已經(jīng)吃飽,出去玩耍了。
大家彼此問候,夾菜碰杯,“大東北”的腔調(diào)匯合著。說這是一場“大東北”腔調(diào)的總匯合,一點兒也不為過。有來自葫蘆島的媳婦,有來自吉林、黑龍江的姑爺,還有來自朝陽的準女婿。
我們的父輩祖籍是河北唐山,父親因參加抗美援朝之后,就留在了東北。幾經(jīng)輾轉(zhuǎn)來到農(nóng)村,做了基層干部。如今,公公和婆婆已去世多年,我輩的大多數(shù)人都未離家太遠??墒呛⒆觽冮L大后,個個像成熟的蒲公英,遇到了一場季風(fēng)。天之寬,地之闊,任他們蹉跎。只因他們各自安好,才有了我輩的盡享天倫。
大家說說見聞,講講經(jīng)歷,操著家鄉(xiāng)話,嘮著家庭嗑兒。酒杯不空,笑語不絕。
吃飽喝足后,人群呼啦啦散去。侄媳婦們要幫我收拾殘羹剩菜,被我謝絕了。操勞了一年,我還差這一天嘛。
送出大門,看著車子漸次離去,終于悟出了爸媽送我時的心情。眾人在,是熱鬧,是團圓,一旦散去,就只有孤單,只有冷清了。
這一年一次的家庭聚會呀,就讓我在洗碗洗筷中去細細回味吧。
本打算邀上幾個同學(xué)或朋友去逛逛廟會,打了很多電話,都被拒絕了。有的已經(jīng)上班,有的已經(jīng)返程,有的還想再陪陪孩子。最后,只好自己“走馬觀花”了一回。
過年了,聚一聚,喝喝酒,唱唱歌,多么愜意的事呀。只是日子太快,相聚太難。
記得有一句順口溜說,吃正月,喝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而今,有的人臘月二十八、九剛進家門,正月初三、四就要踏上返程的高速。熱鬧的家庭,只剩冷灶對空床。有多少年邁的父母站在村口張望,有多少孩子一年只見過父母一面,又有多少人為了賺錢,好幾年都不 曾走進家門……
生活的節(jié)奏快了,好像日與日,分與分的距離也被縮減了??斓靡荒曛皇O乱淮螆F圓,快得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要揮手說再見。好像現(xiàn)在的過年,就剩下了短短的“七天樂”而已。
兒子已經(jīng)整理好行李箱,就放在身邊。看著兒子將菜一下一下地夾進薄餅上,很小心地卷起來,用左手送進嘴里,右手在下面做著防護的姿勢。兒子沒有和我搭話,我也不再嘮叨。
我沒有問,兒子用我去送你嗎;我沒有說,兒子到單位打電話;我沒有叮囑,錢和手機要放好。這一次,我與平日里不同。沒有交代兒子一句話。我害怕,說出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時,都會少看兒子一眼,都會縮短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兒子拉著行李箱走出大門,我就躲在屋里,透過玻璃窗遠遠地望著。兒子不知是否看見了我的身影,只感覺這一次,他關(guān)大門的速度很慢,很慢。
思念太長,相守太短,要團圓還要再等上360天。
多么希望那“從前慢”的日子能夠回頭呀,一首歌可以從南唱到北,一句話可以從日出說到日落,一朵花可以從青絲開到白發(fā)。多么希望可以繼續(xù)吟唱“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
此刻,我也被“匆匆”綁架了,匆匆寫下心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