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光棍(隨筆)
我是光棍,出生在一個非常貧窮的小山村里。
貧窮是造成光棍的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因素。山村里田地少不說,住房也非常擁擠。如果兄弟多了,四五個人擠在一間小屋里,可以想象得到有多么擁擠。隨著年齡增長,會心煩厭惡。若是哥哥弟弟一旦結(jié)婚了,自己會被趕出去住。這時,必須去熟人家里搭鋪過夜,若是遇到別人拒絕,心里會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尷尬、痛恨。
山村里娶老婆,也講究房子住處。那是成家最基本的條件,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沒有房屋??!怎么談成家呢?其他方面還能談嗎?
山村里的收入來源也多是從山上來。田地太少了,可以在山腳下開墾。只是收成會有多少,誰也沒敢保證。撇開天災(zāi)不說吧,山里有野獸搗毀莊稼,常使人生氣,還有很多因素夾雜在一起,收成可想而知。在山村里有許多家庭的娃兒多,田地又少,每年都要糴米,接濟(jì)過冬。
窮!大家都窮!
在這時候,有些男人也能娶到老婆,也有一些女人不怕窮。所以,很多人娶了老婆。他們按著習(xí)俗成功通婚了。
在山村里及附近鄉(xiāng)村的婚姻風(fēng)俗中,有著一套傳統(tǒng)程序在延續(xù),從說媒到查家風(fēng),再到擔(dān)日子,最后是過門。說媒是說人的健康、品行等優(yōu)劣條件;查家風(fēng)便是查問房子,和在村里的名聲;擔(dān)日子是定下置辦婚禮的時間;過門是女方出嫁,男方迎娶的那天。
我沒有經(jīng)歷過這套復(fù)雜繁瑣的結(jié)婚程序,也沒有遇到一個不怕窮的女人。不過,我還年輕,還有機(jī)會,我暫時做了一個光棍,在我之前還有好多呢!
那個最老的光棍有六十多歲,前幾年入土安眠了。他的家境還不差。他父母在世時,那四間刷了白石灰粉的房子在村子里很顯眼。他兩兄妹,所留下的房子、田地全歸他所有,算得上富有人家。但是,相親的對象都嫌他個子太矮,講話口吃,吐字不清。
他在小的時候,偷吃別人家的食物,摔了一跤,少了一顆門牙。后來,他鑲了一顆銅牙。那樣不僅影響了他的外在美觀,還讓女方一眼就找到了他頑皮的證據(jù)。還有一個遺留癥,就是他在講話時總是透氣,使得說話吐音不準(zhǔn),又天生口吃,和別人溝通起來困難。雖然他有過幾次相親,但是都沒有成功。在他父母去世時,他已經(jīng)三十歲了,從那次以后,再也沒有人給他說媒了。
壯年的光棍就多了。
就拿春生來說吧。他們家也太窮了,原來說了幾樁媒事,女方都嫌他家太窮。他是兩兄弟,父親早撒人間,年老的母親守著兩畝薄地過日子。兩間房子,住了兩家人。他大哥先結(jié)婚,娶了臨縣人,來了一個“一腳踢”的婚姻。他們分家之后,他大哥占去了一間房子。剩余一間房子攤著兩張床,中間用一塊布匹隔開,母親睡在靠窗的里段,他睡在靠門的外段,就這么擠挨著過日子。他在三十歲以前也沒有什么不良嗜好,人們眾口一詞說他人品好,人又長得高大帥氣。就因?yàn)榉孔映闪瞬“Y,以至于那些傾心的姑娘望門卻步。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長相端正,身高馬大,家境也過得去,有三間刷了白石灰的房屋,既寬敞,又明亮。我一直以為,我比他們更有優(yōu)勢。
三十歲前,母親還求這個、告那個找人為我說媒去。我不以為然,自以為了不起,凈挑女方的不是,覺得他們配不上自己。相親失敗了,別人問起我來,我在別人面前說媒人的壞話,說媒人沒有給我找到合適的對象,致使村里沒有人敢給我做媒。
又過了二三年,我還沒能成家。母親見我歲數(shù)大了,也找不到媒人去說媒,就想到一個近親結(jié)婚的辦法,向舅舅告苦。母親希望能把一個外甥女許配給我。沒想到,舅舅也同意了嫁剩下未出嫁的大女兒給我。我聽了后不同意。那個大表妹長相太丑,個子又矮,能和我這堂堂相貌匹配嗎!于是,母親又去向舅舅求情,求舅舅將那個漂亮的小女兒許配給我。這時,幾個表哥都反對了,對我破口大罵,說我沒出息。我一氣之下,都不要了,就沒有娶老婆。
我的婚姻就一直沒著落地延宕下去,一直到兩個妹子都出嫁了好幾年,又延續(xù)到他們的子女都小學(xué)畢業(yè)了。
我,還是孑然一身,但是我沒有絕望,依然滿懷希望,信心十足。我認(rèn)為,月老給我安排了一個對象,只是那個人還沒有找到我,不必著急。
在前些年,父母生病了,我心煩意亂,照顧不了他們,就詛咒他們早死,左鄰右舍聽了都厭惡我。未及三天,鄰居將此事傳播開了,未及十天,就傳到鄰村去了,以至于鄰村也沒人愿意給我做媒。
不過,我也不打算在附近找對象,我可以到遠(yuǎn)方去找一個滿意的老婆。
為了實(shí)現(xiàn)這個愿望,為了在本村人和鄰村人面前顯露一番能耐。我離家外出,去了外省打工。幾年過去,我沒有存錢,也沒有找到老婆。
現(xiàn)在,我回到家了,父母相繼離去,而我依然守著父母留下的兩畝薄地,和那三間在過去露得嘴臉的房屋。
幾冬過去,我已經(jīng)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青春無存,皺紋爬臉。突然間,我醒悟了,我錯了!
機(jī)會!已經(jīng)失去了,我已經(jīng)不合適現(xiàn)在的婚姻條件,一切都已經(jīng)錯過了。我將永遠(yuǎn)成為一個光棍。
這篇小說寫意很深刻,道出了光棍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