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深圳,清晨7點的地鐵站(隨筆)
清晨7點的地鐵站,地鐵站旁邊是早餐一條街,千篇一律的都是豆?jié){饅頭白粥、咸菜腸粉面包。
饅頭的蒸籠永遠(yuǎn)冒著白色的熱氣,做腸粉的小哥手永遠(yuǎn)停不下來,像上了發(fā)條的機器,又速度又麻利。清晨的時間,誰也不敢耽誤,買個早餐耽誤不了一分鐘,早餐攤都提前把東西打包好,客人都會把零食準(zhǔn)備好或者直接手機支付,不到五分鐘早餐攤前已經(jīng)來來去去了十余個人。
每個人都在趕地鐵,趕上屬于自己的那一班地鐵。即使2分鐘一班,錯過一班也有可能導(dǎo)致遲到。每個趕地鐵專業(yè)戶的人從起床到出門,從上地鐵到公司每一分鐘都是算準(zhǔn)了的,每走一步路都是精打細(xì)算的,都是確保在9點前能準(zhǔn)時踩點,很多時候,只要稍微一耽擱就會遲到。
清晨7點的地鐵站,即使在始發(fā)站都是站著滿滿的人,一撥又一撥的,像永遠(yuǎn)也打不完的僵尸。長長的地鐵線除了始發(fā)站幾個幸運兒能有位置可以坐,其他的人能有地方站著就算幸運。
候車時,有些年紀(jì)大的叔叔阿姨眼睛都睜不開,一直閉著眼睛,年輕一點的不是戴著耳機就是在看手機,偶爾還有幾個人在看地鐵站內(nèi)每天免費發(fā)的晨報。
地鐵一到站,排得再整齊的隊伍都瞬間潰散,全部擠成一團(tuán),車?yán)锩娴娜顺霾粊恚饷娴娜诉M(jìn)不去,就這樣一直互相擠著,嘴里罵罵咧咧的。
“讓我們先下去,讓我們先下去……”
“別擠,讓我們下去先,你們才能進(jìn)來……”
“別擠,讓一下……”
所有的聲音都會被淹沒在毫無顧忌的推擠之中,最終被“滴滴滴”關(guān)門的聲音夾斷。
在地鐵線前面的站或者后面的站還好一點,中間的站,上下車就像壓縮袋壓縮一樣,一直硬塞硬擠,只求把唯一的空間榨干,能有一只腳的立足之地便是謝天謝地。
好不容易擠上車,找到好一點的位置便是門兩側(cè)、座位旁邊有護(hù)欄的地方,人可以靠著,眼睛可以瞇一下,護(hù)欄和門形成的三角形小角也可以擋住一部分的推擠力度,那個地方便成了所有人進(jìn)入地鐵后搶的第一個位置,再者便是過道中的手扶欄桿,起碼可以輕松一點的站著,不會隨著車一起搖擺。那些遠(yuǎn)離護(hù)欄的人,也全然不怕站不穩(wěn),因為人多到形成天然的防護(hù),即使站不穩(wěn)也沒位置讓你摔倒,大可安安心心的站著,只是心里一直在擔(dān)心包里的早餐有沒有被壓扁,不斷的調(diào)整不舒服的身體,嘗試找一個舒服的姿勢來面對這種擁擠,盡管習(xí)慣了這種“人肉夾三明治”,可是每天都會不自覺得被夾成“人肉三明治”。看著座位上睡倒了一片的人兒,覺得他們好累,又覺得他們好幸福。累的是他們住在遠(yuǎn)離城市的郊區(qū),每天需要很早很早起來,坐上一兩個小時的地鐵去市中心上班,幸福的是他們有位置可以坐著補一下眠。
先上車的人總會下意識的站在門口,因為害怕人一多下不了車,新上車的人也總會下意識的站在門口,因為害怕人太多走到里面會出不來。這樣一來造成門口擁擠度遠(yuǎn)比車廂內(nèi)部的擁擠度更高。常常有年輕氣盛的姑娘或者小伙子因為這樣而發(fā)生口角。
“大家往里面站一點,里面有空位??!”
“你自己不會往里面站一點??!”
“我在這里過不去啊!”
話不投機便發(fā)生口角,甚至互相推搡起來。過分的還用手肘去頂對方,或者踩對方的腳。而其他乘客就像什么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座椅上那叔叔低著頭睡得正熟,旁邊小伙子拿著手機玩得入神……
也有幾個“多嘴”的乘客會說:
“大家都往里面站一點,里面還有點空位”
“大家都往里面站一點”
……
無人回應(yīng),無人移動?;蛟S大家都認(rèn)為,人都這么多了,怎么擠,大家都不愿意擠,便也不愿意動了。里面的人不愿意動,外面的人便只能粗暴地擠。
“別擠別擠,里面擠不進(jìn)去了,等一下班車”
“哎呦,都說別擠了”
“你弄到我了,別擠了”
……
所有的抱怨最后都會被淹沒在列車關(guān)門的聲音之內(nèi)。接下來便是一種無聲的較量,互相用自己的身體為自己爭取多一點立足的空間。屁股,手肘都利用起來了。你擠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最后都一臉慍色,各自安靜。擠到絕望的時候,連玩手機的空隙都沒有,只能跟別人背靠背,肩抵肩,望著車頂嘆息。
等到了站,擠車了車廂,所有人都涌向扶梯,扶梯一下子被站滿,一撥又一撥的僵尸又來了。總會有那么一兩個意外,偶爾會有一兩個小姑娘從車廂內(nèi)沖出來之后趴在垃圾桶上面嘔吐,偶爾也會有一兩個小姑娘從車廂內(nèi)沖出來后癱軟在地上被保安叔叔攙扶著到旁邊休息,也偶爾聽說過有人的手被車門夾住了,忍了一站,臉色慘白,也偶爾看到有人因為擁擠互相慪氣,等其中一個人要下車的時候,趁其不易,在背后踹人一腳……
可毫無例外的,每個人都是疲倦的。沒有悲,沒有喜,只有滿滿的疲倦,有一腔一點就著的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怒氣……
一天漫漫長,就這樣下車了,開始。下車后,要走的路還很長,一天的戰(zhàn)役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