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杯】被年貨勾起的回憶(散文)
我說的,是農(nóng)歷的年。
去年臘月,下了一場雪。夜里下的。當時夜班,拍了一張照片。
今年冬天就快結(jié)束了,看來,是不會再下雪了的。猶記得,我2016年1月中旬去南方冶煉廠上班,距離春節(jié)還有十多天的時候,廠里開始發(fā)年貨,當時我心里想,自己剛剛上班十多天廠里自然不會發(fā)什么年貨。結(jié)果卻出乎意料,我竟然也能領(lǐng)到年貨,而且與老員工的一樣——一袋大米、一桶花生油、一個旺仔大禮包、兩大盒餅干,價值大約幾百元吧。
因為廠里不放年假。我年前回了一趟家,帶了一盒餅干。不帶花生油或白米,主要是家里不缺白米,父母、哥、嫂都不大愛吃花生油。他們覺得花生油不如豬油有營養(yǎng)。
5月我辭職,雖然離開了南方冶煉廠,但我一直保留著分廠幾個領(lǐng)導的聯(lián)系方式。幾個人,不時通過微信調(diào)侃幾句。
恍惚中,手機屏幕上的2016年就變成2017年了,我卻不覺時間過得飛快。 直到昨天下午,看見南方冶煉廠同事老蘇微信朋友圈里領(lǐng)年貨的照片,我心里突然一顫,隱隱有點惆悵了——原來,還真的像武俠大師古龍說的,“有時時間仿佛過得很慢,但等它真過去時,你才會發(fā)現(xiàn)它快得令你吃驚!”
有關(guān)于年貨的往事,在腦海里,漸漸連成一片。
年貨嘛,總是帶點年的味道。好像每年都是到了領(lǐng)年貨的時候,我才強烈地感受到年的氣息。有如標題所講述的,年貨里總是有很多關(guān)于年的回憶。
數(shù)過去工作過的單位,心里最懷念的是,在人民廠上班的日子。盡管人民廠也不放年假,但它是個國營企業(yè),待遇不錯,休息時間多。每年不僅有年終獎金,年貨也很豐厚。2012年春節(jié)前,人民廠破天荒地放了年假,我高高興興地帶著年貨回家的路上,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最后一次在人民廠領(lǐng)得年貨。因為突發(fā)的龍江河鎘污染事件,年后人民廠就被政府部門強制關(guān)閉了。
我7月輾轉(zhuǎn)到陌生的南丹小城丹泉酒廠上班,一干就是四年。這個私企年假倒是放了,待遇卻不怎么好,不僅沒有年終獎,就連年貨也“少”得可憐——一桶花生油,一箱價值五十元的白酒,兩瓶價值幾百元的“高檔”酒。我頭一年很是高興地把兩瓶“高檔”酒帶回家,除夕晚上打開一瓶,分別給父親、哥哥倒了一杯,二人抿了一小口,紛紛搖頭說:“辣,辣,喝一口肚里像著火了一樣,喝不得,不好喝……”把他們杯里的酒全都倒給我后,重新?lián)Q上家釀的玉米酒。我怔了怔,將含在口中的酒慢慢吞到肚里,咕噥一句:“這種年貨,也許真的不大好!”父親撇撇嘴說,你們廠里的酒只是貴,其實并不怎么好喝。
晚飯準備結(jié)束時,我輕輕說:“瓶里還有些酒,我不喝了,留著,以后你們炒菜用哦?!毕胱屒寥f苦帶回家的年貨發(fā)揮一點作用。
第二天大年初一,天氣十分好。陽光如金的早晨,我吃完早飯就坐在老屋房檐下曬太陽,六歲的侄兒站在大門邊撅著小嘴,我從衣兜里掏出幾塊餅干朝他晃了晃,笑著問:“吃餅干嗎?”
侄兒搖搖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小叔啊,我不缺吃的,我缺錢用!”
“你覺得有多少錢就夠用?”我裝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侄兒認真地數(shù)了一下手指,向我張開雙掌說:“十塊錢吧。有了十塊錢,我可以一天都不用吃飯啦!”
“真的啊?”我從錢包里掏出十塊錢,遞給侄兒:“這十塊錢歸你了,你真的可以一天都不用吃飯嗎?”
侄兒拿著錢,跳起來,大聲歡呼:“噢……耶……小叔你太棒了,太偉大了,我愛死你了……”
我笑著罵了一句:“你媽說,你是個馬屁精!”
“才不是呢!我媽媽經(jīng)常說,我是她的小寶貝!”侄兒一邊說著,一邊撒腿往商店跑。
這樣的生活場景,已然遠去了,不知成年后侄兒是否還會有一點點印象?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缺衣少食的歲月。用他們的話講,每天都是在過年。
年貨對于他們而言,幾乎沒有任何新鮮感。他們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穿,到了春節(jié),反倒嚷著要穿舊衣服。有些小孩穿上新衣服后,還哭哭啼啼了大半天,最后大人們拿錢哄了,小孩才停止哭,愿意穿新衣服出門玩。
“一代人不同一代人啊!”這樣的感慨,很多人都有過,那高亢或低沉的語氣里多少都有點酸楚吧。
我忽然地,想起電視劇《平凡的世界》最后一集雙水村過年的情景,還有一段臺詞:“雙水村沉浸在一片歡騰和喜悅中,天真的孩子們歡快地笑著,有的大人卻悄悄抹淚,哭笑都是因為歡樂,哭的人知道而笑的人并不知道,這歡樂是多少痛苦所換來的!”實際上,年貨也是如此,凝聚了很多人的眼淚與汗水。
《追憶似水年華》里說,回憶是人生的菁華。
被舊日同事領(lǐng)年貨的照片勾起的回憶,我感覺有點沉,手中回家的火車票卻是那么輕。
很多人,還在路上。
細細想,能回家過個年,其他的也許已不大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