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被孤獨困擾的女人(短篇小說)
在年輕的時候,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 請你,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他......
——席慕蓉
引子
萍手里握著一把水果刀,她雙腿修長,像一根電線桿似的站在一棟樓房下對著一扇窗口張望。她全身濕淋淋的,因為這是個九月的雨夜。
她昂著頭,眼神焦灼地注視著樓上那扇窗,雨滴落在她頭上、臉上,她仿佛沒有感覺似的。她關(guān)注著那扇窗戶,眼睛聚精會神,她猜測著窗子里面的情景,那眼神已經(jīng)透露出內(nèi)心的焦慮。她握著水果刀的手指開始泛白顫抖,她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激烈,她好像在等待著什么,她的眼神已經(jīng)充分說明了一切。
樓上窗戶的燈突然滅了,幾分鐘后一個同樣雙腿修長的女人打著傘走下樓來。女人身材窈窕,像一朵妖嬈的花緩緩走近了萍。
“雨,你總算來了!”萍說,眼神里的焦灼變成了兩簇仇恨的火焰在跳動。
這個叫雨的女人一見到萍臉色就難看起來,那目光里還有一絲愧疚。她看見了萍手里的那把刀,眼里的愧疚瞬間消失了,被恐懼所代替。
“萍,你......你想干什么?”她驚恐不已地問,身體開始哆嗦。
“我要干什么你還不知道嗎?”萍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我要殺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不,不,萍!”雨嚇得睜大眼睛,她攥緊了手中的傘,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萍舉起刀毫不猶豫地向雨刺去,雨大聲尖叫起來,傘被拋向一邊......
第一章 萍
“我現(xiàn)在很孤獨,我現(xiàn)在真的很孤獨!”萍坐在咖啡館一隅低低地對雨訴說著,此時的咖啡館很安靜,客人很少,萍和她的好朋友雨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咖啡的香味彌漫在她們周圍。
雨不說話,萍又說:“我總是覺得自己在過冬天,我的心是冰冷的,這種冰冷的感覺從發(fā)絲一直蔓延到腳趾。我看見情侶們在公園里親吻就想哭;我看見那些鳥兒成雙成對地飛就心酸;我太孤單了,只有那種冰涼的感覺陪著我......”
雨終于說話了:“你可以回家?。 ?br />
“我不想回家,可不回家又能去哪兒?”萍無奈地說, “我覺得家里什么都是空的:空空的房間、空空的墻、空空的柜子、空空的沙發(fā)、空空的人還有一顆空落落的心......”
“你可以找你的男朋友。”雨提議。
“他走了!”萍注視著雨說,“衣柜里塞滿了我和他的衣服,墻上有一張放大的合照,現(xiàn)在什么都不存在了。他走了,把一切都帶走了,所以到處都是空空的。”
雨聽了,臉部表情有一絲動容。她搖頭說:“萍,你太傻了!”
“我將電視機聲音調(diào)到最大,將手機音量放大,可我還是驅(qū)趕不走孤獨?!逼紤n傷地說,“我的心仿佛在等待著什么,期望著什么,但最后總是被失望包圍......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嗎?”
雨無意識地用勺在杯子里攪動著,注視著褐色的液體。她希望萍不要再說下去,可是傾訴的那一方并沒有察覺。
“我害怕夜晚,夜晚就等于孤獨?!逼祭^續(xù)說,“孤獨寂寞的時候我會想起他,他的臉像放電影般從我的眼前浮現(xiàn),不停地放大、定格。他很帥氣,可他有一顆不安分的心?!?br />
雨抿了一口咖啡,真苦,她想不通萍為什么會喜歡喝這么苦的東西。她皺眉說:“誰不怕過夜晚呢?萍,不要那么傷感,忘記他吧!”
“如果忘記一個人那么容易,我還會像現(xiàn)在這么孤獨嗎?”萍反問,她面前的咖啡一口都沒喝,杯子里的熱氣逐漸散去。
雨站起身說:“來,我們離開這兒去XX酒吧,我保證你什么都會忘記!”
萍猶豫一下說:“好吧,反正我回去也沒事做,也許去酒吧能忘記孤獨!”
雨帶著失意的萍去了酒吧,萍喝得酩酊大醉,酒后開始胡言亂語:“我......我曾經(jīng)有個帥氣的男友,他有‘三高’,高,高顏值、高個子、高學(xué)歷!可他甩了我!我被他甩了!他這個混蛋!混蛋!”萍痛快地發(fā)泄了幾句,突然抱著酒瓶哭起來,“怪不得他對我忽冷忽熱,怪不得我琢磨不透他,原來是他要甩掉我!”
“別發(fā)瘋了,”雨拉扯著萍的衣袖,“我們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要繼續(xù)喝酒!”萍摟著酒瓶不放。
萍喝醉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當她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聽到一男一女在對話:“雨,你干嘛把她帶到這里來?”
“你是她的男朋友,她喝醉了,你能不管嗎?”是雨的聲音。
“可我和她早就分手了,雨,你知道我愛的是你?。 币粋€磁性的男中音說,那是杰。
“你不該這么甩了萍,你傷害了她......”雨的聲音充滿了矛盾與掙扎。
“自從我們過了那一夜后,我就愛上你了。雨,你敢說你對我沒有感情嗎?”杰問雨。
這句話猶如一顆子彈,擊中了萍的耳膜。萍徹底酒醒了,她像一只受傷的小獸般沖出了房門,對著他們吼道:“好啊,你們這兩個騙子!混蛋!”
雨和杰都驚呆了。雨望著萍,無力地說:“你先別激動,聽我解釋好嗎?”
“有什么好解釋的?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萍怒氣沖天,語氣也越來越尖銳。
“萍,你不要怪雨!”杰卻很平靜地說,“是我對不起你,雨一直都沒有接受我!”
“沒有接受你,卻已經(jīng)和你過夜了!”萍尖叫著說,“你們真讓我惡心!”
萍沖出了杰的家門,外面在下雨,萍全身都濕透了?;氐郊移家膊幌丛钃Q衣服,而是咬牙切齒地詛咒。她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冰冷的寒氣,由發(fā)絲蔓延至全身。她刪除了手機里和雨的合照,刪除了雨的微信,她想刪除關(guān)于雨的一切記憶,然而雨和杰的事情一直折磨著她的每個毛孔與呼吸。
深夜,萍輾轉(zhuǎn)難眠。她倏地坐起身,撥打了雨的手機:“你出來一下,我要和你談?wù)劊 庇戟q豫著,終于同意了。
地面是潮濕的,因為剛下過雨。萍走下樓梯,瞅見雨不安地站在樓道口。
雨的身材凹凸有致,她是一個舞者,盡管她的五官沒有萍那么美麗,可那妖嬈的身材已經(jīng)足以吸引異性。
萍想象著雨用那柔軟的身體吸引杰的注意,她躺在杰的床上,一定風情萬種、百般妖嬈。她用婀娜的身體吸引著杰的眼球,杰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你是什么時候盯上我男朋友的?”萍直奔主題。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萍,請你原諒我!”雨用祈求的眼神注視著萍說。
“過夜是你提出來的,還是他?”萍的眼神像利箭一樣盯著雨問。
“呃......萍,你不要這么問好嗎?”雨的表情開始難堪。
“難怪你說我傻,我是傻,男朋友被最好的好朋友搶去了都不知道!”萍突然問,“你想不想讓我原諒你?”
雨意外地點頭。
萍伸出白皙的手指著樓頂說:“如果你能從上面跳下來,我就原諒你!”
雨驚恐地看著萍:“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是不是瘋了?”
“是的,我是瘋了,那也是被你和杰逼瘋的!”萍歇斯底里地嚷起來,在夜里這聲音更加刺耳、尖銳,“只要你從上面跳下來,我就原諒你了!”
雨頻頻搖頭,曼妙的身體驚恐地往后退。
“如果你不跳,那我就陪你跳,”萍緊接著又說,“你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當初勾引我男朋友的膽子上哪兒去了?”
“萍,你不要這樣好嗎?”雨的眼睛開始流淚,“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可我并不是故意的......”
聽到雨的話,萍一直在冷笑,她美麗的臉變得扭曲猙獰:“我又不是杰,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可憐!要么你就自己從上面跳下來,要么我和你一起跳!”
雨修長的雙腿不停地后退,后退,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她望著萍說:“不,請你不要這樣......杰馬上就到,他馬上就到了!”
“哦,你叫他來保護你是嗎?”萍聽了火冒三丈,“好呀,那我們?nèi)齻€人一起跳樓吧!”
杰果然披星戴月地來了,他是來保護雨的。他用那高大的身軀擋住嬌弱的雨,像一道堅實的屏障。他對萍說:“你有氣可以沖我發(fā),這一切都怪我!”
“你以為你能逃得掉?”萍望著昔日的戀人,雙眼似乎能冒出火來。她胸脯劇烈地起伏著,“讓我們一起去死吧!”說完她毫無預(yù)兆對杰和雨沖過來,仿佛一節(jié)失控的車廂。
杰擋住了萍激動失控的身體,他感到胸口被撞得有點疼痛。他雙手像鐵鉗般夾住萍的身體,因為萍像只活蹦亂跳的魚,他不得不控制住她。
“你冷靜點,好嗎?”他說。
“不!”
“難道你要把周圍的鄰居都吵醒?”杰抱著歇斯底里的萍回到她的住處,并撥打了她母親的電話。
“一會你的家人就來了,萍,希望你能冷靜點!”杰說完,便帶著慌張的雨匆匆離去。
現(xiàn)在的萍處在水深火熱中。她先是感到全身冰冷,后來又覺得滿腔怒火,那股火氣從胸腔遍及身體每個細胞與毛孔,燒得她頭痛欲裂。她后悔昨夜沒能將雨拉上樓頂,她應(yīng)該毫不猶豫地帶雨上去,再推雨下去,那么這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將她推到水深火熱邊緣的是雨,而她卻可以和杰繼續(xù)風流快活!他們不會嘗到這種水深火熱的滋味,不會體驗這種崩潰的邊緣,他們只會追求自己的幸福和快樂......拿著水果刀,萍想找雨算賬。此刻她想用刀切割雨曲線玲瓏的身體,先是皮膚,而后是皮下組織,最后是內(nèi)臟。萍相信,只要雨和杰刻意保持距離,杰是不會背叛她的。
“我要從這個無恥的女人身上撕下一塊肉,我要切割她的皮膚和心臟,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萍大聲叫嚷著說,可是她卻感覺不到自己的聲音。她感到頭痛欲裂,渾身難受,緊接著她的額頭貼上了一條毛巾,而后一個茶杯遞到了她的唇邊:“萍,你發(fā)燒了,多喝點水吧!”
她這個時候才感到口干舌燥,她的叫嚷聲只是她的幻覺。她看見母親用焦灼的眼神看著她,她頓時清醒過來,將茶杯里的水一飲而盡。
“孩子,你好點沒?”母親擔憂地問,“杰剛才打電話給我,你們還好吧?”
“我和他分手了!”萍簡短地回答,“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這個人!”
萍的身體很快痊愈,不過她越來越神經(jīng)質(zhì),在家里經(jīng)常一個人自言自語,莫名地哭笑。她將水果刀藏在皮包里,開始計劃著如何殺死雨。
同學(xué)聚會中,雨終于出現(xiàn)了,她穿著長裙,仙氣十足。看見了萍,雨的神色有點慌亂:“萍,你最近好嗎?”
萍漂亮的面孔有些蒼白,她依然保持那種冷笑:“我好不好你不知道?。俊?br />
為了緩解尷尬,雨指了指旁邊的青年:“這是我弟弟林。”
林禮貌地對萍微笑點頭:“你好,學(xué)姐!”
“哦,你也是我們學(xué)校畢業(yè)的?”萍這才注意雨身邊的青年。
“對啊,學(xué)姐,聽說你是音樂系的系花,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林說。
萍莞爾一笑,說:“哪里哪里?!彼龔牧值男θ葜袡C敏地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熱情,林是雨的弟弟,她驀然覺得這是有趣的。
整個聚會中林只和萍說話,只對萍殷勤。雨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一點,她神情復(fù)雜地注視著萍。萍起初想用水果刀殺死雨,不過她突然改變了主意,那把水果刀不必掏出來了,也許殺人并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對付雨的方法有多種,比如林。
林的出現(xiàn)令萍茅塞頓開,徹底醒悟。他是個出色的青年,任何方面都不輸給杰,雖然他比萍小三歲,但年齡從來都不是障礙。
從這天起林成了萍的獵物,萍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玩欲擒故縱的游戲。之前她對雨和杰不設(shè)防才受到傷害,現(xiàn)在也該風水輪流轉(zhuǎn)了。
可是到了夜晚,萍仍然感到孤獨。孤獨像潮水般淹沒了整個房間,到處都是孤獨的眼睛,那種孤獨感已經(jīng)深入萍的骨髓。萍想躲避孤獨,她有股沖動想讓林來陪她,但她努力克制住了。
孤獨令萍坐立不安,陷入了一種焦慮中。她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只望著安靜的房間發(fā)呆。很多時候她對自己說話,說完話的時候她已淚流滿面。
她驀地驚跳起來,身體像彈簧般彈跳了一下。因為她忽然想起杰送過她一只毛絨灰熊,她翻箱倒柜地尋找這只熊,找到后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灰頭土臉。她拍了拍它,將它抱在懷里,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
后來寂寞時她對著灰熊說話,灰熊很乖巧地聽著。她洗干凈它,晾干后摟著它入睡,在它身上她找到了一絲安慰,仿佛杰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
“你知道嗎?”她對它說,“他和我的好朋友勾搭上了,他們背叛了我!”
它靜靜地注視著她,好像在聽她訴說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