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她和她的貓(小說)
她去接的我,我并不熟悉的小城。她開門進去,掛了包,換了拖鞋。她的貓原本臥著,跳下沙發(fā),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著。
“進來吧,包給我?!?br />
我把包遞給她,和她的包掛在一起。
“皮鞋累人,換拖鞋吧?!彼龔男苣脕硪浑p拖鞋,然后罵她的貓去了。
“額,這鞋的塑料圈沒剪?!蔽掖┥先グl(fā)現邁不動腳。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等我一下!”她跑進臥室,翻著抽屜。
“你昨天說來,我昨天買的,放那里就忘了,”她出來了,拿著一把指甲刀,“你別動,我?guī)湍慵??!?br />
她蹲下去剪塑料圈,不長的披著的頭發(fā),襯衣露出后頸,我曾在哪本書里看到過,女人最有魅力的地方,是衣領搭配的后頸。
“不用那么麻煩?!?br />
“好了,”她拿起我換下的鞋放到鞋架上,“我爸的鞋比你的小了三碼,你只能穿進去半個腳掌?!?br />
“你父母常來嗎?”
“是的,他們常來,室友搬出去后,他們就常來了。”
我看著另外一間緊閉的房門,她把塑料圈扔進垃圾桶,走進臥室去放指甲刀。
“挺好的,來了有地方住?!?br />
“你先坐嘛,我拿水給你喝?!?br />
我在沙發(fā)上坐下,她的貓跑到對面墻腳去了。她從冰箱拿出一瓶水,另一只手端著一盤橘子,用肩膀關了冰箱。
“這幾天早橘正好熟了,昨天買了一點,吃著還行。”
“太麻煩了?!彼?,我最樂意吃的就是橘子,尤其是早橘。
“你不來我也要買來吃的,下班回來一個人,總要有點東西打發(fā)?!彼沧拢驮谖遗赃?。
“你一個人租這房子多久了?”
“室友結婚兩年了,應該兩年了,我也懶去找房子搬東西,一個人住是大了些?!?br />
“也好,父母能來住?!蔽覜]喝水,拿了個橘開始剝,我習慣把橘皮剝成一朵花,扔到垃圾桶里,也還是一朵花。
“你吃嘛!”
我沒有把手收回來的意思,她也就拿了。
“你自己剝估計得洗手半天?!?br />
“那你再剝?!彼俸僖恍?。
她的貓跑過來盯著她,叫得更頻繁了。
“它也吃橘子?”
“不吃,昨天我喂它,有點酸,就添了一下?!?br />
“你養(yǎng)了多久了?”我兩口吃了一顆橘子,拿紙擦了擦手,伸手想把貓抓過來,貓回頭看是我,一溜煙又跑到對面墻腳去了。
“哈哈哈哈!”她一只手拿著橘子,一只手捂著嘴,“養(yǎng)了三年了吧,它沒見過你,可能有點怕!”
“我見過它,在你朋友圈偷窺的,嘿嘿!”
“虧你會說話,偷窺!”
“沒經過你同意偷偷去看的,可不是偷窺!”
她的貓被我一嚇,停了一會兒,又開始叫了。
“它可能是餓了,你腳邊那抽屜里有貓糧,正好你也要洗手?!?br />
我打開抽屜,拿了一把貓糧放手里。
“你放它那碗里就行!”
“不,我就要拿著逗逗它,看它吃不吃!”
“那么大人了,跟只貓較勁!”
貓還是不停的叫,看她一眼,看我一眼,再看我的手一眼。我也是,看她一眼,看貓一眼,再看手一眼,還輕輕搖一搖。她輕輕的掰一瓣橘,小心翼翼放進嘴里,別扭的輕輕咀嚼。
“你難不難受??!吃點東西跟拆雷似的?!?br />
“難受??!”她睜大眼睛,一臉的調皮。
“去洗洗吧!”
“吃完再去。”
她的貓不看她了,就看看我,再看看我的手。
“你的貓很矜持??!”
“它矜持,你看著吧,它可是有奶就是娘!”
“你才是它娘!”
“去!你才是貓!”
我被逗笑了,繼續(xù)挑逗她的貓。
“我去洗臉了,你繼續(xù)逗它吧!”
她吃完了,兩只手張著,舉在面前,起身洗臉去了。她的貓見她走了,也跟著去。
她用腳輕輕懟了懟她的貓,“吃你的去吧!”
她的貓警惕的爬回墻腳,繼續(xù)看我。我繼續(xù)挑逗,還學貓叫。
兩分鐘過后,她終于往這邊靠了。我不敢大意,輕輕搖手,輕輕學著叫。
她的貓終于過來了,埋著頭就吃。我輕輕摸它,從頭一直滑,直到被它直立的尾巴擋住。
“你看吧,我沒說錯吧!”她出來了,拿張紙站著擦手。
她的貓?zhí)ь^看了她一眼,走跑開了,我把手收回來捏著。
“我挺喜歡它的,自己沒心思養(yǎng)一只?!?br />
“是嗎?”
“我特別懶,不僅得常喂,還得洗澡啥的,還要經常帶出去溜?!?br />
“聽過遛狗的,沒聽說溜貓的!”
“好像也是,”我打了個長哈欠,“但也得帶出去吧!”
“你累了吧?”
“還真有點,凌晨四點起的,開車走了三小時,一直忙到現在?!?br />
“你進去睡會兒吧,也別出去吃飯了,我做好飯叫你?!?br />
“我還是給你打下手,一起做吧,我也不太想出去吃,在家多舒服!”
“不用,你去睡會兒吧,忙一天了!”她推開她臥房房門。
“那我真去睡了?”
“去吧!”
我把貓糧放貓碗里,拍了拍手,走進臥房,她關了房門。
我正準備脫衣服,突然想到,急忙去開門。
“我還沒洗手呢!”
她轉身過來,“還真是!洗手間在那,快去洗吧?!?br />
“好!”
我進洗手間洗手,她進廚房去了。洗手出來,我沒叫她,直接進房,把外套領帶脫了放床邊上,直接躺下了。
她的被子很柔軟,散著清香,我感覺自己躺在花海之中,身體又像躺在水面般輕松,密集的花托著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又像隨著水流自由漂淌。
五分鐘后,我還在睡著的境界點徘徊,她推門進來了。
“還有這樣睡的,衣服也不掛好?!?br />
不只是我的聽覺,我全身上去的每一個毛孔都感覺到,她從床角拿了衣服,取了衣架掛好。我沒敢睜開眼睛。
“看來是真累了!”
我能感覺到,她想拉被子給我蓋上,只是又放棄了。那十幾秒,我強制自己保持呼吸正常,全身緊張。
她出去了,輕掩了門,我長舒一口氣。
“你醒了!”
我沒穿外套,打開房門,揉著眼睛。
“我睡多久了?”
“兩個小時吧!”她在沙發(fā)上躺著看手機,貓也躺在她旁邊。
“天都黑了!”
“你先去洗臉吧,”她坐起來,貓嚇了一跳,跑開了,“我把菜熱一熱。”
我看了看擺在桌子上的菜,三盤炒菜,一大碗湯,用罩子罩著。
“那里有張新毛巾,就放那兒,很容易認?!?br />
我說了一聲好,轉身往洗手間去了,她也起身,拿上兩盤菜進廚房了。
“湯就別熱了,天氣剛好!”我隔著門喊。
“好!”
洗了手準備去拿毛巾,發(fā)現除了一張新毛巾,還有一支牙刷放在那兒,還沒開封,我盯著看了一會兒。
洗了臉出來,她也熱好兩盤菜出來了,放在桌上,又拿了一盤進去了。
“你再等一會兒!”
我嗯了一聲。桌上放著兩菜一湯,湯是番茄酸湯,有番茄酸的番茄,有新切的番茄,幾葉菠菜,幾葉青梗菜,一片蔥花;一個菜是韭菜炒土豆片,沒有調料,只加油鹽;另一個菜是簡單的番茄雞蛋,她拿進去的那一盤是干辣椒炒炸豆腐肉絲。
“幫我把飯拿一下!”她出來了,一只手拿著菜,另一只拿著碗筷勺子。
我跑進廚房,飯已從電飯煲里拿出來,放在灶臺上。
“中午沒吃飯吧?”
“隨便吃了一點,還真餓了?!?br />
“我就知道?!?br />
她盛好了飯,遞過來給我。她的貓也跑過來了,圍著桌子踱步,直立著尾巴,不停的叫。
我立馬取了湯勺舀了湯到碗里,酸湯泡飯,可以一股腦兒灌下去,簡單省事。
“你不是剛吃嗎?怎么又餓了!”她罵她的貓。
“啊!”我感覺嘴里一陣辛酸,叫出聲來。
“吃到木姜子了吧,比猴還急!”
“我說怎么這湯那么香,原來放了木姜子!”
“知道你好這味道,特意放的?!?br />
“這時節(jié),你怎么還有這東西!”
“我媽以前泡的,我一個人,同事也不太喜歡?!?br />
“那這番茄酸也是你媽做的咯?”
“嗯嗯,你以為我會做?”
“我不知道?!?br />
“還有一壇糟辣椒,也是她做的?!?br />
她的貓還在圍著叫,翹著尾巴。我總想伸手去抓,就像有人拿狗尾巴草撓了鼻子,癢得難受。
“你不打算喂它嗎?”我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從嘴里擠出話來。
“饞嘴最屬貓,煩死人!”
她起身進廚房拿碗去了,“得虧你沒養(yǎng),估計你得直接從窗子扔出去!”
“貓有那么煩人嗎?”
“養(yǎng)了你就知道,你吃啥它見了都要吃,不給就這樣一直圍著你叫!”
她給碗里盛了一點飯,用湯拌勻,夾了幾絲肉,幾塊蛋,倒在貓的碗里。
“你不是喜歡嘛,帶些酸回去?”她抬起頭來,有低下去,碗里的飯沒倒干凈。
“我自己很少做飯!”
“隨你吧!”
“我整天到處跑,定不下來!”
“得到一些,總要丟掉一些,畢業(yè)沒幾年,你都開上這車了?!?br />
“好像也都習慣了,今晚還得趕回去,得弄些材料,明天一早就有會,必須要?!?br />
“怕是明天就來不及了?!?br />
“高速,很快就到了!”
“看你這吃樣,怕是經常沒好好吃飯,你那胃怎么受得了。”
“以前時時注意,現在破罐破摔了,反倒沒什么了?!?br />
“撐不了幾年!”
“再過幾年應該就好了,就能定下來了?!蔽业皖^喝湯,小聲地說。
“你的話還是沒底氣,沒底氣就沒把握。”
我不說話了,繼續(xù)吃飯夾菜喝湯。
飯后,我坐著沙發(fā)抽煙,她的貓也跑來我旁邊坐著。她在廚房刷碗,時不時能聽到碗筷撞擊的聲音。
我摸摸貓的頭,拉拉它的腳,摸頭的時候它稍微縮下去,拉腳的時候它就舔我的手。
“你的貓好像不怕我了!”
“一點兒吃的就能喂成兒子的東西!”她出來拿貓的碗去洗。
“挺好的?。 ?br />
“你再吃點橘子吧,冰箱里還有梨。”
“噢,吃不了了?!?br />
她洗好了,站廚房門口脫圍裙。
“你什么時候走?”
“這就走吧,我可不想通宵弄材料。”
“也好,我裝些橘子你拿回去吃!”
“不用了!”
“我也吃不完,一起玩的同事都結婚了,也少有人來?!?br />
“那好吧?!?br />
她裝了一袋橘子放在桌上,“平時忙也要好好吃飯,身體打緊,胃受不了,還經常喝酒!”
我起身進臥房拿衣服,手里甩著領帶出來。
“領帶還是戴上,容易皺!”
我系上領帶,換了鞋,把拖鞋認真的放回鞋架。
“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你坐著吧!我自己下去就行。”
她拿著橘子走前面開了門,側身把我讓了出去。
她的貓也跟過來了,在她腳邊叫喚。
“那我走了。”我接過橘子。
“走吧……注意安全!”
“好!”
我轉身下樓了,轉角處回頭過來,她還在看著。
我把橘子和包都放副駕駛座上,發(fā)動車,準備離開。那個三樓的開著燈的房間,窗前始終沒有出現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