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夏日風情”征文】求職(散文)
七月的深圳除了雨水,就是熱得讓窒息的氣浪,兩者在深圳的上空輪流表演著。光輝頂著一頭烈日,到處找工作,白色的T恤不知被汗水濕透了多少次,像模特的透明衫似的,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身軀。古銅色的膚色布滿了珍珠似的汗珠,在陽光閃著耀眼的光芒,再配上他那俊晴的臉龐,吸引了不少過往少男少女的眼光。光輝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一切,堅定的眼神透露出一絲郁悶。
過完年,光輝就滿懷信心地告別了家人,來到了這個開放的最前沿——深圳。高聳的大樓,整潔的街道,還有那寬敞的大馬路……總之,這里的一切給他無比的興奮。透過酒店透明的玻璃,那純凈的藍色映入眼簾,仿佛一幅宏大的藍圖展現(xiàn)在光輝欣喜的眼里。他在心里暗自發(fā)誓:一定要好好干,做出一番驕人的事業(yè)!
來深圳之前,光輝是一名現(xiàn)役軍官,官到副團職位。也許是他一時興起,按他父母的話,光輝的腦袋短路了,精神病發(fā)作,但他還是毅然決定向單位遞了轉(zhuǎn)業(yè)報告,他父母無可奈何,只剩下嘆息連連。為此,他父母找了當?shù)匾粋€相當有名的算命先生給光輝算算以后的人生。算命掐指一算,嘴里念念有詞:“可惜了!可惜了!官脈斷了!官脈斷了!不然至少混個師級干部!不過他的前途還是很好的,放心吧!”他父母聽了算命先生的話,搖了搖頭,只好自我安慰:“但愿吧!”
別說算命先生的胡話,鑒于我對光輝的了解,光輝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素質(zhì)過硬,做事當即立斷,決不拖泥帶水。記得有一次,部隊發(fā)生了流感,領導怕影響不好,不敢上報。光輝當是機關門診部的負責人,事件發(fā)生后,光輝一個晚上找了領導十來次,最后說服了領導。接著光輝馬上著手布置處理方案,一邊隔離病人或疑似病人,一邊處理病人,同時開展大面積預防工作。幾天過后,上面的業(yè)務部門確診是流感,并對光輝的應急處理方案提出了表揚。事后,光輝得到了上面領導的肯定,因此獲得了軍里的個人三等功。從此光輝的“官途”如坐火箭直線上升,他的軍校同學還是連級的時候,他就蹭蹭地官至營級。三四年的光景一晃而過,光輝的前途也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如日中天,一轉(zhuǎn)眼光輝就升到了團職,按地方的說話,團級就是縣太爺?shù)募墑e了。按理說,再進一步光輝就是副師級了,不出什么意外的弄個師級干部是板上錠釘——跑不了。他的父母一生臉朝黃土背朝天,突然家里出了縣太爺能不興奮嗎?一張嘴整天沒合攏過,然而沒高興幾天,光輝突然轉(zhuǎn)業(yè)了,而且工作也不要,選擇自謀職業(yè)。這一消息,如晴天霹靂,著實把他父母打懵了,好幾天沒睡好覺。那一年的春節(jié),注定過得不愉快,過完年,光輝只得蒼茫出逃。
轉(zhuǎn)眼半年的光景過去了,光輝東奔又西跑,黑了不少。每次與父母通話他總裝著十分忙碌的樣子。按道理來說,光輝這樣的人在社會上很容易找到如意的工作,有時我就問他:“近來有什么收獲?”光輝笑著說:“有呀,每天都有收獲,收獲幾十公斤汗水和無數(shù)的紫外線!”我聽后哈哈大笑。
深圳這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自開放那天起就吸引了無數(shù)青年豪杰趨之若鶩。有那么一句話,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社會發(fā)展幾十年了,現(xiàn)實不再骨感,而是只剩下骨頭了。如果有還有感字可言的話,那么現(xiàn)實還是有感覺的。既然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那么犧牲也在所難免。在這個沒有無聲的陣地,沒有硝煙,也沒有炮聲,卻是無聲的撕殺,淘汰與被淘汰在輪回上演著。
接下來的時間,光輝每天揣著幾十份求職簡歷和數(shù)不清的立功證書在深圳的每個角落來回奔波,每天晚上,光輝總會發(fā)微信過來:“今天的任務完成了……”接后就是一大堆的省略號,后面的省略號,我一看就知道,結(jié)果是不容樂觀的。隨后的幾天,光輝的微信毫無音訊,我也一直沉默著。
幾天后,光輝發(fā)來一個欣喜的表情,然后說:“我找到工作了,又要干老本行了!”我看著微信笑了笑,回了一句:“小樣,看你還不認輸?”哈哈!我嬴了!在光輝去深圳之前,我和他打了一個賭,他說他不會干本行,就是從醫(yī),如果從醫(yī)他就輸了,就得請我客。本來光輝是一個本科醫(yī)學生,學的是臨床專業(yè),但他好像很反感自己的專業(yè),他也多次跟我說:“我感覺自己對專業(yè)怎么沒有一點自豪感,如果我轉(zhuǎn)業(yè)了,我一定會改行!”我一肚納悶,問他:“為何?”他堅定地說:“沒有為什么!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對我來說,沒有理由。沒有理由就是理由!”是呀,沒有理由就是理由,人有時候往往是不講理的,有的理由總是給自己找借口。我很欣賞他這一點特立獨行的性格。
接下一周,光輝又沒有給微信,我有點隱隱不安,不會又辭職了?我在心里不停地問自己。終于一天晚上,他打電話過來,先是一陣大笑,“恭喜你輸了,我辭職了!”接著滿腹不安地跟我訴起苦來。光輝從職的是一家私人診所,老板是沒有行醫(yī)資格,所以請的醫(yī)生必須有執(zhí)業(yè)醫(yī)師證,而光輝的條件完全符合他的要求,而且待遇也不錯。剛開始的幾天,光輝過硬的專業(yè)素質(zhì),處理病人得心應手。但一天晚上,老板從外面回來,看看了處方,然后大怒對說著光輝說:“你一個晚上十來個病人也就二百來塊,你讓我破產(chǎn)呀?”光輝一聽就知道事情的緣由,老板在指責他只開藥,沒有打針和輸液。光輝反駁說,:“病人不需要打針輸液,難道我要強迫他們嗎?再說打針辦輸液要有癥狀,不符合癥狀。我做不到!”老板一看光輝一臉青色,然后語氣一轉(zhuǎn),“我一月開銷三萬多,你這樣下去,我只好去化緣了!”光輝氣憤地說:“賺錢沒錯,但要有底線,有些錢是不能賺了,我賺了心里有不安,我有自己做人和處事的原則,違反了底線和原則,我只能說對不起,我干不起!”一架吵后,光輝就請假回宿舍了,越想越氣,當晚就把東西整理好了,第二天天一亮就跟老板提出了辭職。盡管老板再三挽留,也無濟于事,就這樣光輝又“光榮”地步入了失業(yè)大軍。
這次老板是觸了光輝的底線了,所以光輝憤怒出走了。光輝在部隊當軍醫(yī)的時候,駐地有不少工廠,出于對軍醫(yī)的崇拜,附近的百姓有個頭痛發(fā)熱的什么就來部隊就診。光輝的醫(yī)療技術精,而且醫(yī)德也是有口皆碑。有時看到家境不好的病人,他總不收費,加之服務態(tài)度好。按理說,如果光輝在駐地開一個診所的話,病人一定不少,但是他就是不想開,沒有人知道他內(nèi)心的想法。后來有一天,他終于告訴我一個深藏已久的秘密。
在光輝大四的那年,光輝被分到了一個省城的三甲醫(yī)院實習。一天晚上一個老頭尿潴留,需要醫(yī)護人員做腹部人工按摩把尿排出來,本應該是護士的職責,但女護士礙于害羞的心理,就讓實習的光輝去做。光輝按了一會沒有效果,以為自己的力量太輕了,結(jié)果一用力把病人的膀胱按破了,幾天后,病人突然就走了。經(jīng)過這一事,光輝自責了好長一段時間,后來他暗自努力,一定讓醫(yī)術學精,才不至于傷害病人。他對我說:“我心里總是對不起那個老人!事發(fā)后,我也想去找那個老人的家人,希望得到他們的原諒,但卻沒有勇氣。”幾十年過去了,光輝一直把它藏在心里,像一個陰影籠罩著他。我聽后,安慰他說:“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久了,要吸取失敗的教訓,而不是活在過去的陰影里,敢于面對過去的錯誤,才能開創(chuàng)成功的未來,不然你會一生活在陰影里!”光輝說:“其實你說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努力提高自己的醫(yī)術,確保以后悲傷不再從演。我真的不愿意從醫(yī),還有一個原因,我不敢自稱是什么救世主,至少我還有一點良心。如果我從醫(yī)久了,就會迷失自己,把自己的一點點良心都丟得一干二凈,那樣我會痛苦的!”我只好順著他說:“好吧,自己的路自己選擇,把自己僅有一點良心好好保留也是成功!”
如火的七月又到了月底了,聽光輝說,深圳的天氣依然很熱,我無法想像那里的炎熱。聽說光輝又找到工作了,去了一家保安公司當隊長,想穿著制服的光輝一定很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