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不在燈火闌珊處
她要走了,遙遠的上海。
黑色玻璃的大型客車,緩緩駛來,慢慢停在小鎮(zhèn)一條街道出口處。腳步沉重,他與她并肩而行。車門開了,她踏進卻回眸一顧,嫣然一笑,笑得那么勉強,那么苦澀,那么心酸,又那么難看。難看也好,總比哭好;要是哭了,他怕把持不住。
前一天的餞別晚餐,他就話語酸酸:“這不會是最后晚餐吧?”她答:“怎么會呢,人在做天地鑒——永不負你?!彼盍艘痪湓姡骸懊魅崭羯皆?,世事兩茫茫?!彼?,好久答道:“不要那么悲情嘛,我們的線不會斷——手機、網(wǎng)絡(luò)、短信、微信,天涯咫尺?!?br />
她生活在一個較為優(yōu)越的環(huán)境,總像保健醫(yī)生似的,叫他不要用指肚抹嘴唇翻書,不要用指甲挖鼻孔,不要吃時間較長的剩菜,不要酗酒……為哄她高興,他調(diào)侃道:“女友臨別有交代,多吃魚蝦多補鈣;女友臨別又交代,少喝酒多吃菜?!彼┛┬?,笑得凄美。
墨色玻璃,大型客車,像架著墨色眼鏡、行走江湖的獨行俠,在他的眼皮底下毫無表情地將她帶走了,幾米、幾十米、幾百米……不過,他堅信,她的心沒走,就住在一個最溫暖的地方——他的心里。
他忘不了她的吻,忘不了她的味,忘不了她的笑容,忘不了她的話語,忘不了她白皙而豐潤的后脖和平滑玲瓏的雙肩,尤其忘不了街燈下她跳廣場舞的靈動的倩影和裙袂拂拂的優(yōu)雅風(fēng)韻……
黑色玻璃,大型客車,漸漸消逝在漠漠大地上,邈邈藍天下。
她身在何處?
手機終于來了!她估猜他還傻站在那兒,責令他快回家,別曬紅了皮膚像個熟蝦。他挪動腿腳,僵硬滯怠,回到他那闃然一隅——書房。
她走了,已經(jīng)三個鐘頭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遠很遠了吧。他打手機,少許后傳來睡意朦朧的聲音。她是該沖個盹了,因為昨夜無眠,為天亮之后人各一方而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他問她到什么地方了,她說不知道,感覺很陌生。
她曾經(jīng)的小鎮(zhèn),夜幕沉沉,燈火闌珊,那塊舞場今夜依然歌聲飛揚,那群舞女依然裙袂拂拂。眾里尋她千百度,她卻不在燈火闌珊處……
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為問東風(fēng)馀幾許,春縱在,與誰同。